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一顿饭
车上的人先后下车,有人从我身边经过时嘲讽地笑了一声,我听的很清楚,是车上那个娘们。
我想抬头骂她,可是鼻子眼睛都发酸,喉咙一紧又吐了起来。等我好不容易抬头,他们都走远了。
接过递过来的水,我艰难地看了一眼,是开车的司机,和我年龄差不多,笑嘻嘻地看着我。我漱了口才敢抬头,蔫巴地说了一声谢谢。
“哥们儿你这身体不行啊,连娘们儿都嘲笑你。”
这人的京片子比钟馗要更溜,看样子是土生土长,这辆中巴车挂的是当地牌照,我还以为司机也是本地人。
“可别说了哥们,这两天听得最多的就是这话了。让女人笑话就笑话吧,又不掉肉。您是导游?”
他听了一笑,“什么导游啊,我叫金柱,叫我柱子就行。钟馗是我叔,我是来给你们打下手的。”
我并不是一个容易晕车的人,北方的沙土路上我也开过车,虽然颠簸了点,但也受得住。没想到在风景如画的广西吐成了这个样子,估计是头靠窗户被震的。这会儿还是有些不舒服,迷迷糊糊地听了金柱的话,我还是有些懵。
钟馗找这么多人干什么,我们虽说是来找人的,也不能用这么笨的方法吧,纯靠人力找得找到什么时候去。
“哥们儿你先进院,我把车里的东西收拾一下。”金柱打开后备箱,当着我的面开始收拾。
中巴车被改装过,后备箱比寻常车的要大出一倍多,里头全是黑色的旅行包,堆得满满的,不知道里头装的是什么。
金柱拒绝了我的帮忙,我也没强求,扭头进了院子。
广西旅游业很发达,相比之下工业农业就要差不少。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吸引了大量游客。我们现在在的地方,看起来和东北的农家院差不多。除了面向大门的正房外,还有一排朝东的侧房,上面居然还有房号。
坐在一块儿的两个男的光着膀子在一间房前洗手洗脸,完事儿直接把水一泼,弄的院子里湿漉漉的,我有些不爽。看着像是有病的男人和我对视了一眼,我这才注意到他眼白通红,像是得了沙眼。那对男女不知道跑哪去了。
“崔珏,过来。”
钟馗站在正房门口叫我,手里拿着什么东西,身旁还站着一个中年妇女。
我跑过去接过发现那是一本菜谱,有些不解。
中年妇女笑着说话,声音很好听,就是有些蹩脚,不仔细地话听不太明白她在说什么。“哎呀崔老板是吧,有什么事先吃饭再说嘛。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饱是什么都干不了的。”
我没理她,只是盯着钟馗。
“你先把菜点了,然后咱俩进屋说。”
看他神色诚恳,我把火气压了下去,随便点了几个,让那中年妇女再给配上几个当地的特色菜就进了屋。
“你在车上说他们是自己人,什么意思?怎么还分上派系了,咱们不是来找人的吗?”我本来就一肚子疑惑,刚才又吐得难受,很不舒服,这会儿说话就有些冲。
钟馗扔给我一根烟帮我点上,他自己却没抽,目光透过窗户看着那排侧房:“找人?找不到的。在去见你之前,我早就已经用各种手段找过了,给你看的那张照片和录像带,就是最大的收获。”
“不找人咱们千里迢迢跑来广西干什么?我看你车上拉了不少东西,咋的还要在这住下啊,守株待兔也不是这么个守法。”说完我又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不把我爸比作兔子了嘛。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急躁。”钟馗见我怒目相向,无奈地叹了口气:“守株待兔用得不恰当,顺藤摸瓜更合适。找不到人,可以找事。一切都是在这里而起,我已经知道他们当年在这里的动向,这次来,就是要搞清楚他们到底遇到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只要知道了真相,就能合理推断你爸的去向。”
钟馗的逻辑是,知道了是什么才能推理出为什么,进而找到人。我不得不承认他的思路很正确,至少比我的正确。在这之前我一直想的都是找到我爸,问他为什么,却没想过找不到人怎么办。
“那他们是谁?这件事又不光彩,你叫这么多人干什么?”
