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进村
范冲笑嘻嘻地冲周围的人拱了拱手表示不好意思。住酒店的都是出门在外的人，这年头都讲究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大家只是看了一眼就低头吃饭了，没人愿意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怎么了叔，这么大火气。来，喝杯茶。”范冲坐下以后低声劝说着。
“狗日的高二兵，坐地起价。我原本想跟他买人夹喇嘛，他知道是要抢钟馗的生意以后，死活要涨价。五十万一个人，我他妈还没下地就要给他三百万。”梁叔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过火，这会儿压低了声音，不过语气还是很愤怒。
三百万，那就是六个人，加上我们五个，就是十一个人了。即便是外行的我看来也是有些多了，这么大的阵仗，想干点什么都不方便，太引人注目了。这又不是去打群架，人多有什么用。
范冲旧事重提：“梁叔，高二兵那种人是什么货色您也清楚。不是我贬低他，就他手底下那些人，到时候不帮倒忙就不错了，根本指望不上的。这事儿啊，还是得落在咱们身上。我还是那句话，有您带队，加上我们哥几个，这事儿就能成。”
老梁嘬了口茶水，没作声，看表情是在琢磨可行性。半晌后冷声道：“行，这次就听范小子的。钟馗不好惹，我老梁也不是吃素的。不用高二兵的人也好，这小子最好黑吃黑，真用了他的人，老子还得防着他会不会背后下刀子。”
说这话的时候，老梁一只手下意识地摸着脸上的疤，我猜这里头一定有故事。
早餐是自助形式，大家都挑了些东西。趁着挑选食物的工夫，我低声跟范冲打听着高二兵。
“南北两派传承久，规矩多，喜欢搞老江湖的那一套，对势力范围划分的比较明确，高二兵就是湖北盘口最大的瓢把子。如果外地人想来湖北捞沙，得人家同意才行。咱们这次算是踩过界，于情于理都得和高二兵打招呼。要是他有兴趣，就一起合作，没兴趣的话，就花钱跟他买人。跟他借人也不是真的用得上，你可以把借人的钱当成买路财。”
这就是传说中的坐地虎了。我不解道：“这么霸道的人物，怎么一听说是钟馗就不愿意干了呢？”
“哼，钟馗向来不守规矩，手下的人又硬，两派的人都在他手上吃过亏。再加上他的路子广，有时候大家有求于他，没人愿意把他得罪死了。高二兵又是个奇葩的人，做出这种事来不奇怪。”
奇葩这两个字一出我就想笑，被盗墓贼称为奇葩，得是多有意思的人。范冲也笑了，玩笑般给我讲着高二兵的事。
湖北一直是高家的地盘，只不过之前的当家人不是高二兵，而是他哥高大军。高大军是个老派人，非常讲义气，人又胆大心细，把湖北经营得铁桶一般，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带着手下的一票人过了几个好年头。
后来，湖北这边出了个大墓，很凶，高大军带人下去以后全都折了。湖北盘口群龙无首，变成了一盘散沙。门子里的老人出面，把高二兵请了出来主持大局。
高二兵这人吧，之前干的事儿跟盗墓无关，不过他更缺德。拉皮条，偷东西，堵在路上抢小学生的补课费，这种下三滥的事他都干过，是极没品的那种人。不过这小子会来事，出手大方，将高大军攒下的家业几乎全拿了出来给折损了的兄弟家眷发了抚恤。他对盗墓一窍不通，自然不能带人下地，湖北地界上的墓都便宜了外地人。他就带着手下收过路钱，要么就是凶狠一点的黑吃黑。手下人得了实惠，他又是个好拿捏的，就都拥护他当头。这些年过去，他没下过一次墓，但在圈里的名头却很响亮。
我听了以后暗道难怪，这么一个主儿，趋利避害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天性，怎么会得罪钟馗。他要五十万一个人的价码，就是想让老梁知难而退。
许是熬夜开车累到了，跳蚤的吃相很难看，食物残渣弄得到处都是。我怕溅到身上，就侧身离他远一些。范冲吃完饭把筷子扔到他头上，语气不善道：“你能不能注意点，饿死鬼投胎啊。”
跳蚤毫不在意，权当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继续胡吃海塞。我见气氛不对，拉着范冲出了店里。“你好像对他意见很大？”
范冲气冲冲地哼了一声：“这王八蛋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少跟他说话。”到底还是没说原因。
我蹲在店外的花池子上抽烟，街上的人已经变多了，非常热闹。看起来都是外地人，来旅游的。十堰有什么著名的景点吗？我还真不知道。打开手机搜了一下，我才知道木鱼镇是什么地方。
木鱼镇隶属于我国唯一一个以林区命名的行政区划——神农架林区。神农架被开发成旅游区以后，木鱼镇就成了附近最大的游客集散中心。无论是哪里来的人，想上神农架，都得先到木鱼镇。
我脸都绿了，想到范冲让我买的那些专业登山设备，这次的目的地就可想而知了。
“咱们要上神农架？这地方不是很邪性吗？”我低声问着范冲：“深山老林的，能有什么古墓？”
范冲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说实话，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我们手头的线索，都是从钟馗那边偷来的。现在他怎么做，我们就跟着采取下一步行动。”
我听了以后心更没底了。
神农架不是普通旅游区，这地方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传说，最出名的当属野人。从上个世纪起，有很多关于发现野人的故事流传开来。除了神秘有趣之外，也不乏恐怖的内容。
