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现在有什么还能相信
曹子俊的脸完全埋在水里，水面晃悠着，反射着天花板上的灯影。
曹子俊猛地两手支撑着洗手池，抬起头来。
头脸全是水的曹子俊望着镜中的自己，额上有一道暗红的印痕。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抬起右手看着。
右手虎口处有一道比较深的划伤。他抖了一下头脸上的水。把右手伸到水里。
曹子俊依旧双手后交叉地勒背着梁正走向红色酷威，梁正耷拉在路面上的双脚划出一道灰尘。有些艰难地走到酷威车门前的曹子俊站住，喘息了一下，反身把背上的梁正抵靠在车上，腾出手来，打开车门。
从卫生间出来的曹子俊一边抚弄着手上的创可贴，一边径直走到沙发前，弯腰捡起那个购物袋，团了一下，走到钢琴前，打开盖子，把购物袋扔进去，合上盖子，减弱了琴弦的轰鸣声。他走回沙发，拿起西装，走进卧室，一阵柜门开关的声音过后，他又走出来，环视了一下，走到门前按下了电灯的开关。屋里顿时黑暗起来了，天光透过阳台映进来。他倚在门上片刻，然后走回沙发上坐着，望着房门。
一众人围拢在电脑前，看着反复播放的留置室被问话时乔稚鹏腿脚抽动的视频。
马小乐拿着个平板电脑过来，放在桌上，“蒋队，快看看这个。执法记录仪上的。”
他打开一个视频文件，屏幕上出现了绿橙客栈地下室养殖间的画面。
仿光照的各式灯光，成排的粉、黄，以及白色的夹竹桃摆在不锈钢的架子上，中间一个大玻璃罩子里是一株开满白色花朵的夹竹桃。
蒋正辉瞪大眼睛看着，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笑意来。
手机响。
蒋正辉眼睛依然盯着屏幕，摸出手机，放到耳边。他突然脸色一紧，急忙站起身来走到一旁，眉头皱着，瞟了一眼桌上的平板电脑。
屏幕上是静止的玻璃罩子里的白色夹竹桃。他有些沮丧地收了手机，转向众人，长吸了一口气。
蒋正辉大声地，“都听好了！”
众人急扭头看着他。
警灯闪烁。
酷威的大灯照着前方的施工和禁止通行的告示牌。着装警察们在设置警戒线。
四角的照明灯突然亮了，现场煞白一片。
梁正的下巴抵在方向盘上，眼睛暴突，望着前方，双手呈合十状被绑在方向盘下方。
蒋正辉拉开车门，不由地闭了一下眼，垂下头去。
片刻，他睁开眼，发现了路面上轻微的拖痕，急退了两步，招呼警察过来。
一个着装警察过来，在蒋正辉的指引下摆上号牌。
警察们在现场摆着号牌，靠近告示牌的半个车轮印，旁边翻开的精装书，不远处的一只纽扣，对面马路牙子上轮胎挤蹭的痕迹和路面的轮胎印。
蒋正辉一脸的忧心忡忡，看着旁边脸色阴沉的马小乐。
闪光灯此起彼伏。
屋里黑暗一片，只有阳台透着天光。曹子俊呆望着房门。
大灯照耀下的黑色途昂急速掉头，车顶的精装书甩落在灯光中的路面上，车颠簸了一下，疾驰向路灯和车流的灯光交汇的横向马路。
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接着是骤然响起的振铃声。
曹子俊垂了下眼睑，朝后靠在沙发的靠背上。
茶几上的手机继续振动地响着。
屏幕上显示者来电者：曦儿。
英若曦放下手机，拿起桌上的一杯红酒，抿了一口。
她放下酒杯，走到钢琴前，对正在演奏的黑色礼服小姐说着些什么。
礼服小姐微笑地听着，停止了演奏。然后站起来，冲英若曦颔首示意。
英若曦颔首，走向自己的桌子。拉威尔的《海上孤舟》响起。
众警察低声地议论着走入，落座，依旧交头接耳。蒋正辉走入，站在桌子头上，环视着众人，然后缓缓地坐下，挥了挥手。
蒋正辉神色凝重地说道：“说，你们都给我说说！”
马小乐有些担忧地看着蒋正辉。
3号留置室， 夜晚。
桌上放着没有动的餐盘，安小雅蜷缩在床上，大睁着眼，望着地面。
乔稚鹏坐在桌上，手里的拐杖轻轻而有节奏地敲击着地面，眼睛望着栅栏门。
阳台透出渐明的天光。
曹子俊依旧坐在沙发上，呆望着房门。
贺鼎新仰靠在椅子上，两手搭在腹部，微闭着眼睛，前后轻轻而缓慢的摇着身体。
蒋正辉和马小乐、刘继民站在桌子前，望着他。马小乐看了一眼蒋正辉，又看着贺鼎新，提了口气正欲说什么，蒋正辉举手止住了他，“贺局，死者…… ”
贺鼎新睁眼，挥手，欠身，“我知道死的是谁。”
蒋正辉沉声道：“我们推断…… ”
贺鼎新眼睛一瞪道：“你们推断的重大嫌疑人还在留置室里关着，街上又死了一个人！”
蒋正辉似乎在沉思地道：“我觉得昨晚行凶的是个冒牌货。”
贺鼎新侧头盯着蒋正辉，眼睛里闪了一下。随即又扫视着他们，叹了口气。
贺鼎新又瞪了一下眼睛说：“冒牌货？那你们给我找出正主来啊。”
蒋正辉朝马小乐示意了一下。
马小乐会意地把文件夹中的一摞现场照片一一摊在桌上。
贺鼎新瞟着。
蒋正辉指一张照片，沉郁地道：“前两起，凶手下手干净利落，一勒致命，这次，死者脖子上有两道勒痕，而且之间的皮肤也被损坏。”
他又指另外几张，接着说道，“前两起，凶手在现场除了留下黑色夹竹桃外，没有遗留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但昨天的现场却完全不一样，不仅留下了一本精装书，一枚纽扣，还有汽车轮胎印。显得很不专业，至少是很匆忙。”
贺鼎新定定地望着蒋正廷，沉郁的说道：“你是想说明你们此前的推断是正确的吧。”
蒋正辉微微一笑说：“有这个因素。”
贺鼎新双眼闭了一下，又陡然睁开说：“匆忙，凶手完全有理由匆忙。你们不是在现场提取了死者今天早班飞深圳的机票吗？不杀，就跑了，你们推断过吗？”
蒋正辉微微晃动了下肩膀，小声地答道：“有这个可能。”
贺鼎新突然双眼放光，喝道：“想什么呢，有可能？！”
他站起来：“我要跟市里汇报了。马上就会沸沸扬扬的。那两个报案的年轻人呢？”
蒋正辉微笑而颇为自信地说道：“已经给他们讲清楚厉害关系了，相信不会出什么纰漏。”
贺鼎新突然放低了声调说道：“现在什么还能相信？你以为还是三四十年前？”
他话语里多少有些凄然的意思，拍了下桌子，有些无奈地扫视了他们一眼，叹了口气，拎起旁边的公文包，走向门口，又停住。
贺鼎新：“你们好好想想，我回来再听你们的推断。推断！”
蒋正辉、马小乐和刘继民一起挺了下身子，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