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我知道你们杀死了食罪灵。现在我想知晓你们的来意。”
那男人走近了些，但仍保持着安全距离。
陈念安看清了男人，是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看面孔像是西方人，深目长鼻，脸边一圈胡子，鼻梁上挂了个黑色的镜框。
陈念安看向黑黝的枪口，反问他：“你们对前来寻求帮助的幸存者都是这个态度吗？”
他这句话说得很巧妙，既是回答了男人的问题，也把自己的问题抛回给他。
他也没有撒谎，他和七号原本就是来这里交换信息，寻求庇护。
但安全屋组织的处理让他喜欢不起来。
他们是杀死了食罪灵……这是被枪口指着的原因吗？
“抱歉，失礼了。”男人微微欠身，“我们只是出于对自身安全的考虑。”
“自身安全？”
“如果你们愿意前往本组织，需要经过我们的安全检查。”男人指向他身后的护从，“这些人既是保护我的安全，自然也有保护你们安全的作用。”
“因为据我们的已知信息，你们杀死食梦灵的力量并非完全可控。尽管你们主观也许没有恶意，但不代表你们没有威胁。”
陈念安听明白了。
这男人说话弯弯绕绕，是想表达他们需要接受安全屋组织的控制，受到安全屋组织的限制。
这也是进入安全屋组织的条件。
而他没有筹码可以和这个组织谈条件，只能接受他的限制。
他需要这个组织提供的信息。
或许，也十分需要帮助。
陈念安拍了拍七号的肩膀，示意少年把刀放下。他把枪扔在地上，踢了过去。
“我接受你们的安全检查。”
他和七号对视了一下，少年眼里还是满满的戒备和警惕，但他给了七号一个微笑，让他放松。
如果安全屋组织真的要伤害他们，陈念安也有自己的底牌。
他知道，他梦境里的人形食梦灵不会让他死。
不过是另一笔交易罢了。
男人和护从走近了，他打开随身的黑色箱子，里面装着两个长条状连在一起的拘束手套。
他给陈念安戴上那手套，末端的位置大约到陈念安的手肘，让他不能弯曲手臂。
“你没说我们要戴这种东西。”七号出声，他下意识想伸手拦住男人接近陈念安。
“我们看到了，他是用手溶解食梦灵的。”男人确定拘束带固定好后，走近七号，给他戴拘束手套。
“你们看到了？”陈念安说，“戴不戴这个无所谓，还劳烦你们安全检查后把你们看到的告诉我。”
男人笑了笑：“如果你们可以信任，我们当然会告诉你。”
“这也是为了人类的复兴。”末了，他郑重地加了一句。
陈念安只觉得这“人类的复兴”听起来有些嘲讽。
……
如他所料，安全屋组织的基地果然在地下。
男人带着他们向矮楼里走，那矮楼经过了改造，外表看起来只是不起眼的老旧居民楼，但车库的门打开后，另有一扇被堆放杂货所遮挡的木门。
木门上挂了一把生锈的铁锁。
那男人走上前，那看似老旧的锁中心突然亮了起来，他眨了眨眼睛，门后发出一声“识别完毕”的声音。
门开了。
看来他们建设这里花了不少的心思。这锁做了伪装，实际上开门需要虹膜识别。
想必这木门也另有玄机……但陈念安不认为它可以完全防住食罪灵。
毕竟，只要门内有人类，稍有不慎便会从内部崩坏。
门后是宽敞的走廊，两边的墙装上了透明玻璃，男人在前面走，陈念安向下望了望，吃了一惊。
这地下……的确有超乎他预期的面积和深度。
向下望，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陈念安猜测这里的前身或许是防空洞。
中心的巨大广场外围着一圈一圈平滑无缝的金属板面，在那些金属板面上开出了方形的门洞，构成一个个单独的房间，望着有些压抑，中心的楼梯向上延伸，接着他们所站的走廊。
这楼设计倒挺别致的，像客家土楼。
客家土楼似乎具有作为堡垒的功能，如此一想，又觉得合理很多。
这里不是纯粹的“安全屋”，这里被建设的初衷是军事堡垒。
某种意义上，似乎的确十分安全。
他们的目的是消灭食罪灵吗？但枪炮无法杀死食罪灵，他们或许有掌握别的方法消灭食罪灵。
陈念安向广场上望，那也零零星星站着一些人，看见陈念安等人走上走廊，抬起头观望着。
七号突然贴近陈念安，他无法弯曲手肘，只能用肩膀轻轻撞了陈念安一下。
他的背部还被枪口指着，不能做什么大动作。
“我看到……裴楠了。”他轻声说。
裴楠？
陈念安的头突然要炸开似地疼起来。
