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毛僵
我们屏气凝神，听着山体里传出来的声音，都觉得很奇怪。灯光照过去，只看到一条裂缝，再深一些的地方就看不清了，声音源头正是那里。
“什么东西，鸽子吗？”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动物是“咕咕”叫的。不过这么大的叫声，这鸽子得多大。我们这么多人烤着吃应该都够了。
那声音越来越近，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丝奇怪的味道，香气中混合着腐烂和辛辣，又刺鼻又提神。妈的，谁烤的死鸽子吗？这是放了多少辣椒。
谢宓脸色急变：“糟了，快下去。”
我们现在身处几米高的地方，在阶梯上排成一条线，我是最后一个，听她这么说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快退，边走边说。”
我见她异常焦躁，也不敢再追问，连忙转身往下跑，后边说话的人已经换成了范冲：“没想到他在这里，我还以为那些人把他给烧了。这群王八蛋，这不是害人嘛。”
他是谁？我满脑子问号，等所有人都退下来以后，排成了一个简单的阵型，我和还没好利索的张踩水被放到一边，显然是不想我碍事，我还没见过他们这副样子。这群盗墓贼会对什么东西如此恐惧呢？
还没等我想明白，问题的答案已经出现了。我们的灯光一直照射在那道裂缝处，只见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山里钻了出来，接近四米高的身型看起来非常巨大。
我一下子就知道了这是谁。
新宋王是鸠占鹊巢，他是鸠，这具巨尸就是那个鹊，是雕刻中记载的被送进石棺的正主，那群巨人的首领。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在那个山缝中。只见他纵身一跃，直上直下地跨过好几级台阶，离我们近了不少。我这才看清，他身上和脸上的黑色不是衣服，也不是蹭的灰，而是长满了黑毛。
“我就说这趟太顺利了些，不符合我和谢姐的人设，原来是在这等我们。”范冲这个乌鸦嘴还在碎碎念：“没想到是个毛僵，真麻烦。”
毛僵，这名字一听就让人觉得不好惹。僵尸就够恐怖了，还加上了特性，肯定有不寻常的地方。
他们几个之前念叨过，这次来广西并没有带多少专业设备，看他们的表情，都是如临大敌的样子，我就知道情况不妙。刚刚好起来的心情又跌落谷底。都快出去了，怎么又节外生枝。
“钟老板，你的工作做的不到位啊，这么大的情报居然疏忽了，得加钱。”范冲居然还笑得出来。原来他们这趟来广西，钟馗也是付了钱的，金柱是他的自己人，那岂不是只有我什么都没得到？
“当心点，这东西我遇到过一次，折损了不少好手。那还是个明朝的，这个大粽子可是确认不了年份的，更难对付。”钟馗没心思回他的话，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条钢索，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倒刺，看着就让人肉疼。
说话间巨型毛僵几个起落，已经到了最后的几级台阶处。和电影中的形象有所不同，它的双臂并没有平直前伸，而是收缩在腰部，十指的指甲也不长，干瘪而僵硬，攥成鸡爪子的形状，像是漫画里被电到的小人。它的动作有些僵硬，不是很灵便。
谢宓一直死死地盯着毛僵，等它再次跳起在半空中的时候，趁着它不能二次发力，快速地几个弹步，脚蹬在山壁上凌空而起，毛僵下落的时候，她刚好处在最高点，这才将将和毛僵持平。距离最近的时候，她手一扬，三枚暗器闪着寒光飞入毛僵的头顶，额头和咽喉，然后顺势在毛僵身上一点，借力使出鹞子翻身回到地面。
