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黑影
水下非常幽暗，灯光只能照射出很近的范围，即便是这点光亮依然让我感到心安。
我平复了一下心情，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水流很急，我们其实可以放弃自己发力顺水漂就行，但是因为不知道要游多久，还是越早出水越好。
又过了几十秒，体内的空气已经耗光了，下来得太匆忙，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实在憋不住了，我把行军粮袋口凑到嘴边，小心地进行了一次空气交换。尽管我已经非常小心，依然没调整好姿势，行军粮袋里装满了水，已经没用了，我又急又气，第一次在自己身上感到厌蠢症要发作了。就在这时，前方的两人突然停了下来，范冲比划了一个我看不明白的手势。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分半，他俩依然是游刃有余的架势，看来憋气的本事远在我之上。可是水下多耽搁一秒就多上几分凶险，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要停下来。
我顺着灯光照亮的方向看去，只有水下的幽暗，什么都看不清。范冲调整了一下角度，让灯光打得更远一些，我这才发现，前方是一个小转弯，转弯处有一个黑影，安静地待在那。
因为距离有点远，光线又不足，我并不能判断出那是个什么东西。是鱼吗？好像不太可能。这里是广西的一条地下河，不是大海，应该不会有这么大的鱼。
我们在它的上游，想游过去就必须经过它，如果真是鱼，能长到这么大一定是杂食动物，虽说不能一口吞掉我，就算咬我一口也受不了啊。
范冲解开腿上绑的简易绷带，把匕首拿在手里，这是我们三个人身上仅剩的武器。他冲谢宓点点头，再次出发，朝着黑影的方向逼近。
不知道是不是我们的动作惊动了它，黑影很快消失在了光线中，我们游到拐弯处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了。这不知道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一个潜伏起来的水下生物，能给我们造成的麻烦不亚于另一只毛僵。
范冲和谢宓加快了动作，我也只能尽力跟上，只是心里的担忧到了极点。照这样的情况，我连一分钟都坚持不到，再不能出水的话，我非淹死不可。
我拽了拽谢宓的脚，迎着她的目光摆摆手，示意自己不行了，她却示意我到她前面去。
我无奈地蹬了两下腿，开始后悔如此草率地就跟他俩下来了。被淹死的人我看过，尸体非常恐怖。不过我似乎不用担心这点，毕竟是在地下，死后也无法重见天日，大概率要喂那条大鱼了。
范冲的速度越来越快，如同在做最后冲刺一般，我知道他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不过他依然比我强，毕竟我是换了一次气的。
我已经非常努力了，却依然追赶不上他，就在我一个眨眼的工夫，范冲在我的面前消失了。
我吓了一跳，想定住身形，可是身后的谢宓却狠狠地推了我一把。这一推让本就紧张的我张开了嘴，水像找到出口一般咕嘟咕嘟地直往我的嘴里灌。
我瞬间就懵掉了，赶紧闭死嘴巴，可是身体里的空气已经被排空了，闭上之后就是强烈的窒息感。对淹死的恐慌让我迫切地想要找到一个情绪宣泄口，手舞足蹈之下抓上了谢宓，不知道是哪一部分，这娘们身上的肉可真软。
这是我最后的意识，因为谢宓的反应很剧烈。
她打晕了我。
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我们的脑袋已经出了水，只是身体还泡在水里。可能是因为我晕过了的缘故，他俩用范冲腿上的绷带把我捆在了石头上防止我头沉下去淹死。
他俩手里的灯光还没丢，我只能看清这是一片小水潭，在我们身后的方向，有很大的水声，看不清什么情况。
范冲和谢宓各抓着一块凸出来的石头，算是休息，见我醒了，范冲笑嘻嘻地游过来：“你是不是有毛病，就差几米就到出口了，你调戏谢姐干嘛”
我回忆起晕倒之前做的事，有些脸红。那种情况下谢宓的做法是对的，不然她可能会被我一起害死，溺水者抓到救命稻草是没那么容易放手的。
“别说这个了，咱们这是在什么地方？”我岔开话题。
“我也不知道。”范冲耸了耸肩：“刚才我在最前面，水流突然变得很急，我一个没小心就落在了这片水潭里。”他把灯光转向身后，我看到了一个瀑布，大概在五米高。
“我是这么想的。这应该是一条发源地很高的地下河，在深谷那边因为联通器原理形成了一个水量不大的小地上泉，大部分的水顺着咱们游来的河道流向了这里。”他把灯照向下游：“水潭只是一个中转站，真正的出口在那边。”
水潭的直径在几十米左右，两侧山壁上都是嶙峋的怪石，上游是那道小瀑布，下游的方向，被一分为二，变成了两条河，一左一右扬长而去。
“你怎么知道那边是出口？还有，两条河，我们选择哪一个？”我得搞清楚，不能再像刚才那样，什么都不知道就跟着他俩下来，差点淹死。
“不是只有钟馗有笔记。”他故作高深道：“我们也掌握着一些情况，不过你没必要知道得那么详细。这两条河的出口在同一位置。你还记得我们潜下巴丁潭看到的两个入口吗，分别对应着这两条河。放心吧，我们如果想害你，不用等到现在。刚才的事，对不住了。”
范冲的道歉并不是为了水下逃生。事到如今我也想明白了，刚才毛僵把我们堵在裂缝中，谢宓“抛弃”范冲的举动是故意的，这是他们的试探。幸运的是，我似乎通过了考验。想起刚才自己急的像个傻子，我并没有为他们的做法感到愤怒，只是有些怅然。
