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借势装病
这一觉睡得太沉，醒来之时，已是第二日晌午。
楼月摸着昏昏沉沉的脑袋从床上起来，屋中场景竟无比熟悉，低头一看竟躺在县令府的床上，不由愣了些许。她想了许久，这才想起来昨日自己在监斩台倒下，那一倒，事后竟什么意识也没了。
楼月顿时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她怕是开创了青峰镇先例，成了第一个在监斩台倒下的县官吧？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
“大人可醒了？”
正满心烦躁，忽听门外珠颜正在敲门唤她，她忙拉着被子再度躺回去，压低嗓音回道：“进来……”
这一声有气无力，装的倒是无半分破绽。
没一刻珠颜推门进来，脚步轻快，她将一盆温热的清水放在床头的桌案上，抬头问道：“大人身子可好些了？”
楼月一双手放在杯子里藏着，暗自捏紧了拳头蓄力，“嗯……好了许多，你先扶我起来。”
珠颜忙上前去扶她，顺势在她身后垫了个软枕，“大人昨日可吓坏人了，昏迷之中一直出着冷汗，到了半夜才消停下来。”
楼月扯着嘴角做了个虚弱的笑，问道：“昨日……是谁送我回来的？”
“是县衙的马车送大人回来的，我当大人提前回来，没成想竟是病下了，大人最近为了查案来回奔波，这才无端染了病。”
楼月心中掂量了一番，心道既然大家都认为她这是病了，干脆也这般装下去，毕竟病倒总比害怕行刑来的强。
干咳了一声，才刚点头，忽听门外有人敲门，她没来得及开口，便听门外那人说道：“大人，衙门里头有两位公子前来探望。”
衙门里头两位公子，不说是谁也知道了。
楼月愣了片刻，忙让珠颜拿了衣裳过来给她披好，这才传令让人进来。
没一会儿，门外进来两人，楼月隔着轻纱远远便认出这是段如风与宋子戚，不禁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坐下，低声让珠颜给两人斟了一壶茶来。
两人才刚坐下，宋子戚便开口说道：“听大人这声音，好似还未大好？”
“无妨。”楼月道：“比昨日好了许多，你们过来，可是衙门里头有事？”
宋子戚正要开口，段如风便早早截了他的话：“衙门里无事，我们受师爷所托前来探望大人。”
“哎呀段兄，说什么师爷，你不也担心大人？”
楼月隔着轻纱尴尬的笑了一声，道：“昨日我身子不适突然晕倒，今日怕也不便过去，衙门里的事情，还需你们相互打点。”
“大人这话说的，你昨日突然晕倒，我们都担心死了，你也别记着衙门里头的事情，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又转头对段如风说道：“段兄不是懂医术？若不成你帮大人再瞧瞧？”
“也好。”
段如风闻言起身，正要迈步靠近床榻，忽然听里头传来几声重咳。
楼月一听段如风要替她瞧病便慌了心神，激动之余便被口水呛到，此刻也咳得满脸通红，她生怕装病一事被戳破，满心拒绝道：“不必劳烦段捕头，也不是什么大病，老毛病而已，明日便好了。”
段如风凝眉沉思，那脚步却顿住，他隔着轻纱望着床榻里头的人，一时说不出心中滋味，有些话想开口，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
半晌，他才叹了一声，道：“大人既知自己有这老毛病，该好生休养才是，有些事切不可勉强而为。”
这关切的话语倒是让楼月觉得诧异，她转头看了他一眼，正待要开口，却听宋子戚突然问道：“大人有什么老毛病？那日原本好好的，怎么一到行刑时便晕了，大人莫不是……怕血？”
一通问话，又教楼月忍不住重咳了几声，她忙回道：“不是，自然不是！”
开什么玩笑，若是传出去说她怕血，往后她这个县令的脸往哪里去搁？！
“我就是前几日没睡好，总担心此时会出岔子，昨日刑场之上忽然头晕，便没忍住倒下了。”
她道：“今日没办法招待你们了。”
这两人再多待一刻她都装不下去了，这会儿赶忙的编了理由遣人离开，好在两人也没打算多留，言语了几句便也告辞。
楼月忙唤了珠颜一声，“快送送两位公子。”
珠颜闻言，忙紧步跟了上去，段如风心念着楼月身边就她这么一个贴身侍奉的，也不好让她跟着他们跑来跑去，定住脚步回头道：“不必相送了，你回去照顾大人吧。”
