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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如何进的牢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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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楚天被捉这件事,白先生表现出了极大的愤慨。

    他认为县衙中都是一群无能之辈,楚天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犯了什么罪,要被关到大牢里面?

    被张大庆派去要书的捕快很想说一句你懂个屁,但是话到嘴边还真说不出口。

    不是因为白先生德高望重,而是因为他真的懂。

    白先生的故事,在这一带,甚至更远的地方,都是家喻户晓,十分有名的。

    只要是本地人,几乎都知道,在芦泽书院教书的白先生,曾经在京城里面当过官,整日跟天子打交道。

    捕快那蛮横的一套,对付普通的老百姓好使。

    对付白先生,怎么可能有用?

    更何况人家当官的时候,自己还没当上捕快呢!

    所以白先生即便是认出了这捕快的确是供职于官府的,也仍旧是劈头盖脸地将这捕快臭骂了一顿。

    捕快被白先生骂的面红耳赤,想反驳,奈何人家白先生嘴跟连珠炮似的叭叭叭根本就停不下来,他都找不到插口的机会。

    再者,就算他有了机会,他张口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人家白先生换着花样的骂,一百句都不带重复的,他呢,他就会一句直娘贼。

    此时此刻,捕快十分的痛恨自己当初没有好好的学习,不然的话,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总而言之,经过一阵从天灵盖到脚后跟的彻底批判之后,余怒未消的白先生还是冷静了下来。

    他叹了口气,把出来看热闹的学生们都赶了回去,并告知他们今天的课程需要他们自习。

    随后,便去书房一通翻找。

    找了几本书,他用布包好,夹在腋下。

    接着,他便跟那捕快说:“书,老夫已经拿好了。咱们走吧!”

    “走?去哪儿?”

    “去哪儿?老夫自然是要见一见你们的县令,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您说了算”

    反正自己的任务只是把书从芦泽书院带过来,张捕头对自己并非吩咐别的事情。

    既然如此,他不要跟自己一同回到县城里面,或者去见谁,那就都跟自己没关系了。

    想到此,那捕快便走在了前头。

    他是乘马车来的,还是楚府的马车。

    白先生不放心学生们,又回去叮嘱了几句。

    随后又让白鹿代他监督,倘若到了放学的时间他还没有回来,就让学生们各自散去。

    随后,便跟着捕快上了马车,赶回县城。

    与那个满肚子怨气的捕快不同,车夫对白先生是相当的敬佩。

    毕竟在这个州、县学堂名存实亡的时代,白先生主动承担起了这个任务。

    虽然看上去白先生的弟子里仍是富家子弟多些,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大郑国的教育政策虽然不错,但这毕竟算是触动了一些人的核心利益。

    只手把持多年的教育政策,就是为了让他们跟平民彻底的区分开来。

    凡是望族,皆有书读。普通百姓,想读书难于登天。

    虽然在执行之前,好几代的皇帝屡屡削弱、打压那些望族,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冰冻三尺,也非一日之寒。

    从数千年就已经盘踞在这片土地上的阶级,又怎是能轻易消灭的?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虽然州、县的官方书院的确落实了,但学费却高到夸张。

    这种天价一般的学费,也就只有富家子弟才能负担得起。

    平头百姓依然还是没什么希望。

    而白先生招收弟子,不论出身。只要能凑够他每一次招生的数额,哪怕是条狗来报名,他都会笑呵呵的收下做弟子。

    穷人的孩子没钱,他就偷偷摸摸的送钱去,然后跟人家唱双簧演戏。

    这些事情白先生自认为做的很漂亮,没有人能发现,但实际上这么多年,大家早就看出来了。

    只不过白先生也不是在做坏事,正相反,他做的是大好事。

    对于他的善良,百姓们也不忍拆穿,便就随他去了。

    十多年下来,白先生培养出了三批弟子。

    平民与富家子弟的区别达到了惊人的一比五,要知道在别的地方的什么书院,这比例可都是一比二十,一比三十起。

    百姓们的眼睛是雪亮的,谁对他们好,不用你铺天盖地的宣传,他们自然会知道。

    对于这样的白先生,人们怎能不敬爱他呢?

