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行路难
洞里本就阴冷,范冲的话更是添了几分阴恻恻的感觉。我站在原地打了个寒噤,好像他的话一说完周围的温度都降低了。
“不吉利?怎么个不吉利法?”钟馗眉头紧锁,他也不怎么舒服。
范冲道:“玄武在五行之中属水,在五方之中属北,象征四象中的老阴。其实玄武的本意是玄冥,冥和武在古音中读音相同,冥就是阴的意思。因此,在早时候,玄武代表的是阴间,也就是阴曹地府。所以玄武既是水神,也是死神。”
我有点忍不住想骂人了,本来这环境就够吓人了,他还讲了这么一堆鬼话。本来想着大家会同仇敌忾,谁想到这番话一讲完,钟馗和金柱反倒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而张家叔侄两个更是露出了一丝笑意,在昏黄的灯光中看得我毛骨悚然。
“那这上面放一个士兵是什么意思?”金柱很好奇。
“我现在也说不好。这雕像的上下是很明显的两部分,玄武像肯定是汉以前的东西,这个士兵像是宋后的。到底是什么时候结合在一起的就不好说了。”范冲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出土的玄武像里,各式各样的都有,但大多逃不过龟和蛇这两种动物,上面放个人的确实没人听说过。
我又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那个士兵,他蹲跪在龟壳上,目光平视,一只手握拳在腰侧,另一只手自然下垂。明明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在灯光下却泛着奇怪的青光,难怪我会被吓到。
张渔咳嗽一声道:“管它到底代表什么,和咱们的事情无关。东家,还是抓紧办正事吧。”
钟馗回过神道:“没错,正事要紧。刚才看了一圈,并没有找到入口,大家继续找吧。”
谢宓突然开口:“不用找了。一共八个门,刚才我都看过了,门里的摆设都是一样的。要么都不是入口,要么就都是入口。”
范冲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他手放在士兵像的肩膀上做了个手势:“前进的方向,他已经给我们做出指引了。”
他手势的方向,正是士兵面向的方向。
与洞口相背,朝深处而行。
金柱和张踩水已经跑了出去,两个人迅速地察看了一圈,果然如谢宓所说,八条通道里都有同样的雕像,每个雕像所朝的方向也是一样的,都是里边。
范冲扮演的是智囊的角色,钟馗自然以他马首是瞻。确定了前进方向,大家就不再犹豫,马上出发。虽然钟馗和老板娘有过交代,但是如果长时间没回去的话,会不会生出事端来谁也说不好。人家叫偷渡,我们叫偷潜,被抓到免不了批评教育。
谢宓一马当先地走在最前面,速度很快,金柱落在最后面,越往里走,空气越潮湿。刚开始的时候,地面上只有些许积水的反光,越往里走,积水越多。我照了照地面,有人工平整过的痕迹,这让我安心了一些,看样子推测不错,里头肯定是有人待过。
按照位置来看,我们应该处于巴丁潭背靠的那座山中。谁又能想到,上千年前,树木丛生的山下居然是有人活动的。
我想起范冲所说的阴间,虽然觉得扯淡,还是忍不住感到脊背发凉。身边有这么多人一点用都没有,完全控制不住,后来我发现那根本不是吓的,是因为越来越冷。
走了大概半小时,我已经气喘吁吁了,谢宓一点速度不降,只能咬牙跟着。脚下的水不再是星星点点,已经有了浅浅的一层,每一脚下去都是啪啪的踩水声。又走了10分钟,我实在坚持不住了,正要开口喊暂停,队伍突然停了下来。
我也不管为什么,倚靠在石壁上掏出水就往嘴里灌,这一路走的我嗓子都冒烟了。看看众人也是一样,除了谢宓还在小口小口地喝,大家都是不顾形象地猛灌。
“前面的路变窄了,会有些费劲。”谢宓的声音很小,可是在寂静的石壁间经过来回折射被放大了不少,隐隐的还有回声。听到她的话,我们探头去看,果然如她所说,前方的通道如同漏斗一般,收缩到只有一米宽。
歇了没有5分钟再次出发,因为通道变窄的关系,队伍只能排成一条线,后面的人只能看见前人的背影,我已经看不到谢宓了。
在狭长又空旷的山道里,只有啪啪的踩水声和沉重的呼吸声,我们朝着一个未知的目标疾行,不知道前方是什么东西在等着我们。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条路还算好走,我已经走出了一身汗了。
又走了几百米,我一个失神,撞在了走在前面的钟馗身上,猝不及防之下鼻子都被撞疼了。“干嘛呢,怎么突然停下来?”
