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大坝
隧道的挖掘手段,主要分为明挖和盖挖两种。城市里常见的将水电管道刨开,在路面上挖出一条大沟,这就是明挖。而坐火车时经过的山体间的隧道,则通常是用盖挖的手法。
我们现在看到的八条通道,毋庸置疑是盖挖。如果范冲推测的没错,那的确老祖宗们很厉害,他们在盖挖的情况下,居然能够保证通道的笔直和角度。即便是在现代,也不是没有将隧道挖歪了的情况。
当然,这只是他的推测,验证方法其实也有。找个人打开灯光站在通道的另一头,如果从这头看过去可以看到,那就证明通道是笔直的,这是最直接的办法,也是最没用的办法,因为这条通道太长了,人类根本看不到那么远。
尽管没法验证,我依然觉得他说的是真的。老祖宗们有很多神奇的技法,是现代科学技术都无法复制的。其实在很多时候,我都觉得古人要比现代人聪明得多。被现代科学技术包围的我们,既懒又废,想象力和创造力和前人是没法相比的。
我们爬出来的洞口,位于一堵山壁的最底部,这面山极其之高,手电的光触及不到顶部。沿着山壁向两侧走去,估算出大概有80米左右的宽度,经过长时间的探索发现,这里的地形是一个几字。我们从几字上面的那一横里爬出来,身后和两侧都被高墙围堵着,只有面前是一片开阔地。
前进的方向别无选择,我们草草做了补给以后便再次出发。这一次宽度足够,队伍便分成了前后两排,我夹在范冲和谢宓的中间。
大概100米过后,谢宓突然抬手示意停下,我死死盯着她,发现她的耳朵居然会动,像鼻子嗅来嗅去寻找味道来源一样,她的耳朵一动一动地,不知道听到了什么。
很快,她伸手指向前方:“那边,有活水。”
钟馗对她非常信任,尽管我们都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可还是朝着她说的方向前进。没用2分钟,我也听到了水声,除此之外,还有淡淡的鱼腥味。我不知道这股味道来自于脚下的积水还是别的东西,反正很难闻。这股味道越来越浓,让人作呕,就在忍不住要吐出来的时候,我们到达了终点。
说是终点,其实是因为没路了。
堵在我们面前的,是一面十几米高的墙,和之前的山壁不同的是,它的表面极其光滑。我上手摸了摸发现,根本就是一块块的条石摞在一起。条石之间的缝隙,还在不停地往外渗水,不过水流并不大。我们听到的水声显然不是这个。但是很明显,在墙的另一侧,是有水的。
它是由人工修建的,这毋庸置疑。我们原本以为的几字形,现在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口字,四面全封闭。除了来时候的通道外,没有别的去处。
这次不需要任何分析,我们自发地寻找起出路。当你落入一个四面包围的陷阱时,第一反应一定是往上爬。事实证明的确是这样,在石墙和山壁相接处,有一条盘旋而上的石梯,顺着石梯爬上来,我们这才明白,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环境。
这堵石墙并不是墙,或者说它是一堵非常厚的墙,当我看到它全貌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这是一座大坝。它横贯连接了两边的山壁,大概有1米的厚度,16米高。我们可以轻松地在它的上面走来走去。
“嘿,这是什么情况,地下水电站?”我被这个情况搞懵了。
自古以来,水患就是中原大地的一块心病,也因为治水涌现出一位位英雄人物,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大禹,修建都江堰造福天府之国的李冰父子,都是其中的佼佼者。现代的治水往往会和经济效益结合起来,这才有了三峡水电站。
此刻我们脚下是大坝,一边是十几米高的空地,另一边是在灯光照耀下泛起光的河水。水位并不高,只到大坝的一半。但是水并不浑浊,明显不是死水。
如果是活水的话,随着水流的不断汇入,水面自然会抬高,既然冲不垮大坝,就会从大坝的顶端漫过去。那这堵大坝的修建就毫无意义,顶多是延缓了水漫金山的时间。
可它是死水的话,水又不该是这种质感。哪怕是修建在地下的蓄水池,微生物也会让里面的水腐败。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就应该臭不可闻了。
更何况,通道里的积水不会是凭空产生的,一定是来源于这条河才对。
“别在那傻站着了,过来看这个。”是金柱的喊声,他拿着手电已经走出去很远。我刚朝着他的方向跑了两步,就觉得有些晕眩。这大坝虽说有1米宽,可真要是放开了跑一条直线还是很难的,稍有不慎就得掉下去,不是摔死就是淹死,还是慢点好。
金柱发现的东西是铁链,一共有6根,悬在空中,一端镶嵌在脚下的条石里。