    所以,回来的路上,车夫跟白先生聊得火热。

    当然,话题主要还是离不开楚天的事情。

    白先生问车夫,知不知道楚天因为什么被捕快带走?因为什么被关进大牢。

    事发当时,就在府上的车夫在其他仆役的嘴里听到了个大概。

    于是他便给白先生解释,说是府上有一个丫鬟叫刘春花,这个刘春花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今天趁着柳上仙来家中给大少爷问诊的时候,突然跳出来,在柳上仙、老爷的面前,说她怀了孕。

    本来这也算不得什么事,她怀孕了老爷说不定还得恭喜她。

    但是她说这孩子是大少爷的,说大少爷不仅占了她的身子,让她怀上了孩子,还威胁她,要把孩子弄死,不然就把她弄死。

    车夫唾沫横飞的说到这,白先生就奇怪的说,即便是这样,也不至于把人抓进大牢啊。

    就算告到官府去,没有确凿的证据,又怎能把人关到牢里面去呢?

    捕快在一旁补充道:“白先生,这您可能就不清楚了。

    为了尽快平息事端,以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我们一般都是先把人抓到牢里,然后再提审的。

    几十年来都是这样。”

    “什么?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做?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白先生生气的说道:“官府断案,本就是以无罪原则,取证据推断。

    你们先把人抓进去,岂不是先入为主,连带着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犯人了?

    如此举动竟还能保持几十年?!真不知道你们县令到底是干什么的!

    老夫今天必须见一见他,把话给他说明白!”

    说到这儿,白先生又想起来什么似的:“不对啊,为了尽快平息事端,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才先送进大牢再提审。

    老夫且问你,这件事又引起什么事端了?又哪里来的不必要的麻烦呢?”

    这事儿捕快都不想提,一个是送楚天去大牢的时候让人吐了一脸的唾沫到现在都恶心。

    另一个,刚刚这白先生才数落了他一顿,现在他半句话都不想跟这老家伙多说。

    于是他只是朝车夫的方向努了努嘴道:“你问他。”

    车夫倒是热情,他解释道:“先生,您是没瞧见啊,那刘春花也不知什么时候给家里头写的信。

    反正是柳上仙前脚刚进府上不久,府外就有人那大吼大叫个不停。

    不一会儿,那边就聚集了一大群的人在看热闹。

    一开始门房还要往外赶一赶人,但之后人越聚越多,越聚越多,他也不敢再出去,只得紧闭大门,询问管家该怎么办。

    管家说他去请示老爷,结果刚找到老爷没多久,刘春花就趁老爷和管家,还有柳上仙等人不注意的时候,一头撞在了墙上。

    当时就死得不能再死了,柳上仙都没救回来。

    老爷见了更是急得直接晕了过去。

    后来柳上仙离开的时候把刘春花的死告诉了外面的人,那些人好悬没冲进来把整个楚府给砸了。

    要不是张捕头阻拦,俺现在也不能全须全影的在这儿给您驾车了。”

    白先生是什么人。

    普通百姓出身,念了十多年的书考上的官。

    当官又当了二三十年,在京城那,什么手段没见过,什么招数没中过。

    正是因为对这些人的手段鄙夷,又无能为力,他才会急流勇退,回老家教书。

    他一听车夫的话,就明白了。

    这件事绝不可能是什么巧合,这也太巧合了,光听着就觉得是有人在背后将这一切都安排好了。

    可小小的昌平县城,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拿人命当引子,这狠辣的手段在京城里都少见。

    更别提这还不是一般的人命,还是个怀着孩子的孕妇。

    这事儿要不赶快给个交代,等闹大了的确会出大事。

    张捕头直接把楚天送到大牢里面去的行为虽然不妥,但如果是在这种条件下的话,还勉强能够接受。

    毕竟白先生一时间也想不出比这更好的办法来让平息民怨了。

    想到此,白先生又有些感慨。

    从古至今,这些普通的老百姓们便是最淳朴善良,是最容易被煽动的一群人。

    他们往往会为了心目中所谓的正义,摇身一变,从普普通通的平头百姓,变成烧杀抢掠的暴民。

    有人说这是人性本身的黑暗,但白先生不敢苟同。

    他觉得人性本善,那些人是被利用、被煽动才会如此。

    这些普通的老百姓们,并不会理性的看待问题。他们从来都是只看表面,而不去深究原因。

    别人说什么,他们便信什么,并对自己的正义拥有着巨大的成就感。

    他们错了么?

    如果问一个局外人,自然会说他们错了。

    但同时,他们也没错,因为正义不会出错。

    他们是站在正义一边的,他们又怎么会错呢?

