第81章 再骂就拔了你的乌鸦毛
直至次日黎明,几个上山打猎的农夫发现了马车。
他们从马车夹层里强行拉出了已经神志不清的十一少爷。
“这不是白家的养子吗糟了糟了,别看了,这马车不要也罢。”
“这是遇到仇家了吧啧啧,难怪昨日乌鸦湾里满是白家家仆在寻人。”
“不对啊,寻的是十二少爷,貌似不是这个。”
“管他的,也许送过去还能有点赏银。”
米竹和水牧站在枝头,俯视着摇摇晃晃的马车被几个农夫拖走。
没有看头,两只乌鸦飞了起来,往乌鸦湾下游而去。
米张扑腾着翅膀,有些惊愕,“我明明不想飞走的,为何难以控制自己的翅膀了”
在她身下,大乌鸦展翅滑翔,依旧没有回复,水牧实在不想再发出那般嘶哑的鸟鸣。
没再探究,两人落在了乌鸦湾下游的一株老榕树上,竟是落进了大片的乌鸦群里。
河里已经漂浮着白色花床,只是上面的尸首没有被烧焦。这是十几年前的乌鸦湾,也盛行水葬。
米竹小步跳着,趴上了水牧的后背,瘫软在黑色羽翼里。
“这般的死尸沉入河里,倒是将曼陀罗花养的香艳。”
下游便是墓地,还有一些仅仅裹了草席的尸体。
可是尸堆在动。
一裹草席蠕动,在尸堆上翻滚而下,满是倒刺的草席展开来。
一个染血的小孩爬了出来,因为中了花毒而面色酡红,他捂着渗血且糜烂的左耳伤口。
是白礼楠。
他赤脚站起身,踩在尸体堆上。
乌鸦成群叼啄着死人的眼珠,继而便是耳朵,可它们不会去啄活人,白礼楠的左耳是被人割掉的。
米竹将小脑袋埋在水牧的羽翼里,不再多看。
可再度失控般的,她又拍打起翅膀飞离了榕树枝条,和水牧一同往乌鸦湾内城飞去。
已经入夜,绵绵细雨里却有一股热浪袭来。
米竹跟在水牧身侧,减少滑行的阻力,最终落在了白家商行的院落里。
雕着花刻着书法的阁楼府邸燃着火。
大火吞噬了这栋朱红府邸,连带满院子的名贵花草树木。
那些厢房门都挂了锁,屋里人影晃动,他们在屋里拍打着雕花门,“谁把门锁了!快开门!快打开咳咳……”
“来人啊,快开门!”
大片火光里,白礼楠跪坐在院子中,面上倒映着炽热火光,双眼涣散。
他手握一大串铜钥匙,冷眼望着晃动的人影。
米竹垂眼叹息,底下那个小孩怕是已经疯了。
待到大雨滂沱,府邸的火势渐消。
两只乌鸦便这样站在枝头,看白礼楠踉跄着,用钥匙将门打开,又手握瓷片,费力地将烧焦的尸体耳朵割下。
又转身将一只只耳朵抛在地上。
乐此不疲地,他似乎失了智。
“是个好地方。小子,这地卖不卖”
一个玄衣男人撑着伞,站在了白礼楠身后,是温南风。他眉眼含笑地发问。
手瓷片的小孩转身,抬起湿漉漉的眼望了一眼紧缩的院落大门,又打量着这个凭空出现的男人,“你是谁”
“一个外地人,没钱买良宅。”
温南风将伞撑在他头顶上方,似乎丝毫不惧怕。
将手里的带血瓷片一抛,白礼楠抬起头望他,“卖。”
温南风勾唇一笑,眉眼愈发柔和,拿了条帕子给他。
浑身湿透的小孩接过帕子就擦了擦眼窝上的雨珠,惹得温南风轻笑出声,在满是焦尸残骸的院落里显得突兀。
他摸了摸白礼楠的凌乱发丝,“这可不是帕子,是药方。记得改日去寻个大夫抓药。”
小孩一愣,将帕子展开一看,不是文字,而是画着的几味药材。
两人撑着一把伞,在雨幕中离开,均是脏污了干净的衣摆。
大片乌鸦嘶鸣着,冒着雨丝滑翔而来,落在院落的枝干里,开始试探着啄食尸体。
几个来回的试探,烧焦的腐肉刺激着它们的嗅觉,大肆的啄食起尸体。
“诶诶,这是做什么!”
米竹用爪子扣紧了树枝,因为这具乌鸦身体似乎要加入,想要一同去抢夺尸体。
抗争之间,身旁落了一只乌鸦,是水牧。
他的乌鸦喙上衔着一只耳朵,可他的黑豆眼里满是阴鹜,似乎可以吞噬所有。
“水牧,你居然想吃耳朵可别懊悔。”
米竹开口揶揄他,可下一秒便笑意凝固,因为他衔着那只耳朵塞进了她喙里。
……
四只豆豆眼凝视着。
蓝金色灵力迸裂开来,炸开了幻境。
米竹睁开眼,映入眼帘是一双深邃的眸子,狐狸眼半合着凝视她。
五感归位,她才意识到自己正叼着水牧的下唇。
“咳咳咳……”
温南风轻咳出声,手虚握着遮在唇上。
自顾自起身,抬手将两只晕头转向的乌鸦放回院里,目送它们扑腾翅膀滑翔回干枯的乌鸦树上。
待到再次转身,殿下和狐狸已经正色,端坐在石桌旁。
温南风这才淡淡开口,“殿下也看见了,礼楠遭过虐待留下了创伤。且那一伙刺客便是他的兄长们安排的。”
“南风,你在试图打感情牌。”
米竹以手遮面,挡住了留下了咬痕的唇,“是非对错没那么容易评判。”
不再多言,她心底也好似被糊住,似乎不能呼吸。
只想赶紧拿回神魂后逃离这乌鸦湾。
她直奔七层高阁,那些鬼魂们哭嚎着,必定是白礼楠藏身在楼里。
“殿下,他只是发病了……”
温南风起身要追上米竹,长发被水牧一拽,扯得头皮疼,回过头怒目而视,“你放开!”
水牧冷眼看他,一把按住他的肩头,声音不甚友好,“你自然可以违背律法,去护着白礼楠,毕竟妖与人不同
——但殿下自然也可以不顾俗世的规则,去拿回自己的神魂。”
一拳挥起,温南风一改昔日儒雅,拳头擦过水牧的脸颊,“你说得轻巧!真是笑话,你才是那个不顾是非对错的东西!”
刹那间艳红色与湛蓝雾气交织穿透,在空中滋啦作响。
待到灵力涌动成团,渐渐消散,水牧白衣翩翩徐徐垂落,肩头站着一只乌鸦。
乌鸦爪子被丝丝蓝色链条缠绕着拴在水牧肩头。
是温南风,他的嘶鸣声聒噪。
“不识好歹。再骂下去就拔了你的乌鸦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