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爆炸
被范冲拖着，无意识地狂奔起来，我半天才回过神。
“别管他了，已经没救了。还是操心自己吧。这东西见了血，我们就更不是对手了。”范冲边跑边絮叨：“妈的真是难缠，这次的队友怎么都是些蠢货。”
他一向温和淡定，说出蠢货这种词，足以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显然金柱的惨死给他也带来了不小的冲击。金柱毕竟是钟馗的人，听到他这么评价，钟馗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毛僵见了血以后，抛弃了金柱的尸体，开始追逐我们，它不会跑，只能如同飞一般地跳跃，一下就能顶上我们好几步。距离在不断被缩小，我们钻进尸群跟它兜圈子，这个办法实在是太笨了，那些打坐的尸体丝毫影响不到它，反倒成了我们的阻碍。只有人才会做出闪避，毛僵只管横冲直撞就行了。
还有一个问题是，尸群的阻碍将我们的阵型给打散了，我身边只有范冲，钟馗和张渔在另一侧，难为张渔一把年纪了，居然背着张踩水没丢下，谢宓不知道去了哪里。
分散开也有一个好处，毛僵的追击对象变多了，这会儿它正追着钟馗他们跑。我和范冲想借这个机会躲远一些，跑着跑着我突然觉得大腿特别的痒，手伸过去挠了挠，感觉湿漉漉的，上面全是血。
范冲注意到了我的不对劲，灯光一照眉头就皱了起来：“怎么搞的，你刚才被它碰到了？”
我回忆起钟馗祸水东引时我被毛僵的十指碰到了我的腿，当时只是疼了一下，之后就没有知觉了，我还以为只是轻微的擦伤，这会儿撩起裤腿才发现，两侧各有五个血洞，这会儿伤口的边缘已经发黑了，朝着外围扩散。我吓了一跳，这毛僵的手指得多脏，我用不用打破伤风啊。
“这他妈是尸毒，尸毒也是毒，所以你感觉不到疼，因为它麻痹了你的神经。等毒素顺着血液遍布全身，你就该发作了。”范冲很暴躁：“没有糯米，也没有朱砂，公鸡血也没有，让我想想，还有什么办法。”
我像一个闯了祸的孩子一样蔫头耷脑地看着他急得团团转，很是感动。我依然没想起来他是谁，可从他的表现看来，对我确实很好。只是这种感动没有持续太久就被他的话打破了：“一个毛僵就够难对付的了，等你毒发了以后，又是一个麻烦。”
这话里的意思我听懂了，好像我也会变成僵尸？我靠那怎么行，别说人血了，我连杀鸡都少，到时候让我怎么活？再说人家西方的吸血鬼，一个个英俊潇洒，咬了别人以后也是蓝眼睛，透着那么股贵气。你再看我这个，一身大黑毛，跟个野猪王似的，我没它那么高，顶多变成个小野猪。
我叨叨咕咕一堆，其实是神智不清的结果。伤口附近痒的厉害，我的手无意识地一直在挠，这会儿伤口破损得更厉害了，我却一点疼痛都感觉不到。
范冲在身上摸了半天，什么都没找到，我趁着间隙的清醒跟他说：“等会儿你束手无策是不是就会趁我发作之前先把我弄死啊。”
他哭笑不得：“电影看多了吧你。尸毒发作，你只不过是会死，死状有些凄惨罢了。我说了，这是一种毒，就和酒精中毒一样，需要东西解毒，不然就得死。”
我福至心灵：“不是都说剧毒之物七步之内必有克星嘛，什么断肠草解蛇毒之类的，你身上没有解药，毒药有吗？咱们来个以毒攻毒。”
“你对自己是真狠啊，狗屁的以毒攻毒，两毒齐发你只会死的更快。相生相克的原理不是这么用的，老祖宗们留下的中医原本是个好东西，就是被你们这种人给毁的。”范冲否决了我的提议，不过似乎也给了他一点提示：“跟我来，我知道用什么了。”
