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禽兽
她脑中有个猜想,可却不敢去应证,几节纤细的手指暗地里被捏得泛白。
“这东西自然是不能见水的,不止这玉沉香,所有的香都不能见水,这些东西本就是各类花草研磨而成,哪怕是制成了香膏,也要忌光忌水,见了丁点的水便会驱散香气,坏了它原本的味道。”
他不用再解释,楼月也已然是明白过来了。
她问:“若是见了水,可是立马便见效?”
“少则五六日,多则十几日,若是早些发现……”
周子越语气恹恹的,眼里懊恼悔恨交加,显然是接受不了玉沉香被破坏的事实。
楼月这下是全明白了。
她拍了拍床铺安慰他:“周公子,你好生休息吧,这两日我会差人过来护你周全,一切按原计划行事。”
她起了身来,段如风也顺势跟了过来,随她一道出了楼去。
“大人现下要去哪里?”
楼月回头看了他一眼,神情有些古怪,半晌才匆匆别过头去,道:“先回衙门,派人过来护着。”
段如风没有再开口,一路随她回了衙门。
两人才进后院,迎面就撞见宋子戚与崔洋在院中闲谈,见他们一同回来,两人皆是一愣,正待要开口,楼月便上前说道:“崔捕快,你带着人去景祥楼,这两日定要护好周子越安全,但凡有丝毫异动,即刻差人回来告知本官。”
崔洋忙领命,宋子戚见他要走,忙也准备跟过去,楼月伸手将他拦下,笑道:“你就不用不去了。”
宋子戚疑惑:“不是要抓人么?我去也好有个照应。”
楼月叹了一声,道:“抓什么人,让崔洋去守景祥楼本就是个幌子,那里头没有周子越,人早就让我安置在其他地方了,这两日还是让段捕头去守着。”
宋子戚嘿嘿笑了几声,又有些疑惑道:“原来如此,可直接让段兄去景祥楼守着不成吗?作甚还要再另寻个地方安置?”
这个蠢货啊!怪不得被人耍的团团转。
楼月暗自感叹了一番,笑道:“声东击西。”
“声东击西?”宋子戚愣住。
楼月想着原本那计策,虽事有变化,此刻却也正好借机让宋子戚传些话出去。
她道:“周子越是何人?他既无罪,本官又怎好将人囚在青峰镇?何况我与黄府公子也算有些交情,他都亲自过替人做说客,我只能另想他法,先将周子越安全送出去。”
见宋子戚面色轻松,显然是没做多想,便又道:“那景祥楼里护着的不是周子越,而是从外头雇的一个普通人,周子越安置在了那西郊竹屋中,等安全度过这两日,段捕头会亲自送他离开。”
宋子戚不懂她此举意图,只觉这办法倒也不错,忙也连连点头。
楼月看了他一眼,愈发觉得无奈,也不打算再多说,只问他:“你将云缨姑娘从春归楼赎出来了?”
一说起这事,宋子戚便来了兴致,他笑道:“多亏大人借我银钱赎人,那日我若是晚去一步,她就教人给欺负了。”
楼月笑着点头,道:“赎出来便好,你将她安置在家中,阿饶可曾怀疑过什么?”
“可别提了。”宋子戚大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我原本还打算瞒着他,可那日他出去时正巧听到有人说了此事,便一直气着。”
楼月道:“以后可是要叫嫂子的人,这般僵着也不是办法,你放心,明日我便去你家中,与阿饶好生说道说道此事。”
宋子戚脸上一热,干笑两声,道:“什么嫂子,我还不知她愿不愿呢。”
“你都将人从火坑里带出来她还能不愿跟着你?”
楼月笑了笑,故意压低了语气凑近他:“你与我实话实说,你们两个可曾肌肤相亲?”
宋子戚顿时如同烧沸水的茶壶一般,忙摆手解释:“我真心待她,自然是不会做那等禽兽不如之事!”
肌肤相亲便是禽兽不如?想来她以前天天惦念着段如风,老想着跟人亲近一番,要是按他这般说,那她从前可没少当禽兽。
意识到自己思绪跑远了,楼月忙回神笑道:“她若是对你也有那心,那等事便不是禽兽不如,你花了那么多钱将人赎出来,总不会是要在家里再养个妹妹吧?”
宋子戚面露忧愁,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段如风,终于又将视线落到她身上,苦恼道:“大人,如何才能知道她对我有没有那心思?”
这事算是问错了人,楼月若是通晓这情爱之事,从前哪里又会被段如风骗?
