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玄武
范冲不愧是书呆子本色，他并没有理会我们的嘲笑，而是闭上双眼，脸上的表情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这上面，原本是有东西的。不过不是壁画，是石刻。匠人们在石板上刻出图画来，用以记事。只不过现在不知道去了哪里。看这些痕迹，应该是被人为撬走了”
我有些疑惑：“可是为什么呢？壁画技术自古有之，为什么这里偏偏要用雕刻而不是壁画呢？”
范冲看了河道一眼：“我猜是为了防水汽，如果是壁画的话，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水汽腐坏掉。”
这的确是一种可能，我抬头看了看顶部，又觉得不太对劲，那顶上的壁画又怎么解释。
谢宓学着范冲的模样摸了摸石壁道：“看样子当初的石刻厚度得有3公分以上，这么大的面积，重量不轻啊。”
这娘们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意味，冷冰冰的。只不过这话说的纯属废话，只要不是傻子，谁都看得出来。四肢发达，身手好又怎么样，看来上天并没有给她同等水平的智商。
他们几个猜测着被撬下来的石刻的内容，我听得无趣，便四处查看起来。沿着一条河道走到头，来到墙壁上开的门洞前。那门洞确属人工修建无疑，边缘处能看到被工具削砍过的痕迹。有些特别的是这些门洞规格很奇怪，宽度不大，但却很高。
门洞内一片漆黑，只有凉飕飕的风往外吹着，空气里带着潮湿。风声经过门洞时，发出呜呜的怪声，宛如一只巨兽张开大嘴的低吼。
尽管身后不远处有人，我还是有点害怕。人类对于黑暗的恐惧，是来自于几千几万年的血脉积累，要不然火的发明也不会那么伟大了。
研究完门洞，我把灯光调成远光模式，想看看洞里的情况。
灯光扫过地面时还有轻微的反光，是水，这条河道的确干了没多久。里头的通道就没有外边这么规整了，看起来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过。再往里就看不太清了，我的灯光照不到那么远，我便走进了门内，调整着灯光，试着看更远。
可是这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闪了几下之后突然灭了，可能是在水里时间太长进了水。我连忙想着退出去，慌乱间踩到了碎石上，不小心摔了一跤，磕在了石头上。
这一下摔得不轻，主要是黑暗中看不清，摔倒的时候手胡乱地囫囵着想要抓住什么，结果只摸到了石头，头也磕在了硬物上，有些晕。
我喘着粗气，半天才缓过神来，好在头灯依然死死地抓在手里，用力地拍了几下以后，灯光又亮了起来，不过和之前没法比，昏黄不定。尽管如此，在一片漆黑的山洞中，这是我最大的慰藉了。
我摸索着想要站起身来，想着赶紧出去，手臂上火辣辣的疼，应该是刚才摔倒时被蹭破了。
灯光随着我的动作晃来晃去，我突然发现角落里显出一个黑色的影子，形状有些奇怪，高度只到我的腰以上。
黑影出现的位置，正好是门洞的方向，我想出去的话，一定会经过它。
我有些慌乱，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进来的时候肯定是没有的，难道是这么短的时间内突然出现的？
我突然想起前几天看过的演出，古瑶族的传说中，密洛陀便是从山石中孕育出来的。我不会这么背吧，正好赶上人家月份足了产子？
我愣在原地，死死地盯着那道黑影，它并没有动作，看样子是个死物。
是死物就行，死都死了，还能作什么妖。
我拿着灯慢慢往出口移动，最后两步时，已经可以看到外面的灯光了，心安了不少。这时候我刚好和那道黑影擦肩而过，便想着看清楚些到底是什么吓了我一跳。灯光还是不够亮，刚才还是一片昏黄，这会儿变成了惨白，我猛地侧过身照向黑影，一下子头皮发麻。
那是一张人脸。
在灯光下看起来格外阴森，青色的脸上已经发黑了，也不知道死了多久。
猝不及防下看到一张死人脸，我紧绷的神经再也撑不住了，将头灯狠狠地扔向它，转身就朝着洞外跑去。
这一切描述起来慢，但从我进入山洞摔倒，到跑出洞来，不过很短时间。被我在山洞中弄出来的声响吸引，众人已经靠了过来，我冲出来时也没注意是谁，一把便抱住了打头的谢宓。
谁让她的手电最亮呢。