    白先生认为造成这一切的原因,与人性无关,与教育有关。

    无数的史书,无数的先贤都在书中告诫后人们,凡事都有两面性,看待问题永远不能只看待表面。

    可惜的是,普通人之中教育的普及程度并不高。假使这些人读过一两本史书,读过一两本道家的著作,也不至于会这么容易的被煽动了。

    总而言之,白先生直到这个时候才对张大庆的行为产生了认可。

    毕竟能够让这群不冷静的民众冷静下来,才是当时最主要的任务。

    想到此白先生改变了目的地,他想要亲自与大牢里见一下楚天。

    而此时此刻,原本无聊的楚天,却兴高采烈的在给那四个狱友讲故事。

    阿秋和牢头走后,狱友们便跑来找楚天算账,问楚天他刚才说的那话是怎么回事。

    楚天是连声道歉,只说那是节目效果。

    四人看在他是楚家大少爷的份上放了他一马,并表示再有下次他们要收钱了。

    楚天闲着也是闲着,就凑上去跟人家聊天。

    一开始不是很招人待见,但楚天何许人也。

    偷偷摸摸的从腰带里面抠出来几粒碎银子分给了四人,说你们陪本少爷聊聊天,这钱就都是你们的。

    那给了钱就相当于接了活,对于工作,四人都怀抱着极大的热情。

    在聊天的过程中,楚天也了解了四个人的身份。

    第一个人,姓王名勇,今年二十二。长了个五短身材。据他自己所说,他祖籍在山东那边。

    来到西北之地,本是为了寻亲。但半路遇上了马匪,被人家劫了身上全部的钱财。

    本来命都要被劫,还好是另一伙马匪寻上门来抢地盘。

    王勇趁着两边火拼之际,偷了把刀,跑到马匪藏钱的地方,把里面的钱财装走了不少,然后顺了匹马就悄悄跑路了。

    一路上王勇担心马匪察觉后追上来杀了自己,于是就在大路上狂奔了三天三夜,吃喝拉撒都不敢下马背,最后那匹马被他生生的折磨死了,他才肯休息一番。

    这时候他也已经到了昌平县的地界,在路边偶遇了一个农庄,他准备去讨点水喝。

    结果人家刚一开门,就被吓得不轻。

    连忙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找出来交上去,只求王勇别杀他们。

    王勇直到现在还很纳闷,这些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用不着他说,楚天能想象得到。

    一个被马匪抢劫了的人,被脱光了衣服带到马匪的老窝里面,然后受尽折磨。

    等人家玩腻了要杀他了,正好遇上两帮马匪火拼,就算他侥幸逃出来了,这个时候的他还能有人形么?

    那身上不得是血迹斑斑的?

    更别提,他的衣服还是从马匪堆里找的,甚至还偷了把马匪的刀出来。

    后面赶路,他吃喝拉撒都在马背上,还足足三天,那岂不是身上什么味儿都有?

    试想一下,一个手里提着一把刀,披头散发,灰头土脸,穿着一身血迹斑斑的马匪衣服,还拎着一袋子钱财的人,谁见了能不害怕?

    总之,王勇并没有要这家人的钱财,他只是要了些水和食物,还给人家一些钱财当作谢礼。

    江湖上有句老话叫财不露白,意思是有钱别显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王勇是没伤害这家人,但这家人看到他一兜子的金银珠宝打算伤害他了。

    要说这王勇也是有点三脚猫功夫,虽然打不过马匪,但收拾几个普通人绰绰有余。

    可他毕竟是逃亡了三天,体力精神早已不支。

    结果就是他下手没掌握好分寸,把人给杀了。

    死了一个,另外两个就红眼了。

    也不管是自己先动的手,一个个直往王勇的刀子上撞。

    一眨眼的功夫,一家三口全死在了王勇的手里。

    王勇也因为体力不支昏迷了过去。

    而同村的人因为路过,看到门缝里面流出血,好奇的进去看了一眼,吓了好大一跳,赶紧报了官,王勇才被抓了起来。

    被杀的这一家子在村子里风评很差,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住的地方离村子很远,甚至称得上是住在荒郊野岭。