裴楠……不是已经死了吗？
他定睛看楼下的人群，他记不清裴楠的脸，他印象里只有那具脸上也布满在爪痕的女人面孔。楼下站着的人很多，他一时看不出谁是裴楠。
他不相信什么死而复生……那么，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你确认那是裴楠？”陈念安低声问，他凑得很近，垂着头，担心押送他们的人起疑心。
七号小声“嗯”了一声。
“下次遇到了指给我看。”
现在没有别的办法，来了这里，要先依照这里的规矩……进行安全检查。
他们要取得这个组织的信任，才有交换信息的可能。
他们跟随男人一路走到了环状楼层的下一层，透明的玻璃墙逐渐被白墙所代替。
男人在一间房间前停下。
“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是达伦。二位通过检查后可以来找我，我会在楼下等你们。”
他没有问陈念安和七号的名字，想必是早就知道了。
达伦推开门，做了个“请”的动作。
跟在陈念安和七号身后的护从却没有那么客气，推搡着他们走进了房间。
陈念安一路走来有猜测过他们口中所谓的“安全检查”是什么，看外面的金属板面和虹膜锁，这里的科技发展应该是十分前端的。
他以为至少会有通过特殊仪器进行的脑部检查，如果做得再绝一些，甚至可能用食罪灵来测试他的能力。
他毫不怀疑这个看起来没什么人情味的组织真有可能做出来这种事情。
但出乎他的意料，这间房间里只有一个少年。
看起来和七号差不多大的年纪，有一头晃眼的白色短发，头发走向肆意横行，发尾挑染了蓝色。个子比七号高些，却也有一双特别的蓝眼睛，他转过头看向陈念安，眼神却和七号完全不同。
这是一种对于猎物的好奇。
他身后只有一张黑色的办公桌，桌上的灯是这间屋子里唯一的光源。
七号走上前，挡住他看向陈念安的视线。
他下意识感受到了这视线的冒犯。七号大部分时间是个空白的孩子，但他的直觉和战斗本能准得可怕，每当察觉到陈念安要陷入危险，他总是机敏得如同护主的猎狗。
白发少年却没有发起攻击，他回瞪了七号，摊摊手说：“喂喂，你在紧张什么？只是安全检查罢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检查？由你来吗？”陈念安皱眉。
“为什么不能是我？”
白发少年挥了挥手，陈念安身后的护从端着枪走出了屋子。
七号却没有放松下来，紧紧盯着少年。拘束手套困不住他，但陈念安告诉过他不能轻举妄动。七号一向不喜欢被动，但也只能忍耐。
少年走近了些，与七号对视了一会儿，沉声道：“你们在这里等我。”
他转身出了房间，锁上了门，直到屋子里只有陈念安和七号两人。
陈念安心中满是疑惑，按他们的意思，他们不是要进行安全检查吗？那白发少年为什么把他们抛在这里，他要去取什么东西？
但他现在更想知道七号所说的“看见了裴楠”。
“七号，你刚刚说你看到了裴楠？”陈念安待少年走后，立刻问道，“裴楠不是死了吗？是我又失去了什么记忆吗？”
“我也不清楚，”七号却回答，“或许是我看错了吧。现在似乎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那个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很反常，七号刚刚明明确定自己看到了裴楠，怎么会说“看错了”一类的话……但陈念安知晓七号可以相信，只能暂时压下了心里的疑虑。
“你的能力现在可以使用吗？”七号接着问。
陈念安摇头，使用溶解的代价太大了……他有许多重要的记忆，若非真的有性命之虞，他不愿再和食罪灵做交易。
“现在没有必要。我想他们的安全检查也和我杀死食罪灵的能力有关……或许是想试探我们是否会具有威胁？”陈念安沉思了一会儿，“现在只能等待那人回来，我也有很多问题。”
他还在思考，却看到七号已经挣脱了拘束手套，走近他，试图用刀划开陈念安的拘束手套。
“怎么了？”陈念安向后躲了一下，这太反常了，七号从来不会不听他的话，擅自行动。
七号的刀却向着他袭来——
这次不是为了解开他的束缚，而是纯粹的攻击。
陈念安堪堪躲开，却眼见着少年又扑了上来。
“七号！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