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张踩水死了
那份文件看起来很熟悉，跟我让老六找的我爸的人事档案很像，我上前一把抢过，质问他为什么要随便动别人的东西，我俩的关系还没到这个份上。
范冲哑然失笑：“你看清楚那是什么，现在随便动别人东西的人好像是你。”
我翻了翻文件才发现，这确实是研究所的档案，不过不是我爸的，是范中华的。
那个时代的人事档案千篇一律，不管是哪个部门的都长得差不多。我扫了一眼发现范中华离开勘探队以后并没有继续参加工作。按范冲之前说的，应该是居家编纂族谱了。
“看你的反应，我猜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你也把崔叔的档案调出来了？不过”他扬起档案：“这东西没什么用。记载的内容简单不说，内容的真实性我是存疑的。想进一步了解的话，得找到他们当年共事的研究所才行。”
“研究所关了很多年了，人员四处分散，知情人不好找。”范冲的思路和我是一样的。
“人不好找，资料好找。这种有官方背景的研究所，机构解散以后资料会存放档案馆，如果没过保密期的话就不会销毁。研究所当年就在你们市，怎么样，有兴趣给我当把导游吗？咱们来个档案馆一日游？”
我看着他不像说笑的脸，也严肃起来：“说真的，你这趟是为这个来的？”
“还有些别的事，但是现在没必要说，和你没什么关系。不过这件事不一样，你需要查，我也需要，一起吧。”范冲还是没有彻底坦诚。
“档案馆里有很多涉密资料，我已经问过了，不给看。我托了朋友，试试看能不能走关系开个后门。”我把老六的事跟他说了。
范冲瞠目结舌地看着我，目光中有一点不可思议，半晌才释怀一笑：“抱歉抱歉，之前的经历让我总把你放在同行的位置上去评判。我们和人打交道的机会也不少，但走后门这种手段还真是很少用。更不用说人托人了，你不怕走漏消息吗？”
盗墓贼也是贼，是贼就喜欢偷偷摸摸。他们这些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和官面上的人打交道，排第一的自然是警察。至于走漏消息，我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敏感的。
范冲站起身来活动着手脚：“节外生枝了，刚到就要干活，还真是热闹。麻烦你几件事，第一，给你那个朋友打电话，就说当没有这回事，切忌再外传。第二，能不能想办法搞一张档案馆的内部结构图。”
我一听结构图就猜到了他想干什么。既然档案馆的人不给看，他要自己去拿。王八蛋想偷偷溜进去，这也的确符合他们这种人的作风。可这跟我的作风不符，别说偷东西，就连过红绿灯我都守规矩，这是我打小接受的教育。闯红灯顶多被罚款教育，偷东西要坐牢的，最近的警务室离我这店连一百米都不到。小王片警平时可上心了，辖区来个陌生面孔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现，范冲说不定已经被他盯上了。
“哥们，我要是给你找这个，我就成了共犯了。虽说咱俩不是真的要偷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可这事儿被人抓到的话也不是那么好解释的。”我点了根烟絮叨着，着实想劝他放弃这个想法。
范冲沉默不语好半天，就在我以为他被我说服了的时候他又开了口：“张踩水死了。”
我用了几秒钟才想起来张踩水是谁。那个长江上捞尸的小伙子，张渔的侄子。我记得躲避毛僵追赶时，他是最先翻出洞口回到神殿之中的，我以为他们就这么逃走消失了，不会再有什么交集，没想到再听到他的名字时，居然是死讯。
范冲目光投向窗外的雨，思索了好一会才开口讲述这件事情，和我预想中的大不一样。
在地下山谷平台上的时候，谢宓他俩之所以没有对钟馗下手抢夺传国玉玺，是因为他们一开始就没想要这东西。传国玉玺不光价格高，其所具有的文化意义和历史价值更是高出天际，它已经不单单是一件文物，可以说，传国玉玺摆在那，就是几千年华夏历史的凝结。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谁拥有了传国玉玺，不光是在圈内扬名，在圈外也瞒不住人的。所以范冲他俩和背后的南北两派，从一开始就打定了一个主意。
他们要让钟馗拿到传国玉玺，并且死于传国玉玺。为此，他们做了一件极其不合规矩的事。
他们报警了。
钟馗，张渔，张踩水三人从地下出来的时候，被蹲伏的警察抓了个正着，带进了局子里。这也是我出来以后跟老板娘打听他们消息却一无所获的原因。
“钟馗现在在牢里？判了？不对，应该没这么快。张踩水也被抓了，他是在看守所死的？这么大的事，我怎么没听说啊。”涉及传国玉玺，新闻上早该有报道才对。
“没有，他们都被放了。”范冲苦笑：“被他们带出来的那枚传国玉玺是假的。”
那是一枚质量极好的仿制品，从传统的手段上根本没法准确判断。当时为了防着他俩，钟馗也没顾得上细看。警察抓了人以后，还是通过碳十四年代测定法发现材质的年代不对劲，没那么久远的年头。
东西如果是真的，钟馗再有本事再有能量都不行，非得吃枪子不可。南北两派手里不知道攥了他多少黑料，早就想弄死他了。可惜东西是假的，人很快就放了出来。
据说钟馗非常生气，给南北两派传了口信，这次的事过不去。双方的关系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这段时间双方都紧盯着对方的动向，生怕吃了闷亏。
回到北京以后，因为金柱死了，钟馗就把张踩水留在身边做帮手。只是没干几天，张踩水就吐了血，吓了大家一大跳。送到医院检查，检查结果还没出来，人就没了。
