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怪怪的家
前几天就和高度商量，要他安排去见见他的父母。丑媳妇迟早也得见公婆，如果公婆不满意，那也是麻烦的事情，而且高度从小就是听父母话的好孩子，她和他的婚姻，在很大程度上可能会由他的父母来决定。今天，高度终于有了消息，说明天到他家吃饭。
她已经想好了，如果高度的父母满意，就加快一点速度，最好今年年底结婚。她再也无法承受家里的责难了。在父母心里，柴明亮就是天上掉下的救世女婿，各方面都让他们满意得激动，嫁这样的女婿，嫁过去就是享福，而且是全家人都跟着享福，这样的好男人她却看不上，父母从哪方面都无法想通。而柴明亮也仍不死心，他也想不通她为什么不嫁他，他不断地发信息来问这个问题，问他哪里不好，他可以改正。她开始还客气，说她配不上他，再后来她只好说她和他不合适，再后来只能回答她对他没感觉，再到后来，她无法再忍受这样的询问和纠缠，她干脆说婚姻不是配牲口，条件合适就能配。但事情还是不能完结，他说还要来和她谈谈，也劝她到县里去工作，许诺如果她去，他会尽全力给她找个好单位，说她愿意到县农牧局工作就到农牧局，愿意到县委县政府工作，他也能想办法办到。她知道他确实是爱上了她，但她不但对他没感觉，而且对他的人品也很反感。那次要送她到省城，她满心欢喜，做梦也不设防他会骗她，而且不到县城就说车坏了，而且弄一个同伙假装成修车的，就把她骗到了县城，就想以吃饭买东西同时也把她买到手，连一天都不等，好像他就是一个任他主宰的小动物，他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丝毫不为她着想也不考虑她的感受和接受能力，更别说对她的尊重。这样的蛮横霸道，这样的心术，别说和他过好日子，说不定哪一天他就设一个什么计谋骗了她，或者和何为一样栽到监狱里去。而他带给她的那两箱东西，她早已给他快递寄了回去。但他仍然不死心，她估计，她不结婚，他就不死心，父母也不死心，所以她也想快点结婚。结婚了，一切都定下来了，日子也就确定下来了，这辈子也就确定下来了。她想有一个确定的生活。
但不管从哪方面想，高度也不是她喜欢的人，而高度对她的爱和感情，也达不到爱人的程度，和何为、和路秋生、和柴明亮，都无法比，如果高度有他们的一半热情和爱，她也心满意足了。
但高度能给她安全，也能给她力量，也能给她未来。那天高度和吴子民争吵后，她就担心吴子民会报复。那天回到学校，她就和高度商量对策，高度轻松了说不怕，他说吴子民不傻，他已经快到退休年龄了，他没必要再招谁惹谁，而且吴子民在官场混了一辈子，早已经老奸巨滑，只要威胁不到他的官位，只要侵犯不到他的利益，他肯定不会主动找麻烦，如果找麻烦，他也不怕，因为他没有违反校规校纪，处分教师的权限在学校，没有处分的根据学校也不会轻易处分一个教师，如果吴子民请求学校处分，也只能是碰一鼻子灰。她觉得吴子民不是那样的人，但她还是害怕，她主动向吴子民写了检讨书，吴子民就原谅了她，只口头批评教育了她一顿。她也想让高度写个检讨，或者当面向吴子民道个歉。高度一下脾气就上来了，说吴子民如果再提这件事，他不但会骂他八辈子祖宗，如果他敢嘴犟，他就扇他的嘴巴。果然被高度言中了，吴子民再没提这事，也没提她和高度谈恋爱的事，吴子民当然怕她告诉高度后，高度找他的麻烦。这件事让她清楚地认识到，如果这件事没有高度，吴子民还不知要怎么来拿捏她，她过去的事，一直就是吴子民批评她的引子。这也让她进一步认识到了正式工和临时工的区别，如果高度也和她一样是临时工，那么吴子民一句话，就能把他开了。而如果她和高度结了婚，她也就有了保护伞，有了一个正式工的丈夫，靠这个正式工的丈夫，她就有资格优先读博，优先转正。
