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山精
海有海神，河有河伯，山有山精，又曰山神。得天地之造化精气而生，可识人言，辨人心善恶，灭之必遭天谴。
跟着小伙伴来到下游，几人直接脱光衣服，跳入一个小水潭嬉戏打闹，然后就是抓螃蟹，带回去作为晚上的一道菜。
马水清心里一直想着那条小鱼，心不在焉，没抓到几只，又是被一阵调笑。待日头渐西，一群人才吆喝着回家。
回到家中，马水清很纠结要不要告诉爷爷这个事儿，主观上他认为那条鱼儿不会害他，但之前刺猪的阴影太深了，让他还是有些后怕。吃饭的时候还一直想着，愣神之间，一筷子螃蟹直接往鼻子里塞。
马水清回来后就一直晃神，张连平看在眼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里有些沉重。这会儿见这情况，便直接开口问道:“娃子，你这是啷个嘞，这一下午都迷迷瞪瞪的，发生了哪样事？”
马水清看着爷爷，眼神有些躲闪，想了想才说道:“嘎嘎，我好像又遇到妖怪了。”他不知道怎么形容那条鱼儿，所认知的世界里，会听懂人话的动植物不就是妖怪嘛，小说话本以及旁人都是那么说的，虽然那条鱼儿貌似很不满意这个称呼。
“妖怪？”张连平直接站了起来，放下碗筷走到马水清跟前，用手摸他的额头，仔细端详着他的眼神面容。
“哎呀，嘎嘎，没得事儿嘞，这个妖怪很奇怪，一点也不吓人。”马水清挣脱爷爷的手。
见爷爷还是盯着他看，只能继续往下说。“那是一条红色的鱼，大概这么长，还有这么长的胡须，尾巴和鱼鳍都好多种颜色，特别好看。”马水清一边说一边给爷爷比划。
张连平听到这话，仿佛一下明白了什么，回到座位端起碗筷，边吃边问着，颇有些调笑意味。“长得漂亮就是妖怪了嘞，那你的同学里有没有妖怪？”
“嘎嘎，你再笑话我，我就不和你说嘞。”马水清听出了爷爷话里的意思，脸立马就红了。
张连平哈哈大笑，“好嘞好嘞，嘎嘎不笑话你嘞，在哪儿见到的那条鱼？”
“就在尖山下面那条小河沟里，今天和文超他们去抓螃蟹看到嘞，真的很好看，还能听懂我说话嘞，嘎嘎，我真的没有哄你。”马水清见爷爷不相信他说的话，有些不开心。
“我知道小水清没有哄嘎嘎，那条鱼儿可不是妖怪，是山神呢。”张连平笑呵呵的说。
山神？马水清有些懵，山神不都是长得很可怕的吗，一生气还会山崩地裂，还有那么小那么漂亮的山神？
“准确的说那是山精，不过山里人，都叫它山神。”张连平继续解释。
张连平也见过那条鱼儿，不过已经是四十多年前了。那会儿他跟着老爹学习风水相术，也是在那条小溪里，不过那会儿，见到父子俩，一下子就溜不见了，都没看清怎么消失的。
那时候张连平才知道，大山中有山精，是沐浴山之精华而生，是天地的宠儿，能融入土石，通人言，辨人心，有的还会变化。
不过山精孕育极难，百座大山也不见得有一只，多藏于深山，常人不可见。
传说山精乃无上灵物，食之可长寿，以前有大家族集齐数十术士，花大力气捕捉，得到过一只白鹿。一月后家族破灭，术士全部横死，再不敢有人打主意。
“你见到那条鱼儿，还和它说话了，它没有见你就跑？”张连平有些惊讶。
“是嘞爷爷，我和它玩儿了好一会儿，它好灵活的，还淋了我一身水，下次我一定报仇。”说到这儿马水清还颇有些不服气。
“赤子之心”，张连平脑海中冒出这个词。
传说山精可以看破人心，稍有恶意，便远遁而去，还没听说过与人玩耍。
“嘎嘎，我还能不能去找它玩儿啊？”马水清小心翼翼地问道。
“可以可以，小乖孙高兴就行。”
第二天一大早，马水清没去找小伙伴们玩儿，一个人往小溪走去。外公昨晚给他说过，这个事儿不能告诉其他任何人，不然他就见不到鱼儿了。
