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金盏倒垂帘·鸿门宴(下)
姐弟三人入了宴席,见除了大郎建成、三郎元吉、五郎元亨,席间还有几人皇叔淮安郡王李神通,洛焉知道此次皇叔被请来作“和事佬”,来调解气氛来。
大郎见三娘三人一同前来,知道这“铁三角”应该是要“同进退”,不过今日他宴请众人主要还是缓和太子党和长公主势力的对峙状态,毕竟耶耶年事已高,将来自己还是要做个宽厚手足的帝王。
众人入坐,李建成刚要举杯,二郎起身向他行了礼,说到:“皇兄,世民上次从东都带回一些上好的杜康,一直收在家中酒窖,今日借花献佛,请皇兄、阿姊,几位兄弟品尝。”说完他递给七郎一个眼色,长孙无逸去取酒,他出去不一会儿抬了一大坛酒回来。
没等大郎推辞,众人的二叔李神通高兴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老王爷时刻没忘记自己调和抹油的任务,他早知道自己这几个侄儿女因不是一母所生,分出了派系,今日他一定会竭尽全力让李家儿女再次团结一心。
看着二皇叔那从未受皇权利欲侵染的纯洁眼神,三娘心生羡慕,谁不想兄弟姐妹团结友爱?如果今晚大家能尽释前嫌最好不过,也能祛除耶耶多年来儿女不睦的一桩心病。
七郎给众人酒樽中又斟满杜康酒,到了长公主他反而只倒了半斗,三娘看着立在门廊那么一大坛子好酒,不禁腹诽起这个七郎,亏自己还带着他南征北战,怎得到了她就这般小气,只斟了半斗给她。不过她又想起临行时丈夫嘱咐“不要贪杯”,便也不再跟孩子计较。
大郎并未碰那杜康酒,还是拿起原来自己的酒杯高举向众人,祝词开席,元吉和元亨一看大哥没喝二郎带来的酒,也用了原来斟好的太子赐酒。
只有三娘、皇叔、钰公子和二郎将杜康一饮而尽,一杯饮罢,几人又分别向太子敬酒,感谢他的盛情宴请。
一轮酒后,宇文钰难得起身,向叔父走去,要单独敬他,李神通知道素来从不与人交往的晋王亲自来敬酒,应是高看他这个皇叔一眼,忙举杯应承,钰公子与皇叔寒暄间,偷偷将解药投入二叔酒杯中,李神通根本没留意,继续爽快一饮而尽。
世民见叔叔连饮两杯不禁眉头紧蹙,示意七郎一会儿给李神通添酒时加入解药。
酒过三巡,大郎见气氛还是很冷清尴尬,忙讲了些儿时在大兴的见闻,奈何大郎与几人年龄悬殊,洛焉几人能记事后大郎已经迎娶荥阳郑氏带着妊阿娘出去建府,后来数次家庭聚会大家也是不欢而散,实在没有什么美好的童年可共同追忆。
这时元亨冷笑着,“我倒是可以分享一件童年趣事。”说着,他把儿时撞见三娘偷听晋王与舞姬涂娘闺阁欢爱的事情“惟妙惟肖”地讲了一遍。
众人听了都尴尬至极,默不作声,宇文钰也才惊觉原来那夜的“狸猫”就是阿姊,但他也知道今日弟弟元亨不是善意分享,更像故意栽赃。
洛焉默默听着弟弟的挖苦,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没想到元亨还能记得十几年前的事情,其实这种事换作平常人家根本就只是茶余饭后的一桩笑谈罢了,可是现如今他们李家已经贵为帝胄,如果传出去,闹得满城风雨、天下皆知,不知又会迎来怎样的宫闱之变。
但如今的长公主早不是当初一冲动就动手的李三娘,她玩味地看着元亨,轻声慢语地问道: “阿弟,你的手指可长好了?”
酆王知道阿姊这是反击,在故意揭他的短,恼羞成怒道:“李洛焉,不要以为你给了本王可生骨肉的几颗丹药我就该给对你和驸马感激涕零,俯首帖耳!不要忘了当初娘子关正是你见死不救才害得我眼睁睁看着两根手指被生生被贼寇剜掉, 本王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你跟晋王的龌龊事尽人皆知,现在你们还想和大兄抢皇位,真是双生祸兆一点不假!”