毛小妹到商场买了一件西服，又买了件黑色的裙子。学校搞活动，就要求女士穿这样的正装。高度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他们当然也会要求儿媳端庄稳重。
他决定再做一个面部护理，以一个崭新的面貌去见未来的公婆。
天黑她就睡了，她要休息好，以饱满的精神状态去迎接新的一天。
但她一早起来，等到十点钟，高度才开车来接她。
高度的父母在学校有住房，但退休后他们又在外面的高档小区买了房。高度说不远，三四十分钟的车程。但她得给公婆买见面礼，她早想好了，高度的母亲每天跳广场舞，她要依照学校那些跳广场舞的装束，给他母亲买一身跳广场舞的衣服。而高度的父亲喜欢散步，她给他买一双好的运动鞋。
今天是星期天，进入主干道就堵车，基本是在一步步挪动，半个多小时才走了几里路，旁边一辆车里有个小女孩，实在憋不住要尿了，母亲就打开车门抱着女孩往外尿。毛小妹问高度平日开车堵不堵，高度说也堵，没这么厉害。毛小妹的心又沉重起来。高度宁愿每天开车几十分钟甚至一个小时回去吃饭，也不愿意和她一样吃。谈了这么长时间的恋爱，他好像就请她吃过几次饭。这哪里是在谈恋爱，商业谈判，也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读研时，宿舍有个结了婚的女同学，女同学年龄比她大，长得也比她差，可她的丈夫却爱妻爱的要死，几乎每天都来看望，来了就粘粘糊糊地跟前跟后，每次来手里都是大包小包，满屋子到处都是她的零食和玩具，而且女同学的衣服袜子内裤藏到哪里，都能被他找出来洗干净。这些看得她心里滴血，她也无数次以此为榜样教育何为，想不到没把何为教育好，反而教育到了监狱里。而现在要找的人，却离她的理想更远，远到了十万八千里。
终于挪到了一家大点的商场。但却找不到停车位。高度坚持说不用买什么。但她不能空手去，她坚持要买。这样高度只好先回去，等她买好了，他再开车来接。
但跳广场舞的衣服却很难买，又步行跑了两家商场，才在体育用品商店买到了满意的。再打开手机搜广场舞影像资料，感觉她买的这套是好看的，面料也是上档次的，高度母亲肯定喜欢，说不定能给她一个惊喜。
高度父亲的鞋倒好买一些，她花八百多块给买了一双足力健老年运动鞋。
来到高度家，已经到了十二点半。但他母亲在家里什么也没准备，既没准备饭，也没准备迎接，甚至他母亲的脸上连点喜色和笑容也没有。记得第一次去何为家，何为的大哥和父亲中午就到乡汽车站接她们，但由于一路走走停停，他们天黑才赶到。而中午就做好的一桌饭，一直摆到天黑，一家人谁都没动一口。毛小妹一下心冷得有点发虚，感觉高度的父母是不喜欢她的，当然也是不同意这门亲事的，当然她的情况高度肯定也是告诉了母亲的。不管怎么说，高度也是未婚，而她已经是再婚。毛小妹努力平静下来，她相信，随着他们对她的了解，她们会改变对她的看法，甚至喜欢上她这个儿媳。
毛小妹拿出那身跳舞的衣服，高度的母亲只是看一眼，也不展开，更不试试，一幅不感兴趣的样子，说：“我最不喜欢大红大绿，穿了像个妖精，也像个乡下的媒婆。”
毛小妹惊得愣在了那里，一下感觉高度的母亲不仅不像个教授，甚至连普通人的修养都没有。当然，这也是极度看不起她的表现。人贱物亦卑，她当然是把她看成了十分低贱的人。她不想再受侮辱，她想立即离开。但高度立即上前说：“你知道买这身衣服多么不容易吗？你们跳舞不都是穿这种衣服吗？你不要就算了，你怎么能这样说。”