    他们家强劫过路之人的事没少干,这一点从张大庆在他们家里的天棚上找出的一些染血的珠宝,跟后院里挖出的几具骷髅都能证明。

    所以王勇杀了这一家子也算是为民除害,只不过他因为无法证明自己不是马匪,才被关到这儿来。

    他的东西都被马匪拿走了,其中包括他的路引和腰牌。

    他逃走的时候十分慌张,只想着能拿多少拿多少,也没有刻意去找,所以现在的他,是没法证明自己不是马匪的。

    对于王勇的话,楚天半信半疑。

    他觉得一个人要倒霉到什么程度才能遇到这种事。

    他不太相信王勇的话,觉得这里面有点艺术加工。

    于是他把头转向了第二个人。

    第二个人,姓柴名俊,今年二十九,高高瘦瘦,长相也的确跟名字配的上,确实很俊。

    他是土生土长的昌平县本地人,住在城外不远处的聚居区里。

    柴俊二十九岁还没娶媳妇,不仅他着急,他老娘也很着急。

    他姐姐孩子都生了三个了,他这边还一点动静都没有,他老娘整日指着他的鼻子骂,说他想让老柴家绝后,说他是个不孝子。

    按说这柴俊个头高大,长得也不赖,托媒人帮着找个门当户对的,一点也不成问题。

    可这柴俊自视甚高,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注定不平凡,娶个普通人家的女子,实在是有些太过屈尊,他要娶就得娶富家千金。

    就这样从十九岁想到了二十九岁,他也没遇到什么富家千金,不过他依然坚信‘命运’。

    所谓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某一天,柴俊进城去卖东西的时候,偶遇了一个女子。

    该女子那是美若天仙。

    他看了一眼就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暗自发誓一定要娶她为妻。

    那女子似乎也感受到了柴俊炽热的情义,两人眉来眼去,眼去眉来,没过多久,勾搭到了一块。

    这一日,该女子提出婚事。柴俊仿佛打了鸡血一般亢奋,他等的就是这个。

    随后该女子表示,我家不是一般的家庭,乃是大富大贵之家,这些天我隐瞒身份与你私会,倘若父亲知道,我必然无法再与你相见。

    可我对你十分喜欢,万万不想与你分开。如今我倒是有个办法,就是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了。

    说到这儿,该女子哀哀痛哭。

    柴俊一听这话,忙问计将安出。

    该女子表示,我爹如果不同意我俩,那一定是因我俩门不当户不对。

    而倘若你在下聘礼之时,就拿出能让我爹震惊的财富,他自然会同意我俩的婚事。

    我爹最讲信誉,到时候他点了头就不会再食言,我俩便有机会永远在一起了。

    柴俊一听,表示妙啊,如此妙计,也就只有马上要成为我娘子的你才能想的出来啦!

    两人说干就干,女子出了两个首饰,剩下的都要柴俊去凑。

    柴俊东拼西凑,连胳肢窝的毛都拽了个一干二净,到头来凑出来的东西还不如人家姑娘拿出来的那两个首饰值钱。

    走投无路之下,柴俊找到了自己的好朋友倾诉烦恼。

    柴俊的这个朋友也不是什么正经人,但还算重义气。

    一听这话,他思索一番,对柴俊说,在昌平商会的会署之内建造了一间仓库。

    因为有的时候货款需要当面结清,货物也有的要寄送,所以昌平商会内往往会存储一些奇珍异宝,和大批的金银财宝。

    现在你不就缺钱吗?那仓库里面大把的钱财啊,咱们俩去把他弄来,你不就解决问题了吗?

    柴俊一听,表示妙啊,如此妙计,也就只有身为我至交好友的你才能想的出来啦!

    俩人说干就干,不过柴俊没干过这种事比较谨慎,问了一句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以前你为什么不干呢。

    朋友表示,这活一个人干不了,两个人干效率才高。

    柴俊也没多想,随后两人经过缜密的筹备,制定了详细的计划,最终在一个雾气沉沉的夜晚,选择了动手。

    两人翻墙潜入昌平商会的院子里,柴俊因为身手不够敏捷从墙上跳下来时崴了脚。

    这样一来,事情就够呛能办成。俩人大眼瞪小眼,最后决定下次再说。

    第二次,柴俊养好了伤,重整旗鼓再出发。

    这次倒是没像上次那样崴脚,不过也不知是哪个缺德的家伙竟然在院里新引进了一条狗。

    两人踩点时那狗就没出现过,突如其来的狗叫声吓得两人慌成一团,柴俊心狠手辣,表示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狗弄死咱们俩就没了后顾之忧。

    朋友十分赞同,可就在这时,护院因为听到了动静出来查看,柴俊和朋友见惊动了护院,便一溜烟的跑了,这一次,又没成功。

    经历过两次行动失败的柴俊陷入了深深的反思之中,他认为,自己之所以失败,完全是因为没有做好规划。

    于是,他花了足足三个月的时间在昌平商会附近踩点,并且在夜晚和朋友潜入其中摸清地形。

    最绝的是,他通过另外一位朋友,认识了在昌平商会中工作的一个杂役。

    只要他能够给那条狗投毒,最大的问题就迎刃而解。

    然而,就在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因为昌平商会这糟糕的保卫力量,不单单是柴俊这一伙人惦记上了他们。

    在朋友介绍给他昌平商会之前,柴俊之前问过朋友,为什么有这种好事,你之前不做呢?