可那大话既然说了出去,此刻再反悔便是往自己脸上甩巴掌,便硬着头皮说道:“这还不简单,明日我去帮你探探底便是。”
好不容易将宋子戚给忽悠走,转身之时,就见段如风站在她身后,一脸的若有所思。
近距离看着他那张无可挑剔的脸,楼月猛地想起刚刚与宋子戚说话时那一瞬的遐想,顿时生出几分尴尬,忙干咳了几声,正待擦身而过,段如风却又跟了上来。
“黄少爷这两日来过?”他语气倒也平淡,像是在与好友闲谈叙旧一般。
楼月脚步一顿,也不曾回头看他,道:“唬那二傻子的你也信?”
段如风的轻笑声从后头幽幽传来,像是魔咒一般,生生教她顿住。
她突然觉得,段如风好像是变了个人一般。
从前的段如风孤高清冷,便是天上月都不肯多看一眼,如今这个人,脱去了那身孤高之气,举止投足之间,尽是让人措手不及。
她又想起那日在西郊竹屋,在玉琼的床榻下,他罩上来一件黑色外衫,将两人身影掩藏在周子越眼皮底下,她心跳频频,转头挣扎下,与他那一瞬的肌肤相触。
那是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像是全身被扎了一样动不开身,明明该恨着这个人的,那一刻,她却没骨气的去思考那是他唇角还是脸颊。
她从回忆中回神,转身看了段如风一眼,她忽略掉段如风眼里似有若无的笑意,道:“方才我与他说的话你也听见了,今日你便去那西郊竹屋,定要乘着马车过去,等明日一过,你再乘着那马车去关口。”
“大人这是怀疑此事与……”
“嘘!”段如风话不曾说完,楼月已经对他比了个手势,“现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此事你明白便行,一切谨言慎行。”
段如风点头,笑问道:“大人方才说要给宋子戚出主意,莫不是也是唬他的吧?”
楼月被他这话噎住,脸上的慌乱一闪而过,她道:“他那人脑子愚笨,本官不愿他受那情爱之苦折磨想帮他一把,这事自然不是糊弄他的。”
段如风没再多问,只点头应了声是。
他一走,楼月总算是放下心来。
自打她重生回来,就不曾过得安稳过,成日里被各种杂事烦扰,她想,等过了这遭,定要好生休息几日,无忧无虑的休息上几日。
次日散衙,楼月没回县令府,却是应了宋子戚相邀,前去他家中作客。
楼月也有些时日不曾见过宋子饶,绕过街市时还特意给他买了两串糖葫芦与一盒桂花糕,宋子戚家中如今打扫的也算不错,毕竟从前是黄府宅院,多少是有些贵气在,两人一进门,楼月便说要去看宋子饶,跟宋子戚问了他的住处后便提着东西去寻他。
她走到宋子饶房门口,听见里头隐隐有些动静,忙笑着上前去敲了敲门。
里头安静了半晌,没一会儿,宋子饶的脸才出现在她视线里。
“大……大人。”他双眼微红,本还恹恹的神态却在见到楼月时一扫而空,猛地生出几分欣喜。
“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来了。”
楼月拎着手上的东西在他面前晃了晃,很自然的走近屋子里。
“大人怎……怎么会过……过来?”宋子饶有些激动,语气凌乱。
“自然是过来看看你。”
楼月笑了笑,看他方才那表情便知他这几日和云缨相处的不甚愉快,便笑道:“你哥哥说请我来吃饭作客,我想着也有些时日没见你,便过来瞧瞧,你这失语症,怎么没见怎么好转?”
“原是见好了的。”
宋子饶话还没说出口,门外突然走进来一个人,宋子戚大步跨进来,刚往宋子饶边上一坐,宋子饶便不动声色的转过身去不看他。
宋子戚无奈的看了楼月一眼,接着说道:“许是见了大人一时激动。”
他讨好的蹲到宋子饶面前去,笑道:“阿饶,你也别生气了,云缨姑娘身世可怜,我才瞒着你,你也是吃过苦的人,应当是怜惜她的,她方才还在厨房做了一桌子菜呢,比我做的可好吃多了。”
楼月在一旁不好多言,只看宋子饶眼眶红了,语气气闷:“我与她……能一样么?”
“我是你亲弟弟,自然……真心待你,可……可她呢?你与她……才认识……多久?”
一番话说的宋子戚百般无奈,只连连解释:“她自然也不是假意,阿饶,你看她做了那么多菜,也不能不给哥哥这个面子,咱们先吃饭,别的事往后再说好不好?”
“你哥哥说的是。”
楼月在一旁忙打圆场,又起身推宋子戚出去,笑道:“你先去帮云缨姑娘,我一会儿便带阿饶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