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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探监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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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为的大哥打来电话,说何为已经判刑了,判了十八年。说到这里,大哥哭了,又强忍了哭说:“何为说让你去一趟,把婚离掉。”

    离婚两个字还是像铁锤,重重地敲在了毛小妹的心上,比听到判十八年还要重。判十八年是她想到的,学校有法学院,两个法学老师听后都说要判十五年左右。果然就重判了。但她没有眼泪,有的只是心痛,心痛得往一起缩。

    判刑了就可以探视,大哥说他已经去看过了,就在西山沟农场服刑。

    结束通话,毛小妹查西山沟农场,距离显示离省城一百二十公里。她决定和吴子民说说,明天就去探视,看看他怎么样了。从一个前途无量的博士到一个囚犯,也不知他的心怎么承受这样的转换。但他挺过来了,但也不知人变成了什么样子。

    她急忙准备,又慌乱得不知准备什么。吃的当然要带一点,应该以肉食为主。突然想到乔得法送来的那两箱零食,毛小妹一下惊得张大了嘴:真的是太巧了,好像冥冥中有什么东西支配着她,有什么东西要让她送他这些东西。肉食品的保持期都在一年以上,而且都是高蛋白高能量食品,还有果干和坚果,保持期都很长,足够他吃大半年。这些东西她一直舍不得吃,只打开了一小包鱿鱼干尝了尝,别的她打算寒假回家时孝敬父母。现在看来只能给何为了,他在看守所这么长时间,不说吃不好,只说心理的压力和折磨,何为也肯定瘦成了皮包骨头,不得大病就是万幸了,有这些东西补充一下,真的是老天在保佑。

    吴子民也让毛小妹立即去探视,至于离婚的事,由她自己决定。吴子民说何为是学院的学生,也代他问候一下。然后吴子民拿出五百块钱,要她代他给何为买点礼物。这当然绝对不行,她再不能拿别人的东西,也再不能亏欠别人。毛小妹坚决拒绝,但吴子民却坚定了要她拿上。两人拉扯几下,毛小妹对拉扯下去有点担心,只好将钱拿上。她想,等有机会,比如他们家有事,或者他病了她去探视,就可以补回去。

    坐班车到郊县,再坐班车到农场,虽然起了个大早,但到了已经是下午四点。好在监狱的同志通情达理,立即就安排了探视。

    探视隔着厚厚的玻璃,也要拿着话筒说话,但见到她的那一刻,何为还是哭得喘不上气来。而她虽然想努力看清楚他,但眼泪的流淌让她两眼模糊看不清楚。何为终于止住了哭,哽咽了说“你最近怎么样,你和家里都还好吧。”

    竟然先问她的情况,毛小妹又一下心碎得说不出话来。

    何为说:“你不用担心我,我现在也想通了,心也安下来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就当我死了,我也会把我当作死了,但你要好好活,要吸取我的教训,要低调做人,要忍辱负重,要活出个人样来,而且你也要替我活着,为咱们两个人活着。”

    毛小妹说:“我最近很好,你不用担心。导师让我到学院当辅导员,还答应让我读他的博士,然后很可能会留校教书。”

    何为说:“女性教书也好,但也不一定非要教书。读了博士路就宽了,不要像我一样死盯着留校,结果弄得贫穷不能自立。其实从古到今,都是学而优则仕,在古代,知识分子的首选就是出仕做官治理天下,当不了官,万般无奈才走这两条路,第一条是做教书先生,第二条是做算命先生。你可能不知道,前些年省委要选拔一批博士到市厅局当科技助理,咱们学校选拔了六个,其中四个有教授职称,他们当几年助理,差不多都升成了副市长副厅长,也有当了市长的。你如果有这样的机会,就不要死盯了学校,在学校,一辈子的前途也就是教书,照顾得了自己,照顾不了家庭和父母。”

    也不知他怎么突然有了这么大的转变,以前他是咬定要搞学术的,而且也信心满满。看来这一阵子蹲监狱,让他的思想有了深刻的变化,也许脑子和精神都有了问题。其实从学校选拔科技助理这事她也知道,何为不知道的是前不久传来消息,化工学院出去的一个副市长被抓了进去,和他一样成了囚犯。她不想说这些。她要说的昨天就想好了,她要让他好好改造,争取多次减刑,一般十二三年就能出来,这期间要继续努力学习,努力拓宽知识面,出来后自己创业,自己做老板。她说完这些,何为摇头说:“事情没那么容易,我已经想好了,十八年出来,父母也就都不在了,我也无儿无女无牵挂无能力,我就到寺庙里出家,晨钟暮鼓忏悔度日。所以我急着让你来,就是要把婚离掉,不耽误你的前程。离婚书我又写了一份,你签字咱们把手续办掉。”