高度的父亲接过衣服，说：“我看着挺好，比你现在穿的那身要好很多，不信你穿上试试。”
高度的母亲极不情愿地穿上。竟然特别合身。高度说：“小妹问清了你的身高体重，就在网上查需要穿多大号的衣服，费了好多的心血才买的这么合适。”
高度的母亲也有了转变，她到镜子前照照，说：“倒挺合身，我穿出去试试。”
毛小妹再拿出给高度父亲买的鞋，高度的父亲立即接过去，看一眼，说：“这个鞋电视上广告做得很厉害，我一直想买一双，今天竟然你给我买了。”
穿上，还没走了试，就一连说合适，舒服。毛小妹感觉大小也合适，因为她是按高度说的号码买的。高度父亲走一圈，更是不停地说合适舒服。
一家的气氛缓和了许多。高度问母亲吃什么饭，他母亲说：“你看你们想吃什么，我们什么也吃不成，随便吃点低糖的就行。”
之前高度说过，说他母亲一辈子不怎么做饭，每天吃得也很简单，而且简单了一辈子。在学校工作时，一般都是在灶上买点馒头面条，然后随便炒一个菜或者熬点稀饭就是一顿，而且一忙就直接在灶上吃。现在退休了，父亲有糖尿病，一般的食物都不能吃，母亲又迷信了吃素养身，基本不吃肉，就吃得更加简单。高度打开冰箱看一阵，说：“那我们就蒸米饭，然后炒一个青椒肉丝，再炒一个醋溜白菜，再给爸煮个瘦肉粥。”
高度说过，说父母每天让他回来，就是要他回来做饭。她当时没多想，现在看来，他的父母是自私的，也是没有太多的亲情的，如果是一般的人家，三十五岁的儿子好不容易领来了对象，不管怎么样，也应该高兴欢喜，至少应该积极主动。比如有个女老师，三十二岁还没有对象，老爸老妈就亲自来督婚，见了人就要求人家给女儿介绍对象，后来竟然到处贴征婚广告。当然，她原以为教授一家就应该像导师一家，会很有学问也很有钱，而且也很民主很文雅，想不到竟然是这样怪怪的，感觉比高度还怪，而且家具摆设，也老旧的分不清颜色，有些可能还是五六十年代公家配发的，桌椅比学校淘汰到仓库里的那些桌椅还破，好像做学问走火入了魔。这样的家庭，还能指望他们什么。也许钱可能存了不少，也许到时可能搞一个什么基金或者奖学金。
毛小妹还是和高度一起做饭。感觉高度的做饭水平还不错，而且也比平日麻利一些，看来高度平日确实是做饭的，这倒是一个好事情。她嫁了何为，基本是她来做饭，她忙不在家时，何为也会等她回来再做。
吃过饭，高度的父母要午睡，说已经迟了，很难睡着。毛小妹也不想再呆在这里，她只好告辞。
上了车，毛小妹对高度说：“看来你母亲是不欢迎我的，你怎么办。”
高度说：“也没关系，她就那样，对她来说也无所谓，她一辈子也是自己过自己的。”
对自己未来的儿媳竟然无所谓，毛小妹还是吃惊。她不高兴了说：“她无所谓，我有所谓，你不觉得这样别扭吗？你不觉得这样有点怪怪的吗？”
高度说：“其实你习惯了也就不怪了，而且你也不能拿自己的好恶来理解别人，在你看来很怪，但对他们来说是最好，各自过各自的，谁也不过多地干涉谁，谁觉得怎么好就怎么过，充分尊重对方，这有什么不好。”
说的也有道理，这样也可以避免整天锅碗瓢勺的碰撞，也少了整天互相不理解的磕拌。如果将来她和高度也这样，也行，互相给予自由，各过各的，也没什么不好。但还是感到难受，好像她做不到这样。其实高度已经和他的父母一样了，中午在学校吃饭，也是他自己吃自己的，只和她一起吃过几次，但也是他点他要吃的，她点她要吃的。她突然觉得未来一片茫然。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