    朋友的回答是,这事儿一个人办不了,得两个人才有效率。

    而那天柴俊还有个问题没有问出口,那就是既然我们两个都能做,别人是不是也能做?

    于是,没有问出口的这句话,导致他白白浪费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和精力。

    就在楚天被带进来的一个月之前,昌平商会的仓库被盗。一夜之间,总计六千两白银价值的货物被盗。

    这些盗贼可以说是及其识货,拿走的全都是值钱的金银珠宝,银子虽然拿了一些,但拿的却不多。

    这件事使得一家珠宝商濒临破产,楚老爷处理了许久,才把这件事解决。

    不过,这是楚老爷那边的事情。

    而真正的主角其实还是柴俊。

    事情发生之后,昌平商会第一时间报案。

    昌平县城里一共有四位捕头,除了张大庆这样标准的习武之人外,还有一个捕头叫做高盛。

    此人虽然没什么功夫,但头脑相当的聪明,今年五十八岁,却已经在捕快和捕头的职位上干了四十年。

    一个既有经验,又有头脑的老捕头,被派去调查这起失窃案。

    很快,在多方的证词和调查之下,老捕头把目标锁定在了柴俊身上。

    因为柴俊花了很多很多的时间去踩点,搞得附近的商贩,住户,都觉得他有些可疑。

    他总是和另外一个人对着商会的方向指指点点,也不知道究竟是打算做什么。

    所以如今商会出事,第一个怀疑对象,自然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柴俊当然是被冤枉的,这一点我们知道,他自己也知道。

    但问题是,他没法证明自己是被冤枉的。

    因为这群盗匪来的实在是莫名其妙,而且对于仓库里的珠宝像是如数家珍一般,哪怕是放的很隐蔽的珠宝都被抢走了。

    楚老爷怀疑商会里出了内鬼,要求负责人筛查一番。

    几轮筛查过后,别人没找出来,倒是把柴俊和朋友联络的那个杂役找出来了。

    杂役从小到大没遇到过这种事,慌乱之下直接就交了底,把柴俊二人要求他毒死狗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然而人家要的并不是这个,更何况一个杂役没有资格进去仓库,更是无从得知珠宝的存放位置。

    所以,虽然现在无法证明事情是柴俊做的,但是柴俊对这个仓库有想法是已经十分确定的了。

    而且结合实际情况来看,很有可能他最终选择了绕过这个杂役行动。

    于是高盛把人带回了县衙,经过了长达半个月的审问,比如你把东西藏哪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之类的反复寻问后,终于确定,这件事并非是柴俊所为。

    高盛把这件事汇报给了县令,说真凶仍在逍遥法外,但县令却不乐意了。

    如今的昌平县令,之前也提到过。

    此人不学无术,县令的官职纯粹是因为他家里出钱替他买下了这一职位。

    为了回本,此人上任之后疯狂捞钱,收受贿赂,中饱私囊,什么事情都干过。

    而且为了政绩,还弄出来不少的冤假错案。

    这一次,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县令决定,就把柴俊当作真凶处理,还派高盛去抄柴俊的家,把他藏匿的珠宝都找出来。

    高盛虽然一把年纪了,但多少还是有些身为官人的正气存在。

    他极力为柴俊辩解,求到了三个月的时间来给他抓捕真凶。

    在此期间,他希望能够以只是羁押的方式把柴俊关起来。

    县令听了之后,答应了下来。但是他有一个要求,找到真凶之后,他要那些盗匪的一半财产。

    高盛就知道这狗崽子没安好心,但为了不冤枉好人——不对,应该说是不让错的人蹲大牢,他还是答应了下来。

    这就是柴俊入狱的全部经过,至于他那位朋友,消息算是比较灵通,提前就逃之夭夭了,只留下柴俊一个人抗事。

    “算起来这都过去差不多半年了,不知道你的那个姑娘是否还在等你。”