    离婚是没办法的,她不可能一个人过日子,她忍受不了一个人过日子的孤独,当然更忍受不了一个人过日子的艰难,而且她也想要生育孩子。但现在,她突然一下还是无法割舍无法决断。她突然觉得也可以不离,她哭了说:“如果你听我的,好好改造争取减刑,争取十年左右出来,那时,你我也只有四十几岁,咱们还可以自己办一个猪场。”

    何为说:“不可能,你说的那都是理想,减刑哪有那么容易,而且即使出去,我也变得痴呆落伍,而且也没资金也没资源,什么也干不了,自己也无法养活自己,只能是社会的包袱,所以我已经心如死灰,我已经决定遁入空门,我太累了,我已经走不动了,我已经无力再挣扎了,而且挣扎也不会有好结果,所以我要躺平,所以我扛不动婚姻这个大樑。”

    何为继续说:“我已经向监狱提出了离婚申请,你来了就正好办掉,免得法院通知到学校影响你的名声。”

    那就只有离了。她再次哭出了声。

    何为说:“但我有一事相求,你如果能办到更好,办不到也不要勉强。前天我哥来看我,他仍然想办个猪场,我觉得先办个小规模的,先从几头母猪养起,以后慢慢发展。但养猪如果不科学养殖,肯定赚不到钱。但我是没法去指导了,我想求你去指导一下,养起来,摸索清楚了,就可以放手让他自己去养了。”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这也是给她一个补偿他的机会。毛小妹立即说:“这你放心,包在我身上,我要尽最大的能力来帮助他,只要哥愿意做,我一定能帮他养好,一定能发展起来。”

    何为高兴了说:“这就太好了,我也再没遗憾和牵挂了。我想好了,如果你肯帮忙,我觉得土猪和野猪杂交是个不错的主意,而且品种你已经选好了,如果可能,就用选好的品种,先养一头公野猪,再抓十几二十只土母猪仔,养半年多,母猪就可以交配生产,两三年,就可以达到四五百头。有这么大的规模就够了,也不知你觉得怎么样,能不能办到。”

    毛小妹觉得这个想法是可行的。就在前几天,南山那个养野猪的猎人还给她打电话,问她为什么不来了,养在他那里的那只公野猪怎么办,如果不要了,他就宰杀掉,要不然天天吃那么多,他养活不起。现在正好,把那只公野猪弄回来,再买二十只母猪仔,再先建一个小猪圈,也花不了多少钱,有四五万也就够了。毛小妹说:“我们先写个可行性报告,看能不能以猪场为抵押贷点款,如果能贷四五万,就没有一点问题。”

    何为说:“资金的事我哥已经说了,他自己有六万多块钱,是打工挣来的,咱们就以这点钱做计划,把猪场建起来。”

    有这笔钱足够了。毛小妹说:“那你就放心吧,我一定要计划好规划好,如果有拿不准的地方,我会来和你商量。”

    探视时间很快到了,已经催促几次了。毛小妹这才想起带来的吃食。她只能说东西很好,也很贵重,是一个贵人送的,要他夹杂着每天吃一包。

    但所有的东西都只能放在看守警察那里,什么时候吃再登记领取。毛小妹不仅担心起来,都是零食,如果值夜班的人想吃,吃掉了怎么办。但东西放在看守处是规定,包括要给的钱,她也只能这样了。

    按监狱的安排,明天带何为到当地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

    监狱有探视人员住宿的地方,他们要毛小妹住下来,明天上午一起去办理。

    住宿下来,太阳还没落山,毛小妹想到外面看看,看看农场的工作环境。

    农场并不在荒山野岭,虽然是山沟,但远处能看到村庄,而且不远处就是一个村镇,村镇还有不少六七层的楼房,当然肯定有医院和商店。毛小妹更想看看犯人劳动的场所,这和何为有很大的关系。

    秋庄稼基本已经收完,田野已经显得有点空旷。虽然叫农场,感觉地并不太多,因为并不是很大的一个沟,即使都是农场的土地,也没有多少,而且这里的犯人可能也不会太多,据监狱管理人员说,在这里服刑的都是轻刑犯,刑期一般都在十年以下,何为之所以到这里来,因为他是畜牧博士,上级考虑到农场养牲畜,博士不发挥专业特长可惜了,就把他安排到了这里。但何为刚到,农场原来就有畜牧方面的专业技术人员,暂时还没让何为干什么,可能是想等何为情绪稳定下来再说。

    前面传来喊数字的声音,大概是劳动的现场。毛小妹快步走到近前,看到犯人们正在割倒的玉米地里掰玉米,人数也就百来个,而劳动的那片地,四周都每隔十几米站一个犯人,他们每人手里拿一面红旗,他们无疑是监视犯人防止犯人逃跑的。但他们本身就是犯人,为了防止他们逃跑,他们必须得不停地报数,一个传一个,一直传到二十。毛小妹明白了,如果哪个报数声中断,就说明出了问题。毛小妹寻找民警在哪里,看到在犯人围成的人墙四角,有一个遮阳伞,下面有一个武警站着。

