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所以呢,你要用什么换取
尸横遍地,漫出的血液浸透水蓝色的道服。
段清远扔下剑,血珠不断从他袍角滴落。
他的道心完全破了,天之骄子,阴阳法承之人,全部化为乌有。
他俯身将莲儿拥入怀中,“莲儿。”
“哥哥。”莲儿弯下眼睫,笑与段青莲有七分相,交织血液,隐隐透着破碎。
她指腹划过段清远的面廓,“真好,你也入邪了。”
段清远覆住她的手,眸中隐着波澜:“这不是你想见的么,只要你不死,我可以不要这道心。”
“我不会死的。”莲儿的瞳孔有些涣散,“哥哥不是同泰媪相识么,总是有办法的。”
风寂寂地吹拂而过,卷起地面的残叶,窸窣之声盖过濒死微弱的声音。
段青莲立在风中,散下乌发与白袍一同翻飞,仿佛要与风同去。
他就立在那,眉眼温净的看着一切。
李娇娇不由地一阵心疼,挪开步子来到他的身旁,虽然不能触碰到,她还是伸手握上了他的手。
谁想过他呢?
风停了,被风卷进空气的甜腻香气也淡了。
段青莲微弯着眼,嗅着这甜意。
轻盈的脚步声也顿然响起。
“哥哥,泰媪来了呢。”
呼吸停顿的最后一刻,莲儿在段清远耳畔喃了一句。
泰媪似乎从未变过,一样的华美。
她逶迤着长裙来到段清远的面前,肌肤上的金色字纹隐熠微光。
“啊,这次的魂又有这么多呢。”
在她的轻叹中,段清远抬起头,“我同你做个交易。”
泰媪暗下眸光,扫过他怀中已失去生机的人,勾起红唇:“你怕是忘了,我是往生地的主人,珠宝金银对我无任何意义,阴阳术法更是空谈。”
她顿了顿,“所以,你想用什么换取与你混乱伦常的妹妹呢?”
阴冷的风又漫天卷起,一片死寂中,段清远的目光落至一抹如昙摇曳的身影。
“用他。”
!
李娇娇下意识地拦在段青莲身前。
泰媪转头,细细地打量着少年,片刻,她满意地笑了:“可以。”
肌肤上的字纹愈发明亮,她抬手,衣袍滑落,露出半截藕臂,轻抚过,上面的金色字纹竟消失了一处。
“好了,往生录已经没有段青莲的名字了。”
段清远的目光又落回莲儿的面上,没有一丝留恋:“你可以带走他了。”
“你跑啊!”
李娇娇见朝他而来的泰媪,冲段青莲喊着,虽知道他听不见。
“你快跑啊……”
她知道她做不了什么,可还是试图推他,每一次,手都穿过他的身体。
【宿主请稳定情绪,这是男配的记忆,是已经发生的事情,你没有办法改变。】
系统的声音又是一记冷冷的重击。
她木然地垂下双手,目光落在段青莲平澜的面上,他眸目空灵没有焦聚,似乎把自己隔绝在这漫溢的血腥空气中,也或许他根本不知,他已成了自己父亲与他人交易的筹码。
为什么呢?为什么他生命中除了恨他,杀他的人就没有其他了呢。
-
这是李娇娇第一次看到往生地。
阴暗,颓靡,一片死寂。
段青莲被带到了泰媪的房间,面色惨白的鬼仆将门掩下,退去。
泰媪凝着段青莲看了许久,似乎十分满意这用魂缕交换而得的东西。
“你叫什么名字?”
“小白。”
寂寥冷清的房间因略带稚嫩的清凌声有了一丝生气。
“怎么像狗的名字。”泰媪笑了一声,不似出现在众人面前般清冷无欲。
段青莲回视,四目交接下,他的神情仍是平静没有情绪,“你要做什么?杀掉我,还是折磨我?”
“都不会。”泰媪起身,来到段青莲的面前。
段青莲坐在坠着纱帐的榻沿,仰头与泰媪对视,两颊的发丝滑落,露出精致的下颌:“那要我又有何用呢?”
尾音绵长,带着淡淡地失望。
泰媪掐住他的下颌,眸光幽深:“你会知道的。”
她的话,她的神情,让李娇娇心口一沉,有不好的预感。
段青莲他什么都不懂,可她懂。
纱帐卸下,两人的身影朦胧。
李娇娇刚想冲进去,里头就传来泰媪的闷哼。
纱帐被一只染血的纤手掀开,泰媪捂着左臂,一把短刀赫然嵌在其中。
李娇娇认出,这是段青莲小时同小白犬玩乐时的那把匕首。
纱帐被挽起一角,泰媪蹙着眉,拔下短刀扔置到地面。
“你的触碰有些恶心,我不太想知道了。”段青莲从榻上坐起,白袍略显松垮,袍角也溅了几滴血点。
泰媪敛眸,“看来你还是需要一些手段。”
顷刻,段青莲便像失去力气一般,软软地倒在榻上。
……
心口同压了一块大石般无法喘息。
这是记忆,是已经发生的事情,不过一个虚无的她无法改变。
李娇娇想逃,她不想看,可又舍不得他一人。
“真的不能救他吗?他真的太可怜了。”
【是的,再次提醒宿主稳定情绪,如果做出过激行为,系统会强制中止记忆回放。】
手是止不住的颤抖。
李娇娇闭上眼,捂着耳朵,不去看,不去听。
漫长的等待后,纱帐被掀开。
泰媪一脸餍足地披上外袍离开。
李娇娇即刻冲进帐内,第一眼就看见正从榻上支起身子的段青莲。
他比任何的时候都没有了神采,空灵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氤氲,看起来又沉又窒息。
可他还是很安静地拢好自己的袍子。
眼泪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李娇娇沉默地坐到他身旁,伸手覆到他的掌背上。
似乎有所察觉到异样,他偏头,望向身旁。
一片虚无。
可他明明一直都有嗅到甜腻腻的糖果味。
应是那个鬼罢,一直在跟着他呢。
-
他发呆了一整夜,李娇娇就陪着他一整夜。
直到房间再次被推开,又是泰媪。
两名鬼仆端着托盘,一把尖刀,两盏瓷盅。
她又要做什么?
段青莲似乎感受到了掌背上一阵细微的收紧,他抬眸,递至面前的刀尖映着往生地外的惨光,反射出冷冷的波折。
他的眼里也晃着这冷色的光点,仿佛这冷光就是他瞳中唯一的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