谢宓抓住我的一只手臂，躬身向前，也不见她如何发力，一下子就将我带倒在地，屁股狠狠地摔了一下，比在山洞里摔得还疼。
被她这一摔，我一时间忘了恐慌，怔怔地坐在地上起不来。还是钟馗和张踩水拉了我一把才爬起来。
谢宓一脸鄙夷：“慌什么，大男人撞鬼了？”
她这一说我才回过神来，挣脱开两人的手喊叫道：“鬼，鬼，里头有个死鬼。”
众人一听，脸色一变，谢宓这娘们居然快步冲了进去，金柱也连忙跟上。
范冲看我哆嗦个不停，从包里取出一瓶水给我。我拧了半天，硬是没打开瓶盖。张踩水无奈接过帮我打开。
出乎我意料的是，谢宓进去半天居然没有尖叫，这娘们神经还真是大条。等她出来的时候，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看得我有些莫名其妙。“里头是尊雕像，我看不明白。”
金柱跟在她身后，一样想笑不敢笑的样子。我已经平静下来，意识到她说的可能是真的。被一尊雕像吓成这样，这下子可是彻底丢人了。想起自己刚才喊的话，脸上一红。鬼就算了，还死鬼，那是什么东西。
众人听闻里头有雕像，都想进去看看。我咬了咬牙道：“走吧，狗东西吓了老子一跳，非砸碎了不可。”
我虽然嘴上说得强硬，其实心底还在打鼓，刚刚着实吓得不轻，便落在了众人身后跟了进去。
人一多灯一亮，看的就很清楚了，范冲蹲下身，认真观察着。我挤到前边，发现那确实是一尊雕像。
那是一尊半身像，蹲坐姿态。面部表情刻画的极其传神，栩栩如生，难怪会吓到我。看他身上雕刻的细节，好像是一副铠甲。身下是一个巨大的底座，我绕了半圈才发现，是一只大乌龟。
想想自己被这东西吓了一跳，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刚想狠狠地踢上一脚，被人从后面拉了一把，险些又摔倒了。
“你干什么，别捣乱。”
拉我的人是谢宓，面对这个女人，我到底没能强硬起来。
范冲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个放大镜，几乎是脸贴在石雕上仔细查看着，众人都耐心等待着。我看到钟馗面色如常，张渔却有些笑意。
过了10分钟，范冲收好放大镜，钟馗连忙问道：“怎么样，能看出来是什么吗？”
范冲点点头：“没猜错的话，这是一尊玄武像。玄武属水，摆在这是为了镇水的。”
玄武是神话中的天之四灵之一，另外三个分别是青龙，朱雀和白虎，但凡是看过网络小说的基本都对这些有所了解。我又端详了一会儿黑色大乌龟，有些不解道：“不对劲吧，玄武不是龟和蛇的结合吗？这也没看到蛇的痕迹啊。再说玄武像我也见过不少，这上面有个人的我还真没见过。”
众人都看向我，有些诧异，也有些鄙夷，金柱更是哼了一声，对我的质疑有些不满，毕竟一路上我一直在添乱，看着就没有范冲靠谱。
范冲笑道：“没想到崔哥对这些还有研究，不过你说的没错。玄武又叫龟蛇，常见的形象里的确是龟和蛇在一起。”
我听了之后眉飞色舞，朝着金柱也哼了一声，让你小子看不起人。
还没等我得瑟够，范冲继续道：“不过，这个形象并非是一向如此的。从古籍和出土的文物证据显示，汉代以前，玄武都是以黑色巨龟的形象单独出现，汉代以后才有了蛇的加入。相传治水的大禹，父亲也是治水大能，名为鲧，乃是玄武所化。母亲名为修巳。这个巳字的古音和蛇同音，大概是因为这个，后世才会把龟蛇形象搅和在一起。”
范冲这小子不是盖的，看样子的确是有所研究。我叹服地问道：“照你的意思，这尊雕像，是汉代以前的产物？”
范冲点头又摇头：“是，也不是。”
这个回答把大家都搞糊涂了。钟馗皱着眉问道：“范小子别打哑谜了，什么叫是也不是。”
范冲嘿嘿一笑：“从工艺和风格上来看，这只玄武的确是汉朝以前的产物。但是它背上的这个士兵像，身上穿的却是典型的宋代步人甲。也就是说，这两个根本不是一个朝代的东西，是后来结合在一起的。”
众人闻言纷纷低头去观察，果然发现连接处有痕迹，也不知道是用的什么法子，两尊雕像结合的很是紧密。
这下子大家都很服气，范冲不光是懂得多，观察得也够细，这么多人在这，只有他看到了。
钟馗拍拍他的肩膀：“玄武镇水，摆在这河道边的意思就很明确了。但是上边放个人，代表什么你知道吗？”
范冲收敛起笑意，面色很是凝重，沉声道：“我知道。玄武虽是神兽，可这尊雕像代表的含义，却着实不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