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你早就知道木翘不是凡人
一想到现在自己好不容易把马车用藤蔓拼好,结果老狐狸鸠占鹊巢,他的蛇信子就止不住地“斯斯”响。
马车内,米竹和水牧二人浸泡在巨大水球中。
青丝与红发交缠不休。
少女被压制在榻上,水发凉,她只能向男人身上靠,挨着时甚至有些发烫。
“你又要丢下我,你怎么敢……”一边咬着米竹的肩膀,一边撕扯她的衣裙。
“我没有……”米竹说话声压得很低,生怕被车外的孩子和蛇听到,“只是觉得你不会帮我。”
水牧沉默。他的确不会帮。
案子查得越深,她就越接近那些过往,那些七零八落的神魂就会被她找回。
那些不堪的过往就会成为噩梦。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新娘子。不要再离我那么远。”
抚着她光洁的后背,水牧在她身前留下斑斑点点的红痕。
水球水温有所升高,米竹浑身滚烫,连带脑子也在发昏。
“你追了两天两夜,赶过来找我的?”喘息间,她问得小心翼翼。
水牧轻笑,“不然呢?我还将老蛇的宅子砸了。”
看着他求夸奖的眼神,少女一噎,这么野蛮的行径真是肆意妄为。
她心底柔软得像被绒毛包裹着,揽着他的脖子,吻他高挺的鼻梁,喘得压抑着不出声。
“出声。”
“他们听不到。”
马车走了三天,终于抵达枯柳镇。
腐尸还春案子没有了结,倒是牵扯出陈年旧事。
米竹将木匣子的信件都交给了枯柳镇的知府大人,也不再插手。
官场如何,世道如何,不是她想干涉便能干涉的。她只想将枯柳镇带给她的诡异感找出来。
吴清风,等了数年,终于等来了平反。圣旨从京城而来,授予他翰林院修撰一职,替上了韩清言的旧职。
新赐下来的宅邸装潢繁复气派,他眼上覆着白纱,没能看见。
赏赐下来用作补偿的绫罗绸缎,马匹金银,他也没能看见。
府里的小丫鬟守在书房门口,“吴修撰为何至今没有处理事务啊?”
“吴大人目不能视,这职位只是个慰籍,怎么可能真的分派朝政要务下来?”
“怎么能这样,大人明明依旧……”
狼毫上的墨水滴落,污染了整张洁白的宣纸,吴清风将笔搁下。
眼睛瞎了,相对应的,听力总是要比常人好。
现在听力太好,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起身,来到院里,雪落在他的肩头,落在他的黑发上,冻红了他的耳朵。
感受到雪突然消失,他唇角勾起,“木翘?”
“是我。”青衣男人依旧裹得严严实实,手里来抱着一个暖手炉。
作为蛇,下雪的冬天真的难熬。
“陪我去华糜书院看看。”
二人披着雪,离开了与他们格格不入的奢华府邸,在雪地上留下长长的两串脚印。
华糜书院。
韩清言原先的旧屋舍外。
米竹敲开了那扇门。今日是她特意挑选的日子,学子夫子都因为大雪封了路,没有来书院。
没有人来开门。
米竹推门而入。
书院禁锁门,崇尚以徳治人。
这次学子们只是短暂休假,屋里物件不少,摆放得有些凌乱。
“公子?你在吗?”她脚步轻挪,掀开珠帘到了里间。
剑眉星目的男人果然坐在小榻上,他正挣扎着起身,嘴角扬起的弧度迟迟压不下去。
“姑娘,没想到你还会回来。”
这次没有带着舟舟,狭窄的里间只有他们二人。
米竹没有客气,直接坐到他的对面,“还要多谢公子的提点,现在圣上已经为吴清风正名。”
“是吗,那可太好了!所幸能顺利平反。”他笑起来有个梨涡,眉眼更加温和。
榻边的木窗合着,米竹身子前倾,去开窗,向外看去。
吴清风和木翘撑着伞,正在往这边走来。伞上面铺着厚厚一层积雪。
哟,来的正好
“米竹?你一个人怎么在这?”木翘将伞丢在外间,随着吴清风进了里间。
狭小的空间一下子变得更加逼仄。
吴清风看不见,面上也有惊讶之色,“水夫人在这?怎么也来这书院了?”
米竹起身,气定神闲,“自然是来寻友人。”目光转向小榻上的男人。
将他的惊慌失措尽收眼底。
木翘双手环胸,“友人?你在这书院有友人?”
“木翘,你去外边,我和吴公子有话要谈。”她弯腰拎起来角落里的一个暖炉,塞到他手里,打发他出去。
自从上次马车中木翘知道她是通灵人,态度便来了个大转弯。
果然,他乖乖的,手里拎着两个暖炉出去,还嘀嘀咕咕。
“孤男寡女的,有什么好谈的。”
米竹起身,将矮凳上的软垫放在自己原先做的位置,搀扶着吴清风坐下。
自己则站在一旁。
与吴清风相对而坐的男人,此时腰背挺拔,目光落在他身上。
该如何形容呢?似故人重逢,似相思得解,似时过境迁的感慨。
先前米竹以为,他只是吴清风的狂热党,现在须得斟酌一下。
“吴公子,你早已知道,木翘不是凡人,对吧。”
话音刚落,吴清风唇上的弧度消失。
“水夫人说笑了,木翘不是人,又能是什么?”
坐在吴清风对面的男人一时有些凌乱,只是垂首盯着桌案,心里默念非礼勿听。
米竹不再客套,“先前,你谢绝我为木翘把脉,其实是担心我发现,他没有常人的体温,对吧?”
她不给他机会反驳,“你与木翘形影不离,关押期间更是共用一张床榻,他没有体温,你会不知道?”
“再者,一入冬,温度一降下来,木翘便整日卧在穿榻上,有时根本喊不醒,对吧?”
她步步紧逼,“在衙门大堂之上,你可是第一个相信我说的,舟舟有神明庇佑。”
“一个读儒学,习大道的才子,如此轻易动摇自己毕生所学,实在怪异。”
吴清风手中的茶杯没有茶水,他却攥得指尖发红,故作轻松。
“不管木翘如何,我都视他为挚友。”
一直非礼勿听的男人此时抬头,目光一错不错落在吴清风脸上,有些发愣。
少女的轻笑让他回神,又低着头,深情凝视桌案。
她檀口微张,深呼一口气,继续道,
“那么,利用木翘杀了韩清言,”
“利用挚友去杀旧友,便是对他的珍视?”
“木翘一个连杀人都不知道毁尸灭迹的妖,会舍得以自己的修为,去抵杀人的罪孽,大概便是因为你的手段。”
茶杯哐当落地,吴清风的脸上没有多少情绪,反而勾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