刚才还觉得自己会变成黑毛野猪，这会儿就快变成一条死狗了。我的腿麻木的范围在扩大，逐渐失去知觉。他只能把我拖着走，像是一条人形拖布。被我路过的地面上都留下了血迹，这么下去我没被毒死也会失血过多。
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闭眼前的最后一幕，是谢宓不知道从哪钻了出来，和范冲一起把我运上了石台。我猜到了他们要干什么，想出言拒绝，可是我对自己的喉咙已经失去了控制，只能发出咕咕的声音。那是气流通过又干又紧的声带产生的摩擦声。
再睁开眼的时候，我整个人泡在水里，一根绳索绕过我的脖子和手缠在锁链上，这是避免我沉没下去被淹死。我感觉自己的状态非常好，像是大餐一顿后进行了一个深度的睡眠，不饿也不困。腿也恢复了知觉，就是不知道伤口怎么样。
他们给我留下的是个活扣，我用牙咬开了绳子，攀着石棺壁翻了出来检视伤口。黑色的尸毒已经全都散去了，伤口边缘也不再渗血，只是被冰冷的井水泡得惨白。
我试着动了动腿，很有力。这里的水真的有神奇功效，但我对它一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和厌恶，也不知道靠它解毒到底是好事坏事。我又想起张渔救张踩水时说过的话，的确，如果不这么拼一把的话我就只能等死了。
新宋王的尸体扔在我的身边，还是那副张大了嘴巴的惨状。有没有比被人从被窝里揪出来更让人生气的事？有，短时间内被人揪出来两次。
我也做了一把鸠占鹊巢的恶人，不去管这上一代的鸠，还有一个鹊等着我们解决呢。
范冲他们贴心地给我在铁链上挂了一把手电，想来是怕我醒来以后太过黑暗会把自己吓死。我往四周照了照，没发现他们的踪迹，这地方实在太大又太黑，靠手电真的起不到多大作用，还不如用耳朵听。
果然，一阵吵闹声传来，我以石台为参照物，判断他们又回到了下台阶的那片空地，连忙爬下石台往那边赶。虽说毛僵在那边的可能性最大，但是这种地方，我还是不想一个人呆着。
等距离近了一些，依稀能看见他们在和毛僵缠斗。大块头身上的黑毛烧的并不彻底，身上还是一团黑，在这种幽暗的环境里很占便宜。我看到他们几个手里的灯光都不怎么亮了，要是耗到没电就糟了。
黑夜里的灯光太过明显，范冲瞬间发现了我：“快过来帮忙。”
我这会儿状态特别好，心中也有了底气，加快步伐跑了过去才发现，谢宓在毛僵的头顶，双腿分开跪倒在它的双肩，夹住了它的脑袋。毛僵的左右手分别被钟馗和张渔用绳索缠住后死死拉着，连张踩水都在毛僵的胯下，像一个小狗一样抱着毛僵的大腿。
毛僵力气虽大，但这些人在生死关头也是爆发出了超人的力量，一时间竟然让它动弹不得。范冲趁着这个机会掏出一把长钉想钉在山体上，钉子的另一头是钟馗的那根锁链，缠在毛僵的脚上。见我过来丢给我一个重物：“我扶钉子，你来砸。越深越好。”
我低头一看，是那个装玉玺的石匣子，这东西坚硬无比，这会儿用来当锤子正合适。我抄起石匣狠狠地砸了下去，可是石匣太大目标太小，连范冲的手一起砸到了。他疼得呲牙咧嘴依然没松手：“别管了，继续。”
我死命地砸了几下，钉子带着锁链牢牢地固定在了山体上，范冲的手已经被我砸得肿的跟猪蹄一样了。
“往上面跑。”范冲的话音一落，钟馗和张渔就松了手，毛僵的手臂一解放，就要低头去抓地上的张踩水，谢宓在他的头顶狠狠地一发力让它失去了平衡，巨大的身躯倒地，张踩水间不容发地躲过，也跟着往上跑。范冲和谢宓紧随其后，我反应慢了些，落在了最后面。
毛僵倒地爬起来以后就要追击我们，可是脚腕缠绕的铁链阻止了它，那铁链据钟馗所说材质非凡，想拽断并不容易，不过真正的问题在于铁链的另一端只是一枚钉子，凭毛僵的力气不需要几下就能拽出来。