我们已经没有了丁点的食物补给，淡水也没了。虽然守着一个水潭，我们也不敢喝，鬼知道这里的水会有什么问题。
按照范冲说的，左边的这条河是通往我们来时的那条路，右边的则是没有选择的那个洞口，只要顺着这条河往前就可以出去了。
体力恢复了一些后，我们重新启程。河水冰凉，冻得人牙打颤。谢宓的衣服破破烂烂的，我看着替她担心。想想又觉得其实没所谓，这种情况下即便多穿一件衣服也没什么用。
离开水潭一段距离后，瀑布的流水声减弱，我隐约听到“扑通”的声音，可能是错觉，也可能是石头被水冲落了水潭，就没当回事。
这条河沿途的景色非常美，是一大片一大片的钟乳石，我们的头顶也满满地倒挂着，手电打上去闪着光，瑰丽壮观。如果能开辟成旅游景点的话，收门票都能收到手软。
“既然这条路也能到达里头，你当初为什么不选择这边呢？那样的话我们会省去很多麻烦。”我想起之前那条越来越窄的路，有点想不通。
范冲在我旁边游着，水的冰冷让他腿上的伤没那么疼，看起来状态还行。听了我的话他皱起眉头：“我也不知道，只不过我们拿到的信息就是这样。这条河一定是出口之一，至于为什么不从这走，原因并没有讲。我怀疑会有危险，大家还是小心点好。”
会有什么危险呢？
人最怕的就是自己吓自己，我望着眼前的黑暗，想象着毛僵在前面等着我们。妈的，僵尸不学修仙，学兵法了吗？
范冲的话让我们紧张起来，绷紧了神经小心前行，可是游出很远也没有什么事发生。河水变深，游动的动作被迫变大，这种情况下人很难再集中精力想别的事。
就在我们稍有放松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好像有什么庞然大物掉入了水中。
我吓了一跳，刚刚的幻想好像成真了：“卧槽，快跑，毛僵追来了。”
我拼命的游了几米，姿势都走样了，扑腾起来的水花溅了范冲一脸，他哭笑不得：“别胡说，毛僵又不会游泳，也没有方向感，怎么可能追过来，应该是鱼吧，你没见过鱼跳出水吗？”
他的话里还带着几分期待，如果真的有鱼，对我们来说确实不错。不见天日的地下河，有寄生虫的概率很低，冷水鱼肉质可是很鲜美的。我们现在筋疲力尽，急需食物补充能量，虽然不爱吃生鱼片，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我们停了下来，打算潜入水里看看。说起来也是奇怪，在水里呆了这么长时间，除了那两条黑白阴阳鱼，一点活物的影子都没看到过。大概是因为水太清澈了？
这条河并不算深，灯光可以照见河底，没有沙子，是光滑的石面，我心凉半截，连沙子都没有，就没有食物来源，有鱼的可能性太低了。
我满心失望地打算浮出水面，突然发现水下有一点反光，是一个发白的物件。我俯下身去摸了出来，入手很光滑，也挺坚硬，像是一个锥子。浮出水摆弄了半天，我也没看出来这是什么东西。
范冲看了一下，迟疑道：“看颜色有点像头顶的钟乳石，可材质不对呀，大小也不太符合。”
我俩百思不得其解，谢宓已经游出去了一段距离，见我俩停下不动，掉头往回游，她的头灯还没丢，晃得我俩睁不开眼。
快要游到我们身前的时候，谢宓的目光突然投向我们身后，脸色大变：“快跑。”
看来人都是一样的，下意识的反应会忽视掉所处的环境，刚刚我也是喊的快跑，可是人在水里，怎么跑，应该喊快游。
范冲和她的默契极高，一听就开游，速度快得飞起。我慢了半拍，只能落在他俩身后，有些不明所以。谢宓的口气不像是单纯的催促，更像是，我们身后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我想回头看看又不敢，脑海中已经开始幻想身后有什么怪物在追赶我们。
人在高强度运动过后，如果中间停了一下再继续的话，是很容易抽筋的。我已经开始觉得腿上的感觉有点不对劲了，没等我追上他俩，果然先出了状况。我的右腿抽了两下，然后就是钻心的疼，我不得不停下来，竭力地浮起身子去处理。
谢宓一直关注着我的情况，见我抽筋，她果断调转身形，像一枚鱼雷一样速度飞快地接近我，我以为她是来帮我的，没想到她到了身前还不减速，狠狠地将我撞开，然后退开到水面的另一侧。
我还没顾得上骂人，只见一道黑色的影子从我刚才所在的位置游过，将近三米长，像是一艘缩小的潜艇。
这不是毛僵，毛僵的身体做不出来这么柔软的动作。
妈的，这是一条鱼。
三米长的鱼我见过，可那都是在海洋馆里，要不就是已经死了。这么大的活鱼，百分百是会吃肉的，我刚才如果没躲开，可能已经被它攻击了。
“什么情况？”我吓得不轻：“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鱼？这里是冷水，又没有别的生物，怎么活下来的？”
我已经游到了另一边，抓着一根垂下来的钟乳石尽量离开水面，眼睛在河面上审视个不停，生怕大鱼突然冒出来咬我一口。刚才的奇怪声音绝对是它弄出来的，很可能是我们在瀑布上面遇到的黑影，居然追过来了。
谢宓和我遥遥相对，正忙着指挥范冲进行躲避，等三个人都暂时安全以后才说到：“有鱼才是正常的。你们刚才捡到的东西，应该是一根鱼骨头。”
说起鱼骨头，我想起之前赶路时捡到的那把梳子，原来真有这么大的鱼。
范冲正在小心地往我这边挪动，这个举动让我安心不少：“有鱼不奇怪，这又不是死水，发源地可能是地表水。”
广西的地下水系太过发达，比陆地上的道路网还复杂，纵横交错，终年不枯，有很多河流都说不清楚发源地是哪里，如果真是地表水，有鱼的确是正常的事。可还是那个问题，它吃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