我在记忆中搜索着什么病这么凶猛，从病发到死亡连两个小时都没用到。想了想觉得不是病，这更像是某种强效毒药。
和我猜的一样，张踩水的死因果然是中毒，而且不止一种。医生在他的血液里检查出了两种毒素，一种是森林里的瘴气中很常见的。另一种很特殊，医院没有检查出来这种毒素的成分，也无法判断它的来源。
这是一种没人见过的毒。
为什么会有瘴气的毒我们都清楚，只是原本以为已经被石棺里的水治愈了，没想到还留在身体里。这么说来，那个水的功效并没有那么厉害。
“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张踩水的死，和勘探队有什么关系？”我有些困惑。
“根据医院的检查报告，张踩水体内的另一种毒素，有一个很奇怪的特性。在进入人体以后，它会优先攻击人体内不健康的部分。比如毒素，比如病菌，所以张踩水体内的瘴毒之所以没有要了他的命，是被那种毒素给控制住了，也就是你说的以毒攻毒。”范冲语气很是郑重：“也不知道该说幸运还是可悲，这种毒素救了他一时，但最终夺去他性命的，还是它。”
我的手颤抖起来，以毒攻毒四个字给了我一个提醒。我已经猜到了第二种未知毒素的来源。
“那个水，有问题是吗？”
“我不得不抱歉地说一句，是的。张踩水死了以后，以钟馗的聪明很快也猜到了毒的来源。他和张渔一样也喝过那个水，所以给自己做了检查。结果和猜想的一样，他们的体内有同样的毒素，不过还在休眠状态，没有对人体展开攻击。”
钟馗有自己的医院，所以这件事仍处于保密中。不过范冲背后的势力早就渗透了进去，所以得到了这个消息。如果消息是真的，那岂不是说明……
范冲又掏出一张纸，是一份医学检查报告：“这是我的。很不幸，我的体内也有这种毒素。目前还不清楚它被激活的条件，也不知道如何对付它。换言之，我们的体内都有一颗定时炸弹，好消息是这枚炸弹暂时没被激活，坏消息是谁也不知道它何时启动，而一旦启动的结果，就是死亡。”
从报告上看，范冲的一切生命体征都是正常的，他甚至比一个普通人还要健康。但在他的五脏六腑，血液组织里，都发现了一种毒素，没有命名，没有结论。
我把那张检查报告扔到一边，对钟馗的恨意已经到了极点。
范冲没必要骗我，或者说，没必要编造这么一件事来骗我。以他的智商，如果对我有所图谋，可以用各种手段玩死我。所以这件事大概率是真的，那就代表着，和他们一样喝了石棺里的我，体内也有这种毒素。
我从一个亚健康，变成了随时会死的重症患者。而造成这种情况的罪魁祸首，就是钟馗，是他让我去了广西。
深深的无力感袭来，在经历了好不容易的死里逃生以后，我以为我可以回到正常生活了，没想到还有更大的危机等着我。
“看来你想到了。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你有权知道真相。”范冲看我的眼神带着一丝同情。
我摸出一根烟没点，无意识地摩挲着。“说说你的判断和想法吧。”
他这种人，不会坐以待毙，来找我之前一定有了如何应对的思路。
“根据我们的推测，当年那支勘探队一定也和石棺里的水有过接触，可他们没死。不仅没死，他们还结婚生子，活了很久。虽然后来出了各种各样的状况，可那毕竟是很久以后的事。我认为，他们一定找到了消灭，或者说遏制这种毒素的办法。而他们的假死也好，失踪也好，精神失常自杀也好，都和这件事有关。”
“想要解决这个麻烦，我们得找到消失了的他们。”
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范冲话里的意思很明确，他相信，甚至是坚信，我爸他们还活着。
根据钟馗的说法，那支勘探队在第一次广西之旅回来后不久，钟焱就变得有些不正常，勘探队的其他人肯定也有所察觉。在这种情况下，勘探队还是出了很多次任务，完成了多次勘探，到底是什么勘探目标，会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只有一种解释，他们在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并且从结果来看，他们找到了。
“勘探队的活动内容，知情者全都找不到了。唯一有可能有线索的地方，就是他们的勘探档案。这也是我们必须拿到档案的理由。”
我按照他说的给老六打了电话，老六还很抱歉，他这几天太忙，没顾得上帮我联系。听我说要结构图，很痛快地就答应了。说好一个小时以后就给我。之所以这么痛快，是因为那个档案馆建造的时候，就是我们学校负责设计的，所有的图纸都在学校档案室里，刚好归后勤处管。
老六的速度很快，档案馆的资料通过微信传了过来。这种老建筑的建筑设计其实都不复杂，那会儿讲究整齐划一，无论从外观还是内部构造上来说都是千篇一律的。范冲研究了没一会儿就不看了。“这人和你什么关系？信得过吗？”
这话要是让老六听见得跟他急眼，不过我知道他的顾虑所在。这毕竟是犯法的事，等到档案馆发现失窃了报警，新闻一报道，很有可能就会怀疑到我身上。
不过我不担心，先不说老六和我的关系，他不会认为我是一个有胆子去偷东西的人。更重要的原因是，我知道老六从来不看新闻，有那个时间他只会刷直播平台看小姑娘跳舞。
按照范冲交代的，我去买了一件同款的黑色雨衣，墨镜和口罩也备上了。晚上七点多雨停了，我俩随便吃了口东西就去睡觉了，养精蓄锐。后半夜两点，范冲叫醒了我。出发之前我对着镜子看了一眼，我俩打扮的就像美国大片里的杀手，根本认不出来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