这一套动作实在太帅了，我这才明白钟馗夸她身手好绝不是客气话。
因为一直死死地盯着，我才能看清她扔出去是三根钉子。黑得发亮的长钉钉入毛僵身体以后，它只是略微迟钝了一下，随后便如同被激怒一般，从喉咙处发出“咕咕”的声音。
“妈的，都快成精了，镇魂钉都丝毫不管用，不收拾了它早晚要出去害人。”范冲脸上第一次浮现出凶狠的表情，他那把刀再次出现在手里：“别傻站着看了，一起上吧，要不然都得死在这。”
众人闻言一起动手，谢宓又掏出一把钉子，得有十几颗，迎着扑过来的毛僵一股脑全洒了出去，倒是一个没空地都中了。那毛僵只是人身，和钉子相接竟然发出了如同金属一般的嗡嗡声。谢宓的攻击没有奏效，顺势从毛僵的胯下钻了过去，到了它的身后，处在毛僵正面的则是范冲，他的小刀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割在毛僵的身上泛起一阵黑烟。毛僵似乎吃痛，低下头来就要抓他。他也如法炮制地钻了裤裆，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锋利的爪子。
金柱和张渔蹲在地上，摆出一个搭桥的架势，钟馗助跑两步踩在他俩的手上，借力腾空，手中的倒刺钢炼甩在了毛僵的脖子上，缠绕得死死的。只是钢炼似乎有些短，钟馗落地的时候已经不能控制了，只能松手，原本握着的地方耷拉在毛僵的胸前，像一个造型独特的项链。
“钟老板家大业大，就不能把链子做得长一些吗？”
我发现范冲这小子很有意思，平时严肃正经，说的都是知识道理，危急关头反倒喜欢插科打诨，这和我有些像。我挺欣赏这一点，至少让我在此刻平稳了不少。只是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越是这样，说明情况越是棘手。
“你这不是废话嘛。”钟馗也很生气：“老子的链子就算捆nba的老黑都够了，谁他妈能想到居然有四米的毛僵。”
他说得我都要笑了。的确，在四米高的毛僵面前，他们几个连腰都够不大，一个个只能钻裤裆，让我想起抱大腿三个字。
谢宓绕到毛僵身后以后，又掏出了一把钉子，和之前的不同，这次似乎是木制的，我看的心凉半截，这是黔驴技穷，暗器打光了？铁的都不好使，木头的能行吗？
出乎我意料的是，这些木头钉子比铁的还好用一些，和范冲的刀一样，打在毛僵身上泛起阵阵黑烟。
“看傻了吧”范冲已经兜了回来：“那可是雷击木做的枣树钉，至阳至刚，专打这种邪祟。”
我听得无语，那雷击木枣树钉确实有效果，可惜收效甚微，和给毛僵挠痒痒差不多。
范冲蹲在地上，从身上掏出一堆零碎，我看到有几张他之前塞我兜里的符箓，只见他挑了一张泛黄的，咬破拇指用渗出来的血在上面点了点，然后丢给了同样撤回来的谢宓：“想办法塞它嘴里。”
毛僵有四米高，嘴巴的高度也得有三米八了，想把那么小的一个东西塞进它嘴巴里，难度不小。
毛僵被这群比它小得多的人类攻击半天，好像被戏弄了一般，伸着双臂挥来挥去。此时离它最近的是钟馗，老家伙见势不好，居然掉头朝我们这边跑了过来。
因为张踩水有病在身，我一直挡在他身前护着他。钟馗勾引着毛僵冲过来，我倒是来得及跑，可张踩水怎么办。后来的我真的会怀念也痛恨这时候的圣母心，可现在的我只会做出一个选择。这会儿也顾不上张踩水的后背会不会被挫伤，我拽着张踩水的腿开始跑。
钟馗在最后时刻一个倒地翻滚躲开毛僵的爪子，就剩我直面着毛僵，彼此间的距离不到两米，它都不用跳，一个飞扑就能够到我。我已经跑不动了，只能松开张踩水，观察着毛僵的动作，看看能不能效仿他们一样从它的胯下钻过去。韩信都能受胯下之辱，我又有什么不可以。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们几个给教出了经验，毛僵这一次居然不是直直地扑过来，而是倾斜着身子，如同泰山压顶一般的身型卷着罡风笼罩了我，我深吸一口气，提起身形就要使出穿裆计，张踩水却突然抓住了我的裤腿，我刚一动作就狠狠地来了个狗啃屎摔在了地上。