    众人听罢,十分唏嘘,王勇突然问了一句。

    此时柴俊说出了一句十分经典的名言:“自打我被关到这座大牢里面之后我就一直在思考。

    前不久我终于悟到一件事,人只有在失去自由的时候才能更好的认识自己。

    我反思了一下我目前为止的前半生,然后发现我竟然一无是处。

    如今想来,她又如何能瞧的上我呢?也许,我只不过是她一时的消遣罢了。

    又或者离开我她才会找到更好的。”

    很难想象这是从一个之前坚定认为自己的一生绝不平凡的人嘴里说出来的话。

    楚天惊讶,但却能够理解。这并非是自卑,而是成熟的表现。

    他这般发言也对得起他刚才说的第一句话,人只有在失去自由的时候才能更好认识自己。

    “别这么说,俺就不这么觉得。说不定那姑娘还在等你咧!”

    此时,那个口音浓重的人在一旁说道。

    他这一开口,众人都把目光转到了他的身上。

    那意思很明显,现在大家都在分享自己的故事。

    前两个已经说完了,你现在开口,那你就当第三个吧!

    那人一开始还不太愿意说,但最后在众人的怂恿之下他还是缓缓开了口。

    此人本名叫什么,自己也不记得了。今年三十六岁的他,因为自从记事起就没什么人叫过他的本名。

    离乡之后,更是没人知道他本名叫什么。

    他姓张,因为在家里排行老三,所以人们一般都管他叫张三。

    张三祖籍山西,来到陕西这边是为了谋生。

    他会些拳脚功夫,打小就习武的他,多少也具备了一些高手的实力。

    所以,原本他在老家那边开设武馆,用以谋生。

    但是近些年来,因为对朝廷的现状感到失望,越来越多的武将文臣选择辞官回乡。

    一来这些人是想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二来,自古暴君的出现都代表着国家衰落、乱世将兴的征兆。