    毛小妹禁不住一阵感慨。读本科时,有一个同学的老爸是狱警,他说现在的犯人待遇很好,根本不是电影里演的那样,不但不会被打,每天还按时出操,按时放风体育锻炼,按时学习,按时吃饭,按时洗澡,按时睡觉,就是什么活也不用干,远比农民工生活得轻闲幸福。大家当然不信,同学坚持说就是这样,还说那些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的农民工,还不如犯个小罪去坐牢。这样大家更不相信,说如果是那样,那谁也不怕犯罪了。现在她明白了,犯人们的生活确实不错,掰玉米的犯人也是坐在那里干活儿,而且没人催他们快干,也没人给他们计件,一个个干的慢腾腾的。而在一圈站岗看守犯人的犯人,只站在那里看着干活儿的犯人,只是轮到自己时就报一个数。但从他们的表情和精神面貌看,他们是愁苦的,当然也是不准他们说笑的。她看到过一个有关苦乐的理论,说吃苦分为两种,一种是主动吃苦,比如拼命争抢篮球,比如登山长跑,比如巡视的干部,他们做的是他们愿意做的事情,事情也由他们自己去做,所以他们越苦,越感到奉献的价值和乐趣,也就越有成就感,也就越甜蜜。而那些被动吃苦的人,比如这些犯人,比如在督促谩骂下干活的人,比如极不情愿又不得不干的人,这些人即使他们干的活不苦,他们也会觉得痛苦。当然犯人们的苦还远不止是被动吃苦,其实他们已经失去了人的一些基本的东西,比如行动的自由,说话表达的自由,自主选择的自由。他们干的活儿不苦,甚至干活也只是活动一下身体,但他们是很苦的,是精神的痛苦。而精神的痛苦才是人最大的痛苦。她最初读到这个吃苦理论时,她就想,如果她是领导,就不逼迫下属干活儿,也不过多地指手画脚,也不总要让部属按自己的想法去做事,因为如果逼迫和指手画脚过多,下属就觉得自己是给别人干活儿,是被动吃苦,不苦也会苦。如果是只把任务明确地布置给下属,让下属充分发挥自己的才能,让下属觉得是在给自己干活儿,干活是自己的工作,这样下属才能主动吃苦。所以说如果不讲究方法,不尊重对方,抓得越紧,对方越觉得苦,抵触情绪就越大,情况就越糟糕。现在看来,如果她是领导,就不仅要让大家主动吃苦,还要让大家精神愉快,精神愉快了,才能主动吃苦,才能主动做事,才能用心把事情干好。而让大家精神愉快也不是喊了让大家愉快就能愉快,而是要把大家当成主人,充分尊重大家,让大家真正觉得自己是主人,大家才会觉得是在给自己工作,精神才会愉快,才能主动去吃苦。比如农民工,他们虽然干的活儿苦,但想到挣了钱能干好多事情,能让便宜过上幸福的生活,多苦也很甜,也很幸福,干活儿也很精神。

    毛小妹不想再看下去,离她最近的那个战士已经在盯着她,而且有赶她离开的意思了。

    这样看来,何为在这里肉体上不会吃苦,但精神上他会很苦,要比一般的犯人更苦。

    回去睡了,感觉很累,却怎么都睡不着。不离婚当然是不行,她不是贞节烈女王保钏,她不敢想象无依无靠,她还想要一个孩子,至少老来有个说话的牵挂的人。但就是难受得睡不着。她和何为虽然没举行正式婚礼,但也不止一次山盟海誓要白头偕老。她只能默默地流泪。直到天亮,她才迷迷糊糊打了个盹。

    她还是早早起来梳洗打扮了一下。但监狱来接她的车十点多才到,而且里面并没有何为。问司机,司机说在另一辆车里。毛小妹一下明白,另一辆车那就应该是囚车。

    到了民政局,何为已经在那里,但仍然戴着手铐。两人来到办事柜台前,一位女大姐看了申请,问是否都愿意离婚。何为坚决地说愿意,毛小妹也小声说愿意。

    大姐问财产怎么分配商量好了没有。何为说没有财产。大姐不高兴了说:“怎么没有财产,你们结婚三年,怎么能没有财产。”

    毛小妹心里猛然一惊。是啊,怎么能没有财产。但确实没有财产,连一张床都没有,更别说戒指项链了。前不久路秋生老婆起诉了她,路秋生老婆的律师来学校调查她的财产,更不相信她什么都没有。听了她的详细解释,律师除了叹息,也为她深深地惋惜。她只好说:“也没什么财产,但我们商量好了怎么分。”

    办好离婚证,毛小妹想和何为吃一顿饭。但民警立即拒绝,也立即将何为押上了警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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