一个多小时后，马水清来到山林边，没看到鱼儿，只能低声喊道:“小鱼，小鱼，你在不在，我又来找你耍了。”
喊了几遍没有回应，马水清有些沮丧，坐在溪边石头上，想着再等会儿，可能鱼儿还没起床呢。
哗，水声响起，马水清被淋了一头，来不及擦拭，连忙向小溪看去，只见一条红鱼正摇动着尾巴，冲他吐泡泡。
“好啊，小红，你居然偷袭。”说着一捧水就打了过去，小红是马水清想了一晚上给他起的名字。
鱼儿显然被小红两个字叫懵了，被打个正着，然后就疯狂甩动尾巴，把马水清淋得哇哇乱叫，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干爽的。
“小红，你……”马水清话还没说完，又是几道水花打过来，一些水落入口中，呛得他连连咳嗽。
马水清明白过来，这鱼儿是对叫它小红不满意，擦拭着脸上头上的水，暗自嘀咕着:“小红是我想了一晚上才决定的名字，多好听。”
只见鱼儿直接跃出水面，一口水喷到他脚上。马水清都傻了，这是被一条鱼吐口水了？
“那不叫你小…”看到鱼儿正欲甩动的尾巴，马水清识趣地闭嘴，看来小红这两个字让它有心理阴影。
鱼儿贴入溪底，快速游了几下，石子被摆成两个字。
“龙鲤”，马水清缓缓念出，“你叫龙鲤？”
鱼儿点点头，算是认同了他的话。
马水清感觉这个名字，好像是比小红好听，就不再坚持，也怕再被淋一身水。看着它好奇问道:“龙鲤，你真的是山神啊，你会不会飞？”
龙鲤像看智障一样看着他，仿佛在说，“你是不是傻，你看我一条鱼怎么飞？”
马水清感觉被鄙视了，也不在意，“你多大了，你爸妈呢，你有媳妇儿吗，你有儿子吗……”一连串问题甩了出来，也不管它能不能回答，回答了自己能不能听懂。
龙鲤感觉这孩子似乎有大病，又是一团水丢了过去。
“嘿嘿，开个玩笑嘛，你不要生气。你的家在哪里啊，前面这个水潭就是吗？”马水清指着石崖下的小水潭。
龙鲤摇摇头，又冲他甩甩尾巴，往上游去，马水清连忙跟上。
到了石崖的位置，两三米高，只见龙鲤一跃，直接跳了上去，看得马水清目瞪口呆。又急忙找旁边树枝，攀爬着上去。
往上走了半小时的样子，出现了一个水潭，往上就是一个几十米高的石壁，石壁没有水流下，只有水从水潭流出，这就是这条小溪的源头了。水潭是圆形，特别的圆，好像人工打磨过一样，约两米直径。
鱼儿游入水潭，在其中跳跃，好像在高速马水清，这就是它的家。
马水清小心翼翼地探头看了看，水特别清，也特别绿，看不到底，用手摸了摸，很是冰凉。
龙鲤又在水潭中转了几个圈圈，一头扎进去不见了。
“龙鲤，龙鲤。”马水清喊了几声，也不见他出来，只能在远处坐下，那水潭一看就特别深，他不敢靠太近。
等了好一会儿，龙鲤又冒出来，又是一口口水吐到它的脚下，马水清有些奇怪，低下头看去，脚下地面上有一颗圆圆的石头，纯白没有一丝杂色，玻璃珠大小，用手捡起来，特别光滑，很是冰凉。
“给我的？”马水清拿着石头问龙鲤，龙鲤又点点头，不停地跳跃着。
马水清小心将石头揣进兜里，坐下和龙鲤说话，想到什么说什么，龙鲤时不时游一圈，时不时跳跃一下，一直到下午。
“龙鲤，我要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马水清朝龙鲤摆摆手说道。
龙鲤又游了几圈，眼神中有着不舍，还是点了点头。
这是马水清最后一次见到龙鲤，之后他来过很多次，再怎么喊怎么等，龙鲤都没再出现。
张连平告诉他，山精不能沾染太多人气，不然将逐渐沦为凡物，与普通野兽无异。因为红尘太过驳杂，会泯灭灵性。
马水清将那颗石珠用麻绳套了起来，挂在脖子上，这是关于它最后的念想。
至于龙鲤去哪里了，谁知道呢？
茫茫大山，哪里都是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