1980年10月23日，浙江省丽水地区科委办公室主任杨峰，在一座中学的贮藏室里找到了一个用药水浸泡的手脚标本。据说这双手脚来自一个24年前被当地村民发现的野人。那个野人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可还是被村民们给打死了。最恐怖的是，除了这一双手脚之外，其他的部分都被村民给吃掉了。
我无从猜测这些人吃掉它的心理。在各种跟野人有关的传说里，它们的形象都和人类没有太大区别，直立行走，全身毛发，身高可达2米多。人类对于一种和自己如此相似的生物，都能下得去嘴吗？
野人的传说一直吸引着来自世界各地的探险者，不过至今依然没有足以被科学界采纳的证据。神农架经过这些年的开发，还有几百公里广袤的森林没有人踏足。如果真的有野人，那可能是他们最后的家园。面对人类的步步紧逼，他们还能隐藏多久呢？
思绪回到这次行动上，我几乎可以肯定，如果我们要去的是神农架，那一定就是那片无人区。
那是真正的无人区。方圆百里之内不会有任何人烟。生长了千百年的树木遮天蔽日，山林间满是飞禽走兽。和广西的地下山谷不同，这里非常热闹。
等到跳蚤吃完饭以后我们上了车，司机换成了谢宓。她鼓捣着手机导航，我看到目的地是个打谷坪的地方。
车子出发，可以看到两侧的山林越来越高大，我们前进的方向是真正的神农架。路上花了两个多小时，时间正是中午，下车的时候却一点热气都感觉不大，非常凉爽。
打谷坪是个小村子，尽管距离旅游景区如此之近，还是没有发展起来。村子里的房屋很破旧，路上行人稀少，偶尔有几个已过古稀的老人站在路边，看我们的车子经过，神色木然，眼睛都不转一下。
车子停在一个大院里，挂着块山里人家的牌匾，看样子是个农家乐。房檐下挂着一串串的红辣椒和一些野菜干，门口的柱子顶摆着两个巨大的猿猴雕像，上面还挂着野人的名牌，估计是给人拍照用的。
和木鱼镇相比，这边还没开发出来，游客稀少，农家乐也是带死不活的状态。老板娘坐在屋门口嗑瓜子，和旁边服务员打扮的中年妇女闲聊，口音听起来和张踩水的倒是有点像，不难听懂。
看我们下了车，老板娘换上一张热情的笑脸迎了上来：“老板好，吃饭还是住宿啊。”
范冲上去和她交涉了一会儿，我们开始往下卸东西，全都放在了一个屋里。农家乐的客房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就是拿农村的房屋直接改造的，主打的就是个原汁原味，我看到窗户框上方都有蜘蛛网了。
梁叔和跳蚤留在屋内分东西，我看谢宓出了院子，就想跟着出去溜达溜达。和老板娘交涉完的范冲拉住我：“干什么去？”
我没好意思说去找谢宓，就说想随便逛逛。范冲严肃道：“别乱走。钟馗他们也在这个村子里，现在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们跟来了。”
这是要玩灯下黑啊。看样子谢宓是去打探消息了，不过她身手好，不用担心。
晚餐很丰盛，鸡鸭鱼肉都有，不过味道不敢恭维。农家乐做出来的菜和饭店里的没什么区别，我严重怀疑她用的是冻肉。天气凉爽，桌子就摆在院子里，大家都没喝酒，梁叔一边吃饭一边和旁边的老板娘套话。
“嗨，这生意您也看到了，确实是不行。可是我们山里人家，除了几亩地之外，也没有多少出路，就这么凑活活着呗。要是多来一些您这样的大老板，我们也能好过一些。屋头还有两个上学的崽，想出去打工都没办法。”
老板娘的话看似坦诚，其实不实在。我都看见她脖子里的金项链了，绝对没有她说的那么困难。
结账的时候我就知道她的确不实在，就这么一桌六个菜，要我们八百多。梁叔一点犹豫都没有地就掏了钱，乐呵呵跟老板娘套近乎：“大妹子，你家这菜做得确实挺好，你受累了。”
这家农家乐做的就不是长久的生意，是专宰游客的。反正都是一锤子的买卖，我们下次还来不来对她一点影响都没有。就这么一家店，我上大众点评曝光都找不到店名。
老板娘见我们好说话，就更添了几分热情。“哎呀，我就说老板是挣大钱的人。你们回屋歇着，看看电视，明天我再给你们张罗点好东西。”
梁叔笑了笑，换了个话题：“大妹子，我们几个想进山里玩玩，您能帮着找个向导不？”
老板娘搓搓手：“要什么向导啊，这一片我熟的很，我就能带你们转。”
“不是那个意思。”梁叔指了指大山深处：“我们想去里头玩，得请个专业点的师傅。”
老板娘脸色变了变：“哎呀老板，那里头没啥好玩的，几百里都见不到活人。政府禁猎以后，老猎户都不往山里去了。这几年倒是来过些人，说是去山里找野人，找个锤子哦。”
“我们几个吧，都是城里来的。那些旅游景点都是千篇一律，玩腻了，就想钻深山老林，人越少越好。”梁叔掏出一沓钞票：“你放心，亏待不了你。”
看到钞票以后老板娘眼睛亮了亮：“瞧您这话说的。说起来我们村里倒真是有个老猎户，对这山里熟的很，那些找野人的都是请他做向导，我现在就去帮你问问。”
嘴上说着现在就去，脚底下却没动地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沓钱。梁叔抓过她的手，把钱拍在她的手上：“回来还有。”
我不禁咋舌，梁叔出手也太大方了。
“咱们要做的事儿，有向导的话是不是不太方便。”我觉得这钱花的不值。
“没向导就更不方便了。”范冲解释道：“我们这些人，地底下比地上要熟。这种深山老林里的活儿，都没怎么做过。神农架就算没有野人，几百里的无人区也不是那么好走的。找个熟悉地形的人会方便很多。”
我听了觉得也有道理，点了根烟刚抽两口，谢宓从门口进来了。
这姑娘晚饭都没吃，也不知道打探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