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上船

    金柱叫醒我的时候，皮划艇的气已经打得差不多了。

    我用力拍了拍脸，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可是拍了半天总感觉半边脸麻麻的，我担心自己不会是中风了吧，直到金柱指指我的脸道：“你怎么睡的觉，脸上全是褶子，不觉得麻吗？”

    麻，怎么不麻，我讪讪地点了根烟，用力地嘬了几口，这才感觉好多了。

    皮筏艇变大以后从大坝上放了下去，漂在水面上，为了防止它漂走，船尾上绑了一根登山绳，绳子的这一头拴着条石上面的挂钩，那挂钩还连接着起重的铁链，看来很是结实。

    船有了，但是问题还在。水面距离大坝顶端，大概有56米的高度，想要上船，唯一的办法就是跳水，可是水下是什么情况谁也说不好。修建大坝需要用大量的石料，而这些石料不会刚好长成标准的条形，根据就近原则，大坝的墙根下，应该就堆满了石头的下脚料。一个猛子扎下去，轻则头破血流骨折断腿，重则一命呜呼。

    我看向张家叔侄，现在正是需要他们发挥的时候。果然，张踩水已经整理好了衣服，双手将铁链拉出一个半圆，脚蹬在大坝的边缘上，整个人悬于半空之中，像极了游泳运动员开始比赛前的准备姿势。

    深吸一口气后，张踩水猛地一蹬，松开了铁链，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后扎进了水里。我才发现这小子的水性真不是盖的，这么高的高度跳下去，居然没有多大水花。

    除了没有水花之外，也没有血涌上来，这让我们放心不少。所有的灯光都打在张踩水消失的位置，时间过去1分半钟，他依然没有浮出水面。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小子不会是头部受了撞击晕了过去吧，那可就凶多吉少了。

    我把猜测说了以后，张渔对此嗤之以鼻：“别说2分钟，就算是5分钟不上来也没什么。我这个侄子，能在水下直接抓鱼，踩水这个名字，可不是白起的。”

    那肯定不是白起的，人家有自己的名字，谁稀罕抢你的。看张渔那副嚣张的样子我就不爽，刚想诅咒张踩水可以打他的脸，转念一想那样的话张踩水就真的出了意外了，还是算了吧。

    又过了2分钟，张踩水下水的时间已经达到了4分钟，这对我来说简直是个奇迹。就在张渔脸上都挂上一丝凝重的时候，张踩水突然冒出了水面，依然是标志性的傻笑。

    “下面有几块石头，我给挪开了，这回大家放心跳吧。”他翻身爬上船，一边控着耳朵里的水一边随意道。

    “这小子……”钟馗感慨地说到这里就没再继续，这三个字已经是对张踩水极大的赞叹了。光是憋气时间长还不值得这么惊讶，可是在没有潜水设备的情况下还能搬动石头，就太耸人听闻了。这小子此刻看上去一股云淡风轻的高人风范，我却一点都气不起来，因为他是真牛逼。

    张渔紧随其后地入了水，同样是一个漂亮的动作翻身上船，叔侄两个各自坐镇船的一角，成对角线相对，这样可以保证船的平衡，在上人的时候无论是从哪个位置上船都可以迅速调整。

    我正看得津津有味儿，半天没有人再下水了，我扭头一看，只见大家都在盯着我，金柱朝我扬了扬下巴，示意我是下一个。

    狗眼看人低。我嘟囔了一句，也明白他们意见统一的原因，无非是怕我拖后腿。我有心想要争口气，可偏偏越发丢人。明明看张踩水做的时候很轻松，轮到我就怕得要死。脚蹬着大坝边沿，身体悬在半空中，身下56米是深不见底的河水，我闭上眼一咬牙，蹬腿跳了出去。那一刻我还有空胡思乱想，潜水游泳跳水，我这次旅程就是水下三项全能。

    水的温度比我预想的要凉的多，入水的那一刻我打了个哆嗦，险些张开了嘴。进水以后四肢胡乱舒展，双脚一蹬居然就上来了，出水之前我看到不远处黑乎乎的影子，应该就是张踩水说的那些石头了。