我们趁着短暂的时间没命地顺着台阶往上跑，我从来没有这么厌烦过跑楼梯这件事。阶梯修得太高，宽度也不合脚，不注意就得摔倒。无论是磕在石阶上还是山体上都免不了头破血流的下场，最惨的是摔下台阶，掉进山谷里，那就没得救了。
原来刚才我们分散逃命的时候，谢宓一个人爬上阶梯回到了我们下来的入口处，瘴气已经退去了，我们可以原路返回逃生。
我心一松，还没顾得上高兴，身后就传来了异响，毛僵已经把铁链和钉子从山体上拽了出来，带着它们一起蹦跳着追赶我们，带起哗啦啦的响声。我不敢停下脚步回头看，生怕耽搁时间，只能埋头向前。
楼梯快要到头了，新问题出现了。我们下来的时候是从断崖跳下台阶的，上去的时候就费力了。谢宓的飞爪派不上用场，那上面是一条通道，连块落在地上的大石头都没有。
只能用老办法，钟馗和张渔蹲下身开始搭桥，张踩水和范冲顺利地上去了，我也没耽搁时间，这会儿身体感觉良好，反应速度很快，也爬了上去。
这会儿毛僵已经追到了身后，只需两个起落就能摸到我们。我们趴在断崖上伸出手去，将钟馗和张渔拉上来，他俩上来以后一刻不停地朝着山道里跑，剩下的谢宓不用我们帮忙，抓住突起的小石头像攀岩一样翻了上来。
谢宓上来的最后一秒，毛僵也跳到了石阶的最后一级，爪子差一点就抓到了谢宓，让我们捏了一把冷汗。
对我们来说艰难的高度，毛僵奋力一跃就能跳上来，顾不上休息，我们继续狂奔。钟馗他们三个已经和我们甩开了一点距离，绕过一个弯后通道就快到尽头了，我看到张踩水已经爬出了那个被我们砸出来的坑，正在往上拽张渔，钟馗翻着原本在金柱身上的包，掏出来一把小东西，距离太远看不太清，有点像我之前发现的口香糖。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吃糖，靠咀嚼营造饱腹感吗？
钟馗撕去糖纸后没有把糖放嘴里，而是把两块合在一起揉捏起来，最后按在了墙上。翻身爬上了大殿，然后低下头来冲着我们喊了一句：“对不住了。”
我看不懂他的举动，身边的范冲却突然停下了，拽着我开始往回跑，谢宓比我俩的速度还快，已经绕过了那个弯。我不明所以，怎么不出去了？身后可是有毛僵的。
还没等我问出口，我俩拐过弯以后，范冲一把将我推倒在地，只听身后轰隆一声，就像是在耳边炸了一道雷。一股巨大的气浪从身后袭来，将我们推出去很远，无数的小碎石噼里啪啦地砸在我们身上。
我的脑袋嗡嗡的，额头上被砸出了一个口子，鲜血直流，身上也如同被大锤捶过一般，感觉所有骨头都要碎了。五脏六腑也不好受，我的嘴角也有血，恐怕受了内伤。
我趴在地上，身上压着几块石头，不重，但我这会儿一点爬起来的力气都没了。范冲就在我旁边，情况看起来比我还糟，满头满脸的血，眼睛也闭上了。
我摇了摇头，抖掉头上的石子，回过了神。现在再把那个东西当成口香糖我就是太傻逼了，狗日的金柱，包里头不光有枪还有炸药。钟馗这一手太狠了，他是要弄死我们。可我想不通，范冲和谢宓跟他站在对立面，下死手也就罢了，我和他无冤无仇的，是被牵连了吗？那声对不住是和我说的？
和钟馗比起来，范冲与谢宓显然更天真一些，他们对钟馗的防备显然不足，对钟馗狠辣程度的估计也太低了。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太单纯。
叫了几声范冲，他还是没反应，我试着动了动，可能是牵扯到了内脏，开始猛烈地咳嗽，有血沫，应该是肺被伤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