“前面更窄了,大家注意些,不要受伤。”钟馗也有些无奈,我那一撞让他险些扑倒在地面上。
果然,再往前走的路段肉体可感的变窄了。原本在身体两侧摆动的手臂已经挥不起来了,只能贴在身上往前走,像是断了一样。通道的宽度刚好可以容纳一个成年人通过,钟馗比我要健壮一些,我看到他只能微微侧着身子才能顺利往前,我很庆幸自己没他身材好。
这种庆幸没有持续太久,我发现钟馗已经完全侧过了身子,通道再次变窄,只能侧身通过。身前是石壁,身后也是石壁,手电只能横着放在身前照亮前边,头也得侧过去,没一会儿我就觉得脖子疼得厉害。
现在已经不能叫走,只能叫挪了,造型像极了小时候学过的一篇课文里,走山路的列宁。可人家体现的是不惧艰险的精神,我们算什么,自我奉献做肉夹馍的馅儿?
我开始怀疑范冲和谢宓的说法不对,这怎么会是人修出来的通道呢?正常人根本就走不开好吧,难道古时候的人都又瘦又小,只有10岁小孩那么大的体型?
如此狭窄的通道,让人非常难受。我本以为这已经是极限了,直到后背传来磨擦的疼痛感我才意识到居然还在变窄。扭头看了看身后我不禁笑了,张踩水和金柱原本背在背上的包裹,被他俩举过头顶,双臂因为通道狭窄还没法屈伸,这会儿肯定又疼又酸,见我手电光打过去,张踩水挤出一个呲牙咧嘴的笑容,像一只耍杂技的猴。
就这样挪出去几十米,后背火辣辣的疼,我已经忍不住要骂人了。钟馗的速度越来越慢,我透过缝隙发现谢宓也挪不动了。原本她作为女人,身材要瘦小一些应该更有优势才对,但正因为她是女人,身体构造又带给她不便。
这女人的身材还是不错的。
队伍无声地停了下来,这回连水都喝不了,因为通道太过狭窄,就算能从腰间取下来,也没法送到嘴边。我忍不住开口质疑:“这路到底选的对不对,前边要是再变窄,除非会缩骨,不然谁都过不去了。”
没有人理我,大家都在默默喘息,我刚想伸手戳戳钟馗示意他发表意见,他已经又动了起来,我也只能无奈地跟上。
好消息是通道保持着这个宽度不再变化,坏消息是我的后背越来越不舒服。我不用看都知道一定是已经磨破了,汗水流过伤口,又疼又痒,让人非常难受。
就在我忍不住要骂人的时候,谢宓突然开口:“加把劲,到头了。”
这无疑是好消息,我加快脚步走出十几米后,一个踉跄险些摔倒,钟馗扶了我一把却没撑住,我们一起倒在了地上。谢宓在两步外倚着墙坐下,看样子也累得不轻。
身后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挤出来,好像是从大山里生出来的人一样,这个景象再次让我想起了密洛陀的传说。
等到金柱和张踩水出来的时候,他俩直挺挺地将包放在地上,依然保持着双臂上举的姿势,胳膊一直没过血,已经回不过弯了。我笑了半天他俩才弯曲了手臂,钟馗恢复得比我快,给他俩揉着缓解。
身下都是水,已经有5公分厚了,冰冰凉凉地,后背的伤口都不觉得疼了,我舒服得想要就这么睡过去。
谢宓站起身踢了踢我:“起来,躺冷水里会得病的。”
我本来不想理她,可她站在我面前不走,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我,被她烦得不行,我只能坐了起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张渔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俩,谢宓哼了一声去找范冲了。
谢宓说的其实有道理,刚刚的运动虽然不激烈,却很艰难,我们每个人身上都出了不少的汗,毛孔几乎都打开了,如果被寒气入体,将来一定是会得病的,风湿病难治的很,骨头疼起来也是要命的。我就是看不惯她颐指气使的德行,好像她最了不起似的。
灌了几口水,我开始观察周围,很快就发现了另外七个洞口,和我们出来的这个长得一样,看来他俩的推测没错,确实是殊途同归。和入口处不同的是,八个出口之间相距非常之远,看样子这八条通道并不是平行的,而是有一定的角度。
范冲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我旁边,看我盯着洞穴口入神,拍拍我的肩膀道:“你也看出来了吧,老祖宗们真厉害。”
我有些懵,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看到我疑惑的表情,他这才意识到我俩想的不是一回事,有些啼笑皆非道:“咱们后半段路程走得极其之慢,距离并不算远,但是加上前半段可就不短了。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八条通道虽然并不平行,但是却很笔直,彼此间的角度是相同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认真地想了想,几乎惊讶到赞叹出声,如果真如他所说,老祖宗们实在是太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