妈的张踩水这小子，刚才就不该管他。王八蛋这次真的要害死我了，就算不被毛僵的手指插死嘴巴咬死我也得被他给活活压死，四米高，怎么算也得小四百斤，就这么压下来我非得把胆汁都吐出来不可。
我绝望地闭上眼，脑海中闪过一万个后悔，耳钉还等着我发工资呢，他这个月的花呗估计要逾期了，听说花呗都上征信了，他以后买房贷款怎么办。我虽然没给他交公积金，但是能出工作证明，贷商贷还是可以的。
我胡思乱想的工夫，毛僵的十指已经插在了我的身上，一阵刺痛袭来，将我从溜号中唤醒。我想蹬腿踹它的裤裆，就像女的和男的打架一样，却发现自己的腿不够长，只踹到了它的胸，很是坚硬，震得我脚生疼。毛僵张开了嘴，极其浓烈的腥臭味让我失去了神智。
过了半天，我没有感觉到脖子被咬穿，只是那股臭气还散不去，我睁开眼，看到毛僵嘴巴里四颗大獠牙就在眼前，但是脑袋向后微仰，没能咬下来。
“快，滚。”谢宓踩在毛僵的腰上，手里抓着钟馗留在毛僵脖子上的钢索，一字一顿咬着牙说到。我赶紧回过神，连滚带爬地跑开。
张踩水已经被张渔拖走了，我跑过去踢了他两脚，张渔也没拦着。倒是金柱在一旁说风凉话：“这种时候当然是个人顾个人，假好心只会害死自己。”
他的话难听却精辟，我听了一阵黯然，不去看张踩水讨好的笑。
毛僵体型巨大，力气当然也不小，谢宓制住他非常吃力。趁着这个工夫，范冲把那张符箓拿了回来塞进毛僵的嘴巴里：“走。”
谢宓松开锁链，一直和她较劲的毛僵收力不及，下巴重重地磕在地上。那张符箓留在他的嘴巴里，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居然来了一次小型爆炸，毛僵的牙齿都炸断了一颗。
“不带这样的。”范冲哭丧着脸：“五雷正法的雷符都不行，我是没辙了。”
“我来。”说话的居然是金柱，他趁着毛僵还没爬起的工夫，端着那把枪走近些，对准身子射出了照明弹。
“你想干什么？把他晃瞎吗？僵尸是靠眼睛找人的吗？”我又好气又好笑。
“你懂什么，这种东西最怕火了，管它毛僵飞僵，爷给你表演个烤乳僵。”金柱掐着腰，气势很足。
没想到照明弹还真管用，这东西温度非常之高，我们之前在上面打的那两颗落在了空地，要不然尸群早就被烧起来了。毛僵身上的黑毛易燃，火势迅速扩大，如同一条火龙燃遍了全身，飘起浓厚的黑烟，非常难闻，我们只好退后一些距离观察。
毛僵虽然会动，但毕竟是死物，没有神智。它对身上的火束手无策，其实在地上打两个滚就能扑灭了。它就那么直挺挺地趴在那，任凭火焰吞噬。
过了一根烟的时间，火苗已经灭了，毛僵还是没有动静。
“是不是烧死了？”我小心翼翼地出声。
谁也没说话。我有些不敢相信，之前还神勇无比的毛僵就这么解决了？范冲和谢宓在一旁喘息着，刚才这一战他俩出力最多，尤其是谢宓，做的都是高难度动作，很是费劲。钟馗使了个眼色，金柱捡了块石头扔过去砸在毛僵身上，见它没反应，便大着胆子走了过去，踢了两脚后放下心来。转过身冲我们喊道：“没事了，烧死了。”
就在这一瞬间，身后的毛僵从倒地不起一下子翻转过来，抓住了金柱的脚腕把他拉倒在地，脑袋随即凑了过来，仅剩的三颗獠牙咬在了金柱的脖子上。
“啊，救”命字没能说出口，咽喉被咬破以后再想发声是很困难的。他的腿无意识地在地上蹬了几下后就没了动静，看样子凶多吉少了。
我被吓傻了，几分钟前还在怼我的人就这么被毛僵给咬死了，这既超出我的认知，要知道半个小时前我都不相信僵尸的存在；也超出了我的预料，我一直觉得这趟行程还算安全，没什么重大事故发生，没想到就在要画上句号的时候，死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