    在这样一个敏感的时间节点,能够早一分聚集势力,就能够在乱世之中多一份自保和争霸的资本。

    山西一带,自古以来都好出武将。

    前有战国四大名将之一的李牧,后有卫青、霍去病、关羽等等数不胜数。

    可以说这地方本身那就是武德淳朴的地方,郑国很多军官将领都是从这里出来的。

    这些人一下岗回家,也没什么本事,有的人组团去走镖,当镖师赚钱。

    有的人则是跟张三一样,转头就开起了武馆。

    一时间,山西掀起了一阵兴办武馆的潮流,整个行业处于了严重的内卷状态。

    在这种情况之下,张三一个业余选手,自然没法跟退休军官这种正规军出身的相比。

    竞争上岗的浪潮席卷到他的身上后,张三毫无意外的下了岗。

    可是下了岗怎么行啊?家里还有几口人要养活,一张张嘴就等着自己赚钱来糊口呢啊。

    张三靠打打零工,再加上加中原本的积蓄,还能够勉强度日。

    但时间一久,赚不到钱的张三家境日益窘迫。

    好在,他的老丈人家境还算殷实。

    跟妻子商量过后,两人决定由妻子带着儿子和女儿回娘家,张三则外出看看有没有什么赚钱的路子。

    老丈人对张三其实还比较满意。

    虽然赚钱的本事差了点,但好歹是个过日子人,对自己的女儿也很好。

    再加上老两口年纪也大了,又没有其他的儿女,这个时候让女儿,外孙子、外孙女陪在自己身边,也算是享受天伦之乐了。

    于是,他们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张三的要求。

    随后张三毫无牵挂的走上了赚钱的道路。

    当时三十岁的张三,在至今为止的六年时间里,只要是能赚钱的活,他来者不拒。

    这一次来陕西,是因为他听别人说贩马赚钱。

    假如一匹马能够在山西卖上十两银子,那么在产马大地的陕西,只要一两银子,或许就足够买一匹马了。

    张三仔细考虑了一番,觉得这是个赚钱的好办法。

    自己无非是要付出一些时间和精力,用在往返照顾马匹的事情上,其余的基本用不着自己多大的开销。

    不过往返的路途不算近,一路上人吃马嚼的也要花上不少的银子。这笔钱可不是个小数目,他一时半会儿的也掏不出来。

    思来想去,张三决定去借钱。

    任何时候借钱无非也就是两种途径,要么就是钱庄,要么就是去地下的帮派手里借黑钱。

    前者利息高,但可以不还,只要你不怕蹲大牢就行。

    后者利息低,但必须得还。

    因为帮派那些人可不会跟你开玩笑,这些人本身就是打手,对律法等等一切毫不在乎。

    还不上钱?好说好说,把命当钱还了就成。

    深思熟虑之后,张三决定还是去找钱庄。

    钱庄那边好商量,很快就把张三要的钱批给了他。

    张三这么多年下来在当地也算是有点人脉,邻里之间对彼此也是知根知底,钱庄并不怕张三不还钱,老婆孩子还都在呢,他们有什么好怕的。

    很快,张三便轻装简从,蹭着一队商队的车,来到了陕西。

    第一次的交易非常顺利,张三赚到了在这个行业的第一桶金。

    于是第二次,张三将还完借款之后的所有身家全都押了进去,又一次前往陕西。

    大家应该也都知道,一般这种孤注一掷的时候,往往就会出现一些猝不及防的问题,让人彻底崩溃。

    而让张三崩溃的,便是他在半路上被人劫了道。

    好在对方很是讲究,在发现张三身上真的已经身无分文了之后,留下了一些食物和水给张三,头也不回的走了。

    张三欲哭无泪,命虽然保住了,但钱却没了,也不知道这究竟是福还是祸了。

    身上没有了盘缠,张三只好找个地方先打打工再说。

    就这样沿着大路,一直走到了昌平县城。

    他是外地人,生面孔,昌平县的老百姓从来都没见过他。

    恰好此时起了一桩失窃案,涉案金额不大,但偷的人可不小。

    昌平县三大土豪之一的赵掌柜。

    赵掌柜是个非常抠门的人,平时自己都舍不得给自己花钱,更别提东西被偷了。

    勃然大怒的赵掌柜发誓一定要给这蟊贼一个教训,而县令碍于这位赵掌柜上供的银钱,不得不赶快把人找出来。

    就这么一来二去的,刚刚入城的张三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被抓到了县衙里面一通好打。

    不过,即便张三被打得十分凄惨,他也没有承认。不得已之下,县令只好把他转入羁押牢房之中,同时安排人手伪造证据,希望能够坐实张三的窃贼身份,尽快结案。

    张三就这样,被关到了这座牢房里面。

    “怪不得你的口音那么重,原来如此。”

    众人恍然大悟,紧接着,轮到最后一个人来介绍自己了。

    此人的话一直不多,但他却一直在边上很有兴趣的听着几人说话。

    说起来自打他们这四兄弟先前在狱中会师的时候,就没怎么听过这人讲话。

    只有偶尔蹦出来一两个词,才证明他不是个哑巴。

    众人对他的经历也感到非常的好奇,于是在大家的询问之下,他缓缓的开了口。

    他叫胡万里,家住在昌平县隔壁的石山县。

    和靠近河流江水的昌平县不同,昌平县可以靠着水运的便利来达到贸易繁荣,可在一片崇山峻岭之中的石山县就没那么幸运了。

    不过他们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经济来源,那就是打石。

    石山县之所以叫石山县,就是因为附近的山上石头实在是太多了。甚至有的山就是由石头构成的,黄土都没有多少。

    而只要是有人类居住的地方就要有房子,有房子就会有石料上的需求。

    因此,原本只是一座荒村的地方慢慢聚集了打石人,由他们的基础上形成了城镇,最后变成了一座县城。

    胡万里是石山县一个普普通通的打石人家,他今年二十二岁,但据他所说,他已经在这座大牢里面蹲了七年了。

    也就是说,他十五岁那年就已经进到这座大牢里面了。

    比起楚天进来的年纪,他也就大了两岁。

    这一点让众人颇为惊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罪行能让他在这里被关押七年之久?

    更何况,还是这座羁押监牢?