他一边控诉着,一边观察众人反应,他发现长公主嘴角上翘斜眼睨着他,手中搓捏着的一个长柄银质汤匙,元亨明白虽然众人早在进府就被收了兵器,但酒桌上的一匙一叉对于高手来说皆可作为致命杀器,他又想到宴会前大郎叮嘱他和齐王这次宴会目的是要与长公主势力握手言和,便知道自己这是过了。
这时大郎喝止了元亨,他正要向洛焉等人赔不是,二郎忽然“吭”的一声口吐鲜血,众人又皆离席查看二郎伤情,离二郎最近的长孙无逸扶起要倒下的秦王用身体掩护迅速往他口中送了个什么东西。
“驸马到!”这时驸马少师冲破太子府层层围堵来接妻子。
他和妻子、钰哥搀扶起二郎向正门走去,临了少师又转头看向元亨,冷冷地说了句,“本君的药是医治知恩图报的君子,像你这般狼心狗肺之小人怕是不配。”
少师话音刚落,酆王就捂着已经开始腐烂的手,痛得叫唤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太子建成也一脸疑惑,“三娘,我没……”
洛焉也纳闷,为何大家都用了解药,只有二郎吐血?她顾不得许多,只想着此地不宜久留,要尽快把弟弟送回秦王府。她没理会太子,搀扶着弟弟赶向府外秦王的马车。
几人上了秦王府的马车,长孙无逸抱着杜康酒坛紧随其后跳上车,三娘见状斥责道:“小七,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只顾着那坛子酒?还不快过来扶着你姊夫?”
长孙无逸的表情似乎像做错事被发现一般,赶紧照做。
其实宇文钰早就发现七郎种种不合常理的行为,不过一来他是秦王家眷不便斥责,二来一直是阿姊带着七郎,他知道阿姊马上也能发现端倪。
一路上,洛焉几人围着二郎,只有少师坐在对面皱眉似是思索着什么。
不一会儿,二郎慢慢苏醒,口中说着“没事”,他又吩咐车夫从秦王府后门进,几人搀着世民走到后门,秦王侧妃杨氏早等在那里,她焦急又心疼地搀过丈夫,向洛焉几人行礼。
“长公主、驸马、晋王,此事关乎皇室颜面,不可宣扬,所以请几位留步。”
几人都听出这是逐客令,少师赌气第一个拂袖离去,洛焉瞪了杨芊芊一眼,跟弟弟说了句“过两日就来看你”就拉着胞弟宇文钰也离开。
几人出来才发现刚刚走的急各人的马匹还在东宫,正巧淮安郡王牵着三人马匹策马追来,老王爷关切询问二郎伤势,知道无大碍后也和几人作别悻悻地回了自己的王府。
洛焉、少师和宇文钰一路上都沉默不语,各怀心事,待快到了公主府的辖区,晋王见四下无人才幽幽说到:“看来世民是志在必得了!”
少师依然锁眉不语,李洛焉却一下子反应过来,原来真正的毒酒是杜康!世民他一开始并没有服解药,所以只有他一人中毒吐血。
“怪不得小七今天如此反常。”这么一想,三娘立刻明白了来龙去脉。
“这一个两个的都在觊觎耶耶的位子,”她转头望向丈夫,“当帝王真的那么爽吗?”
少师害羞低头,“‘天帝’只是尊称,吾不过就是个星际访客。”
宇文钰倒是借这个机会又知道了姐夫的一桩身世秘辛,他一直对这个神秘的姐夫的来历十分好奇,竟然忘了夺嫡已经迫在眉睫,只有他还置身事外。
“钰儿,你明天一早就回河东继续戍边吧,留在这儿早晚出事。”虽然洛焉内心极其想把弟弟留在身边好有个帮衬,但是她明白胞弟才是皇位争夺的风暴中心,几个皇子为了争储君之位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越接近长安才越危险。
宇文钰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看姐夫,少师向他点头示意他放心,他一定会用命护妻子周全。钰公子知道经过这次“鸿门宴”,的确应该也会置身事外,于是向姐姐夫妇作别,准备翌日启程,远离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