钟馗笑呵呵地指了指窗外,那几个人正好都出来了,“那对儿是叔侄俩,老的叫张渔,小的叫张踩水,水性极好,是长江上的老把式。咱们这次要下水,必须有这样的人跟着。”
广西水网密布,河流众多,尤其是地下河,星罗棋布般纵横交错,很容易迷路。这边的人虽说水性都不错,不过应了那句老话,淹死的都是会水的,每年不管是游客还是本地人,溺死的人都不在少数。最气人的是偷偷跑去潜水的,被卷进地下河里,连尸首都找不见。
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以为这两人是他找来的船夫,过河时候用的。
“姐弟两个就更厉害了,小伙子是个书痴,姐姐则是个武痴。这次能请动他们两个,我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钟馗絮絮叨叨吹嘘了一番,我听得心头暗笑。照他所说,那姑娘名叫谢宓,小伙子叫范冲,都是特别厉害的人物。一个手脚利落,一个头脑够用。
“你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咱们不过是来找线索的,什么书痴武痴的。再说了你看看你找的这些人,章鱼踩水,泄密犯冲,这么一般人凑在一起做什么能做成?”
钟馗费了一会儿工夫才明白我的谐音梗,正色道:“在我面前说就算了,别在他们面前瞎咧咧。尤其是那姑娘,很不好惹,回头吃了苦头别怪我没提醒你。”
中午饭很丰盛,我点的那几道一般,反倒是老板娘做主的当地特色很不错。尤其是瑶寨五香熏鱼,带着点酒香,很是不错。
“今天时间太赶了,来不及,晚上有表演,能吃得上烤香猪。”端上最后的主食五色饭,老板娘介绍着晚上的活动,钟馗似乎很有兴趣,和她交谈着。
除了我之外,大家吃的都不多,看我狼吞虎咽,就都盯着我。那女的吃饭还戴着墨镜,吃饭的时候慢条斯理,和我截然相反。
我没管那么多,这两天赶飞机坐汽车,根本就没怎么吃饱,更不用说吃好了,眼下虽然都是陌生人,可是别人的眼光哪有自己的肚子来得重要。
金柱很对我脾气,这小子知道下午不用开车,从冰箱里找出来几瓶冰镇啤酒,分给我两瓶,我本来热得满头汗,一瓶啤酒下肚打了个痛快的嗝,非常舒服。
张踩水乐呵呵地问我:“哥,你从东北来啊,你们那边有海吗?”
东北地域辽阔,除了东三省外,还有内蒙古东部的几个盟市,都算东北地区。不过只有大连那边的几座城市靠海,我们那边还真没有。别说海,河都干了。“没有,我小时候去过海边,海鲜不错,玩水没什么乐趣。”我起开一瓶啤酒递给他:“天这么热,不喝点?”
张踩水犹豫了一下,看了张渔一样,见他没说话就接过去倒了一杯:“我还没见过海呢,一直在江里混。都说大海一望无际,那得有多少鱼啊。”
“河鱼也不错,不过这几年管的挺严的,听说长江禁渔力度挺大,你们不好过吧。”我跟他碰了一个,也没挑他用杯子喝啤酒的事,我一向不逼人多喝酒。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也不能一点不让捞,那就没法活了。”这小子是湖北人,口音倒有点像四川的。
金柱话不多,只是每逢碰杯一定跟一个,看起来酒量不错。
我点了一根烟,刚吐了一口烟雾,谢宓站了起来,尽管没说话,我猜她墨镜底下一定皱起了眉头。
范冲一直没说话,见她起身,跟着一起回了房间。我撇撇嘴,想说什么,看到钟馗给我使了个眼色,到底没吭声。
我们离桌的时候,钟馗还在跟老板娘瞎聊,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话。房间里有空调,早早就打开了,温度正好,顾不上收拾自己,酒足饭饱就开始补觉。
这一觉睡到了晚上7点多,睁眼的时候天色都暗了。我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哪。
摸了一根烟点着走出门,院子里静悄悄的,其他几间房都关着门。
太阳已经落在了山的那一头,余晖将云彩染成一片金黄,很是好看。我长出了一口气,只觉得烟都好抽了。
金柱从院外回来:“崔哥醒啦。”
我点点头:“其他人呢?”
他指着亮灯的一间房道:“除了范小哥以外,大家都去看表演了。钟叔让我等你一会儿,领你过去。”
我看他头发湿漉漉的,有些奇怪:“你这是干嘛去了。”
他笑嘻嘻地指了指外边:“那边有条小河,去洗了个澡。崔哥你等我一会儿,我换个衣服带你过去。”
我原本以为所谓的表演不过是乡里的草台班子,没想到很正式。那舞台很大,这会儿正在调试灯光音响,乱糟糟的。离舞台几十米外摆着一张张桌子,桌子前边生着火,上面架着香猪正在烤。
看样子游客不少,桌子边上都是人。金柱领我挤了半天才来到前排,钟馗他们几个已经占好了位置,除了范冲以外,人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