“是是是。”宋子戚也附和道：“我们两个大男人也不怕走丢。”
珠颜低头想了想，却没立刻回去，只是眼睛落在段如风身上，欲言又止。
段如风微微蹙眉，正待开口，只见面前这人鼓足勇气抬起头来看他，问道：“段公子，有一句话我一直想问你。”
“你和我们家大人，以前是不是见过？”
——
楼月在屋子里等了一会儿，珠颜这才折返回来，见她掀开被子要下床，忙上去阻拦道：“大人病还没好，还是别下地了。”
楼月伸长脖子往她背后看了一眼，问道：“人都走了吧？”
“走……走了啊……”
“那就行。”楼月将她的手拨开，道：“我不乱走动，就在屋中转转，不然在床上躺一天，没病也……咳咳，越躺越难好转。”
“呸呸呸，大人可莫要胡说。”珠颜忙打断她：“这话多不吉利。”
不吉利？她都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什么不吉利？
楼月看着她眼里的关切之意不禁有些好笑，正要开口，忽然肚子咕噜一声，惹得珠颜忍不住偷笑。
“大人从昨日回来都未曾进食，此刻怕是饿了，我让厨房做了些清淡的粥，这就让人送来。”
那一句清淡瞬间便让楼月没了胃口，她想了想，道：“我想吃回风堂的点心，你去帮我买上一份来。”
“大人，你病才刚好转些，还是……”
楼月作茧自缚，奈何还不能呵斥她不听话，只笑了笑，道：“回风堂的点心也清淡，说不定我吃上几块，立马就能见好。”
珠颜一时竟无言反驳，顿了顿道：“那大人好生休息，我这便去。”
等珠颜一走，她这才彻底松懈下来，胡乱梳洗了一通，这才穿好外衣下了地，闲坐了一会儿不见人回来，又实在坐不住，便琢磨着出去走两圈。
刚走到门口，忽然脚步一顿，几步踱至梳妆台边，对着镜子打量了起来。
这容光焕发的，怎么看也不像是病没好，这要是出去遇见人，岂不是穿帮了？
思来想去了片刻，忽然灵机一动，忙拿了那粉往唇上脸上去沾，那些东西她很少去用，放在那也就是个摆设，一时也没控制住力道，沾了个大白脸。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都忍不住愣了，这样子不像是病了，倒像是要死了……
眼角一抽，正要去找东西擦脸，忽然门被人从外头推开，珠颜拎着一盒糕点站在门口，惊讶的看着一脸“苍白”的她。
“……”
楼月心中叫苦，尴尬的甩了甩手中的帕子，笑道：“我方才无事，就……就想试试这些东西……”
珠颜轻笑着走过去，顺势将点心放到桌上，道：“知道大人的心思，大人想学，往后我教大人用便是了。”
楼月狐疑的看她：“心思？什么心思？”
“大人是不是想早些去县衙，又恐这面色不好叫他们担心，想以脂粉覆面，让他们放宽了心？”
楼月不禁嘴角一抽。
她不过就是想出去走走，怕装病不像，没想到了这丫头眼里，竟是如此高尚，一时心里头也生了几分羞愧，忙干咳了一声，道：“这些东西还挺难使唤。”
珠颜笑道：“大人不爱脂粉，自然是不会用，要我说大人虽当了县令，却也是个寻常女子，这世间能有几个女子不爱脂粉的。”
一番话说的楼月更是羞愧不已，看来她活了一世，不仅没当个好官，连做个女子也不曾做的恣意。
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神情一滞，脑子里无端冒出个离奇念头来。
前世里段如风不喜欢她，或许不仅仅是因为她死缠烂打，也多少与她不会这些玩意有关？
若是如此，这段如风也太俗了些……
恹恹的推开面前的脂粉盒子，起身走向桌边，待看了那桌上的东西才稍稍露了笑意。
珠颜笑着过来，道：“大人，等你吃完糕点我教你如何施脂粉？”
楼月迫不及待的将盒子拆了，顾不上形象的狼吞虎咽起来，听她这么问，不由摇头：“不学。”
“为何？大人方才还想学呢。”
楼月：“方才被邪魔附了身，一时糊涂。”
倒腾那些玩意作甚，她便算是不施脂粉，照样光鲜亮丽！
她懒得同珠颜再论这个，奈何这丫头今日也是被邪魔附了身，说起这事来竟没完没了。
“大人可不能这么说，这万一哪日你不穿官服以女子之身赴宴，那些东西可大有用处。”
楼月嘴角一抽，漫不经心敷衍她：“等那日到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