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暂住
才将崔洋打发走,楼月就觉得万分头疼。
她如今坐着这县令的职位,心中所想却没一刻能消停,睁眼闭眼便是前世那些事,无时无刻不提醒她谋划下一步的路。
有那么几刻,她甚至想还不如当初那般死去一了百了,可每每想起断头台上看到的那一双眼睛,心里的不甘又全部涌了出来。
她不该死,不该任由那些过往击溃她的意志,如今她初来乍到,破了两桩案,早已摆脱了那“狗官”的名头,她自然也该摆脱那些不堪过往。
两杯茶喝下,她一番愁绪终于稳定下来,正待起身去翻看案卷,忽然门口有人敲门,伴随着一阵熟悉的声音,段如风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视线里。
他已经换了衣裳,收拾的干净利落,从头到脚依旧风度,好似方才狼狈只是一时错觉。楼月敛了思绪,开口问他:“东西都清点好了?”
段如风点头,“已经先将东西搬到了杂舍。”
“没烧掉什么贵重之物吧?”
“除了一些随身衣物,书和画卷,该烧的都烧了。”段如风说着,语气却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也不见有多心疼。
那可都是钱财换来的东西,他倒是还真看得开!
楼月抿着唇点头,觉着此刻好似应该说些安慰的话,正想着如何开口,段如风突然问她:“大人,听说你想让我住进县令府?”
她说过么?!
楼月呆愣半晌,干笑道:“段捕头从何处听说的?”
段如风勾着嘴角笑了笑,“我想这话应当也不是从大人口中说出来的,许是宋捕快一时心急,听错了。”
又是宋子戚那个混账!
楼月暗中咬牙切齿,讪笑道:“宋捕快许是为你忧心,毕竟这好好的房子烧了,着实麻烦。”
她道:“看段捕头今日着装,昨夜想必是回去过了,怎么晚了还往外头跑?”
她视线落在段如风身上,那一句话似是无心,却在段如风心中掀起了浪花。
她不信他……
段如风心中长叹,沉默半晌说道:“昨夜会个旧友,喝了几杯清茶。”
会个旧友?
楼月觉得有些讽刺。
他段如风心思比谁都深沉,从前便是孑然一身,他不信的人可太多了,这样的人竟然还有朋友?
这个蓁儿倒是不简单,怎么以前没听说过有这样一号人物?难不成自己当初还是没将人看紧,所以不知道他竟有这样的红颜知己?
她心中斟酌一番,笑道:“原来是这样。”
“大人。”段如风沉默片刻,忽而开口道:“属下可否先向大人预支下月俸禄?属下先去驿馆对付一段时间。”
“嗯?”
楼月一愣,对上他那双沉静如水的眸子,没由来的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虽然知道他说那些话许是故意提醒她什么,可当初她心直口快应承了何重仁替他母亲寻药,那些钱都是段如风拿的,何况先前衙门修葺也克扣了他些银钱,如今他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自己再落井下石,确实也不地道。
罢了罢了,与其想办法让宋子戚那憨货盯着他,还不如将他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坐实了那偏袒的虚名。
“倒也不必如此麻烦……”她笑道,“县令府空房倒是有,先前阿饶住的那间也没收拾出来,你若住得惯,今日便先搬过去。”
段如风眸光微颤,似是愣了半晌,待沉静片刻,方才拱手谢过。
段如风没拒绝,这事便也算是默认。
晡时,段如风将那些临时收拾出来的东西放到马车上,与楼月一道回了踏上回县令府的路。
两人同乘一辆马车,视线屡次三番碰到一处,牵起无数过往回忆。
楼月还记得,她那时在酒楼缠了段如风数月,将人缠到没办法,总算是答应她住到县令府去,她当时喜不自胜,乘着最气派得那辆马车去接人,像个终于娶到心爱之人的新郎官一样,满腔热情都写在了脸上。
那也是这样一番场景,两人在马车里对视,她将人看的视线不知落到何处,她不禁出声取笑,说他比君子还君子。
那时她怕是怎么都不会想到,这样的君子,也会在背地里做些她不知道的事,毁了她一事官途。
“大人?”
楼月被这么一声唤回了神,抬头见段如风正看着自己,忙敛了思绪,问道:“什么?”
“大人手臂可好些了?”段如风再问。
“哦,小伤而已。”楼月笑道:“还好他当时拿的是一把匕首,若是一把刀,只怕我这项上人头都不保了。”
段如风视线一颤,却也很快被他掩饰过去,他道:“那日是属下疏忽,不曾料到他竟偷偷寻了利器。”
“也不怪你。那人当初也是寻过衙门的差事,虽然被崔洋给抢了风头去,料想也不会是个普普通通的百姓,他能想到这种浑水摸鱼的法子,自然也是有些心思的。”
段如风点头,道:“听说大人要将那孩子送到凤山村去?”
“那孩子可怜,本官也不忍心他孤苦无依,何重仁母亲年纪大了,他又不曾婚娶,他母亲盼着早日报孙儿,这样也算是全了她心愿。”
“终究还是大人考虑周全。”
楼月轻笑,忽然笑问:“段捕头,上次在章台寺见你求姻缘,想必是心中有心仪的人,倒是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段如风闻言,转头看了她一眼,两人视线再次碰上,皆是各怀着心思。
段如风将视线稍稍挪开了些,道:“她……是个很特别的女子。”
很特别?
春归楼的人,的确特别。
楼月笑,“听你这般说,本官倒是很想见见这位女子。”
段如风道:“有缘大人自会见到。”
楼月点头,笑道:“既然段捕头有心仪之人,那你这次你住去县令府,那女子可会觉得不悦?”
“她不会。”
段如风倒是应的极快,“她知书达礼,不是那等无理取闹的女子,大人放心。”
有何不放心的,反正被人说靠脸攀高枝的人不是她。
她道:“这个段捕头便不懂了,女子的心思细腻,嘴上说着不在乎,心里哪是什么都全能抛开的?”
“是吗?那上回我冒犯大人,大人是否是真心原谅我了?”
段如风嘴角扬了扬,却没应她这话,倒是问了句毫不相干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