手电打向上空才发现,原来我们已经快要触及到顶了。大概在2米高度,钉着一个个的圆环,铁链穿环而过,一直爬向大坝的另一端。范冲和钟馗已经先一步过去了,正在那研究着什么。我凑了过去,听到了哗啦啦的水声。显露在我眼前的,是一个奇怪的东西。
那6根铁链,连接着山壁上的机关,是一个巨大的齿轮,正在缓慢的旋转。旋转带动着铁链一点点的收回,这个速度非常之慢。而大齿轮的下方,是密密麻麻的小齿轮,一直排布到水下,现在都在运转着。我们听到的水声,便是齿轮打在水面上发出的。
“这是一个起重机。”范冲看了半天得出结论。“水下的部分,一定非常复杂。提供了动力以后,通过齿轮组合的传导,将铁链收回来,带动大坝顶端的条石升起。被大坝挡着的水就可以排泄出去,顺着那八条通道流到巴丁潭里。当水位下降到一定高度,机关动力不足,条石受到重力影响,会再次回到原来的位置,再次形成大坝。”
我听了半天也明白了。这就是一个定期泄洪的开关,动力来源便是水。只要在水中,它就永远可以运作。因为水流并不快,所以条石大坝不会被冲垮,就形成了眼前如同死水一般的情况。
“可这是为什么呢?”我的疑惑还是没有解决。“如果是为了排水,干脆不建造这条大坝就好了。”
范冲摇摇头示意他也不明白。“想搞清楚,我想我们需要继续往河的上游去看。”
我往河水来的方向看去,这条河的宽度比我见过的都要宽,没有岸,它的边际就是两端的石壁。想往上游去,要么有船,要么游过去。
我叹了口气,开始活动手脚,从这里出去以后,这辈子我都不想游泳了。
钟馗看着我抽风一般的动作笑个不停,我不耐烦道:“你笑个屁,等会儿第一个抽筋的就是你。”
他白了我一眼,转身去找张家叔侄说话。很快,张踩水从包裹里掏出来一个黑色的东西。材质有点像雨衣,大小像是坐垫。
很快我就发现,那东西比我想象的要大,原来是被折叠了起来。叔侄两个一层层地打开,越来越大,摊在大坝上像是阿拉伯神话里的飞毯。
当张踩水掏出一个简易打气筒开始给那东西打气的时候我才明白,那居然是一个充气的皮划艇,很多钓鱼的人都有这么一个东西,除了船身以外,尾部还会有一个推进器,只是没有张家叔侄两个准备的这么大。
张踩水机械地重复着打气动作,但充气速度依然很慢。这很正常,这种皮划艇的充气,通常是用气泵完成的,光靠人力的话,我估计没有1个小时是打不完的。
我来到爬上来的那端山壁倚墙坐下,钟馗和谢宓范冲说着什么,金柱凑到我身边,递给我一支烟。
这小子路上对我诸般不满,我原本看他已经很不顺眼了,可他一副笑嘻嘻的样子,我也不好说什么。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死皮赖脸的作风倒有几分我当年的风采。他拿烟的手又往前送了送,干脆塞在了我嘴里给我点着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一个巨大的烟圈,我突然涌起巨大的荒谬感。
从巴丁潭进来以后,路上遇到的东西不可谓不令人意外,可我一直没有太大的震惊,似乎我的心理承受能力一下子得到了极大的提高。我想了想便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无论是水下的箭镞,还是通道中的雕像,这些毕竟是人的产物。就算是这座极其壮观的大坝,只要人多一些,耗时久一些也不是不能完成。
而这些事和我所遭遇的比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
我爸死而复生,我妈的尸首不翼而飞,这两件事压在心里,让我对别的事情都已经失去兴致了。
金柱坐在我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我能看出来他是在缓和我俩的关系。但他之前的表现已经让我有了深深的戒备,无论我俩多么相谈甚欢,他到底还是钟馗的亲信,谢宓和范冲也是一样。张家叔侄自然抱团取暖,如果遇上什么危险,非要抛弃一个人的话,一定会是我。
这么想来,谢宓之前折返回来找我,其实是一件很善良的事儿。我抬眼望去,谢宓蹲在大坝边上,目光盯着水面,两眼发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估摸了一下时间,现在应该是后半夜3点多了,抽完烟后,疲倦感深深来袭。我打了个哈欠,从金柱手里抢过他一直拿着的包裹,挡在了身体的一侧,朝着另一侧的金柱道:“我睡一会儿,你别走啊,要不然我一翻身容易掉下去。”
他摆摆手示意我睡,靠在我身边摆弄着手机。我就这样躺在10几米高的大坝上,一边是悬崖,一边是河水,居然安稳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