    然而胡万里的解释,却让众人感到心惊。

    他说最初的时候,他并非是在这羁押监牢里,而是住在地牢里面。

    在刚刚牢头的介绍当中,楚天得知,地牢里住着的犯人,基本上都是定了罪,且刑罚明确的人。

    想要出来要么服刑期满自然释放,要么就是到了日子被拉出来斩首示众。

    而胡万里身为地牢里的犯人,既没有被自然释放,也没有被拉出来斩首示众,而是转到了羁押牢房。

    这样的待遇,不禁让众人好奇。

    在众人的追问之下,胡万里缓缓说起了他被关的缘由。

    彼时,他还是一个从小就跟着父亲打石头补贴家用的少年。

    父亲用大锤子砸大石头,他就在溪水边上用小锤子打小石头。

    跟他一样的孩子有不少,但没有人像他一样有力气。

    连成年男子背起来都费力的石头筐,胡万里两只手一边拎一个都毫不费力。

    不仅如此,他还能做到在山上那种崎岖的地形,提着石头筐健步如飞。

    这已经不是天生神力的级别了,这已经不是人类能做到的事情了。

    可天赋极强的胡万里,在那些蒙昧的村民眼中,也只不过是力气大一点,动作灵巧一点而已。

    大家谁也没拿他当回事,反而还因为他的举动,给他安排了不少活。

    当然,要让他心甘情愿的去做,不给钱自然是不行的。县里面给他拟了一份口头的合同,从此以后他就负责将石头搬运下山,县里会给他以两个成年男性劳动力的价格给钱。

    一开始,胡万里干劲满满。

    但好景不长,因为皇帝不理朝政,导致整个朝廷文武百官群龙无首。政府机构运转效率下降,中央对于地方的控制减弱。

    贪官污吏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各地百姓被这些人害的苦不堪言。

    石门县的县令便是这腐败大军中的一员。

    别看石门县人们都不太富裕的样子,但架不住人多啊。

    这石门县的县令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假传圣旨,收缴新税,然后中饱私囊,利用这些本不该存在的税款尽享奢侈生活。

    胡万里有个姐姐,比他大两岁,长得模样不赖,而且性格还不错,在县里很受同龄小伙的追捧。

    县令听说之后,起了心思。偷偷观察几次后,竟派他的走狗于某一天胡大姐上街时,给她劫到了家里,来了个霸王硬上弓。

    事后,陷入贤者时间中的县令做出一个让他追悔莫及的举动。

    他让手下把整个人已经崩溃到没了动静的胡大姐送回家,竞想用装作无事发生的办法来蒙混过关。

    那一天本来还在山上搬石头的胡万里听说家里发生的事情,二话不说就跑回家中,正好看到县令派来的五六个人把衣衫不整的姐姐放在家里的床上。

    于是胡万里怒从心中起,而向胆边生,抄起自己的铁锤,就抡了过去。

    五个人死了四个,剩下一个被胡万里留了活口。

    从他的口中问明了指使他行动的是县令,又知晓了县令的举动后,胡万里就用那把铁锤,把这个人也砸了个脑浆迸裂。

    之前也有提到,胡万里这家伙天生神力,身手灵敏。

    用那些高人的话来说,他就是不世出的习武奇才,有着极高的天赋。

    虽然他没有经受过系统的训练,但常年来的工作已经让他积累了不少的力量。

    再加上他的天赋,这使得他实际上在整个石山县都没有什么对手。

    县令靠着贪污腐败来的钱,在石山县为自己建了一座大宅子。

    里面算上仆役等等杂七杂八的人,共有二百多口。

    他自己除了发妻之外,还纳了六个小妾,子女更是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这天他行完恶事,把人派出去送胡大姐回家后不久,他就反悔了。

    那胡万里是什么人啊?

    看着不高不壮的,但这小子本事大了去了。

    那真是拳头上能站人的力气,自己得罪了他,还有自己的好?

    于是赶紧又派人去把人再带回来——至少手里有个人质,心头也不算太虚。

    可没过多久,一阵骚乱的声音便从外头由远及近的传来。

    这时候,就体现出有钱的好处了。

    县令给自己后院修建了一座阁楼,本想是登高望景之用,此时却成为侦察敌情的塔楼。

    他三步并两步跑上去眯着眼往外一看,顿时吓得是魂飞天外。

    那胡万里一只手拎着他那小臂长的铁锤,上面满是血迹。

    另一只手拽着他刚派出去的人的脚踝,在地上拖了一道长长的血痕,就这样直愣愣的朝自己家里走了过来。

    县令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缓过神,忙命护院前去拦截,他则迅速跑回家里收拾东西准备从后门跑路。

    几个老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七嘴八舌的来问。

    儿子女儿们也因为父母慌乱的举动嚎啕大哭不已,护院们也是手忙脚乱的抓起兵器,连滚带爬的跑到大门口拦截。

    一时间整个家里乱成了一锅粥,唯一一个有条不紊的就是刚刚把门踹开闯了进来的胡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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