    眼睛被水糊着，看不清是谁拉着我往船上拽，但我估摸着是张渔，因为他几乎快把我胳膊拉断了。船很滑，腿往上放了几次没成功，到底还是被硬生生地拉上去的。

    等我上船以后，就听到噼里啪啦的下水声，剩下的几个人也都下来了。我抹干脸上的水时，正好看到谢宓往下跳，她连铁链都不拽，以极其标准的跳水姿势入了水。

    人齐了以后，船吃水的深度很大，我坐在船边一伸胳膊就可以碰到水，冰冰凉凉的。张家叔侄两个拿出船桨开始组装。那桨叶的构造很奇特，平时是软的，可以卷起来放进包里，不占多大地方，有个小小的机关，一碰就像扇子一样打开成了船桨。浆杆则是一节节的带螺纹的碳纤维管，重量很轻，但很结实。这一套小装备看似不起眼，价格却很惊人，至少得5位数了。

    叔侄两个一左一右交替拨动船桨，皮划艇缓慢开动，走出几米以后，船的行进速度陡地加快，像是跳蚤一样一蹿一蹿地往前驶向黑暗之中。

    因为睡了一觉的关系，我非常精神，拨弄着灯光晃着两岸。船走出没多远，景象就发生了变化。河水不再与山壁相接，而是出现了明显的河岸。众人也发现了这个状况，纷纷观察起来。

    河道并没有变窄，而是整个空间变宽了。在河岸与山壁之间，是一片片空旷的空间，黑色的柱状物体立于其中，像是溶洞里倒挂的钟乳石，可惜灯光照射的距离太近，看不清。

    河流并非是笔直的，在行出100多米后就出现了第一个转弯。可能是因为船的速度不快，也可能是张家叔侄的技术太好，我几乎没有感觉到任何转弯的不适感。

    “这条河的发源地也不知道是哪里，如果是来自地上的话，那应该有鱼才对。”我和金柱闲聊着：“刚才从山洞里钻出来的时候我就闻到了鱼腥味”

    金柱咽了咽口水，他这一路上都负责背着装备，体力消耗比我大得多，听我说起鱼明显馋了，掏出行军粮恨恨地啃了几口。

    “这个可能性不大。这里是地下，常年不见阳光，藻类植物缺乏生存的必要条件，小鱼小虾也就少了主要的食物来源。水下生物都是一环扣一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从头就缺粮的话，长成大鱼的可能性太小了。”范冲一开口就是掉书袋。

    “所以我说水源的问题嘛，万一这条河是从地上来的，有鱼的可能性就不会小。”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杠了，从他们让我先下水上船那一刻起，我知道自己需要证明些什么才行。

    “要是真有鱼的话，那可是个好消息。冷水鱼生长速度缓慢，肉质细腻，为了抵御低温，脂肪含量也要超过其他鱼类，可以说是又香又嫩。我尝过几次野生冷水鱼，大多数是鲑鱼，味道都不错。”钟馗是吃过见过的主儿，知道的不少。

    “踩水，你看呢？你们叔侄两个跟水打交道的时间最长，这地下河里会不会有鱼？”我戳了戳旁边的张踩水，这小子自从开始划船，就变得一脸正经，和之前的憨憨样子大不相同。他摇了摇头，反倒是张渔接口道：“这地下的鱼，最大的特色不是好吃，而是长得草率。你看那些深海里的鱼，因为常年不见人，都是随便长长，一个比一个样子丑。大尖牙，秃眼睛，硬而崎岖的表壳，看一眼就要做噩梦了。”

    这番话说得很俏皮，我也看过深海鱼类图册，确实和他说的一样。

    船上的空间并不大，我几乎是被张踩水和金柱夹在中间，张踩水还要一下一下地拨动桨叶，挤得我很难受。我站起身来，想要调整一下姿势，张踩水的桨叶却不知道碰到了什么，这一下力度没用好，船身晃了一下，我差点被晃了下去，赶紧用手撑住船舷，这才勉强稳住。

    “怎么这么颠，这又不是公路，过减速带啊。”我冲张踩水抱怨道，却发现他的脸色不怎么好看，这孩子一直默默干活，这也不是他的错，估计是船桨打在了水下的石头上，我担心他听了我的话不舒服，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了好了，这下小心点。”

    他咧开嘴笑了，只是嘴刚张到一半，船身便受到了剧烈的撞击，居然原地转起圈来。叔侄两个船桨舞得飞起，可就是控制不住船只的方向，大家都被转得晕晕乎乎。

    我趴在船舷上，想用手帮他俩一起划，只听到身后有人大喊：“快把手拿回来。”紧接着便是有人扑在了我的背上，抓着我的胳膊从水里往外拔。我还没有回过神来，不明白为什么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应，皮划艇又受到了一次剧烈的撞击，我和背上的人一起，被颠进了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