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龙鲤
山中有鱼，长半尺，形似鲤，口生长须，颌有逆鳞，身赤红无杂色，尾七彩而透光，晶莹如琥珀，可驭水而飞。
大山多活水。
两道山梁之间，必有小沟，两座大山之间，必有小溪。其源头，就是一般位于半山的泉眼。
八月中旬，天气酷热，马水清和五六个小伙伴相约去附近溪边玩耍。
这条小溪距张家湾有七八里地，位于尖山与眉山之间，溪宽约三四米，水很浅，只没过小腿肚，偶有小潭也不过一米上下，所以家长都很放心孩子到这边玩耍。
马水清提着一个小木桶，打算用来装螃蟹或小鱼，其他小伙伴都背着背篓。都是十三四岁的孩子，也算小半个劳力，在山里可不能只玩儿，回去的时候还得背一捆柴火回去交差。
众人到了溪边，马水清率先踏入水中，感觉一股清凉。这里的水刚从泉眼中流出不远，很清，很冰凉，大多人渴了都直接趴下就喝。
“水清，你先在这里玩儿着，别跑远了，我们一会儿来找你。”几个小伙伴给马水清打了个招呼，就背着背篓往林子走去。
他们要先去砍柴，装满背篓，然后才下来玩，要不然最后玩儿起来忘了时间，空着背篓，回家是要挨骂的。
“好的好的，你们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们，有八月瓜记得给我带几个啊。”马水清向众人回应道。
“晓得嘞，晓得嘞。”众人应声，挥挥手走远了。
马水清不是不想去帮忙，是对自己有自知之明。这一片离寨子比较远，来砍柴的人并不多，山里的各种荆棘，对细皮嫩肉的他太不友好了。
来的这一群孩子，都是没有念书，早早在家帮忙干农活的，出来砍柴后玩儿一天，一个月才能有一两次机会。
他们都没有穿鞋，应该说除了整个寨子百来户人家，除了上学的二十几个人，这个年龄的大多小孩都没有穿鞋，或者是穿草鞋。
那脚底板上的死皮，一脚踩上去，火棘刺都扎不透，小溪边石子上随便乱踩乱跳。马水清就算穿着鞋，有时都只敢小心翼翼地行走。
溪水里有大大小小的鱼儿，说是大大小小，大的不过巴掌长短，都难得一见，多的是小指头那么大，浅水养不出大鱼。
马水清不打算抓鱼，大点的鱼难得找，小鱼又很难抓，就等着一会儿小伙伴们都回来了，用麻网来捕捉。
主要是为了抓螃蟹，水沟里螃蟹挺多的，搬开几块石头就能见到一只，只是跑的飞快，一不小心就钻不见了。
忙活了半小时，马水清才抓到四五个，主要是才抓过几次，手生，很多都跑掉了。
这一片的水已经被弄的混浊，没办法再抓了，马水清看看桶里，就这么点，要是一会儿大家回来看到，那真的是小伙伴们都要惊呆了，不得被笑话死。
不能这么抓，我要去上面一些水塘子看看，加油，你一定行的！马水清暗自给自己打气。
提着小桶上岸，马水清沿着小溪往上，这一走就是二十来分钟。前面是山林，他们平时玩儿的地方，都是比较平缓一带，水流很缓也很浅。要是深入山林，就是各种深潭小瀑布了。
马水清没有再往前走，主要是他一个人有些害怕，数目太茂盛了，枝丫挡住了溪流，虽然是白天，也显得有些幽暗。
马水清放下水桶，就踏入溪水，去找螃蟹。这里来的人比较少，螃蟹挺多的，大约才一小时，就有了大半桶。
突然，他眼神凝住了，盯着水面舍不得挪开眼睛。
水中有一条鱼，在缓缓游荡着，这鱼太漂亮了。长一尺，浑身赤红晶莹，鱼鳍呈七彩，两条长须左右摇摆，在阳光的照耀下，周围一片水都泛着七彩的光。
鱼儿仿佛感觉到马水清在看着它，一点也不害怕，转过头，朝他吐了个泡泡，见他呆愣着一动不动，向着他游动过来，到一米处，甩动尾巴，一串水珠浇在了他头上。
冰凉的溪水刺激下，马水清缓过神来，帅了帅头，用手搓了搓，看着鱼儿，仿佛从它眼中看到戏谑之意。也不知道为什么，马水清就感觉那鱼在嘲笑他，使得他有些气恼，也蹲下身，一捧水给他浇了过去。
那鱼一个滑动，游出半米，又一个甩尾，这次淋了马水清一身。
“你你你，你别跑。”马水清也不管它能不能听懂，指着它大声说着，然后双手起飞，一捧捧水就洒了过去。
那鱼儿左滑右滑，硬是没被打到一点，在其反击之下，马水清浑身被淋湿透了。
马水清累的气喘吁吁，“不玩了，不玩了。”冲着鱼儿拜拜手，坐在溪边石头上歇息。
鱼儿在溪水中转着圈圈，仿佛在庆祝胜利。
休息了一会儿，马水清站起来看着鱼儿，鱼儿也停下来，盯着他看。马水清问道:“你能听懂我说话？”
鱼儿看着它，人性化的点了点头。
马水清刚才孩子心性，玩儿起来没有考虑那么多，这会儿想起那只刺猪，有些害怕了。小心翼翼地问:“你是妖怪？”
鱼儿看着他，投来了鄙视的眼神，马水清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明白那就是鄙视。然后一团水又顺着头顶流下。
小孩子对漂亮的事物都是没有多少戒心的，马水清更是如此。这么漂亮的鱼，应该不是啥坏东西吧，马水清暗自对自己说，肯定不是！又坚定了一遍自己的想法。
定了定神，马水清有问到:“不是妖怪，那你是什么东西？”
话刚问出来，又是一道水花洒过来。
“水清，水清，你在哪里？”远处传来小伙伴的喊话声。“水清，水清。”声音越来越近。
“欸，欸，我在这里嘞，我在上面。”马水清转过身，对着小溪下游大声回到。
两三分钟后，三个小孩冒出来，其中一个有些埋怨的说道:“水清，你咋跑这里来了，喊你在下面等到我们嘞嘛，我们到处找你找不到，还有两个往下面找嘞。”
因为自己的事儿，让几个小伙伴着急，马水清感觉很过意不去。“对不起啊，我看下面螃蟹不多，就来这里抓了，你们看，抓了一小半桶呢。”说着指了指溪边不远处的水桶。
“吁”，小伙伴们看了看，发出一片嘘声。“两个多小时，你才抓这么点，不行啊水清。”一众调笑声传来。
“哼，不理你们了。”马水清有些害臊，确实不够多，这些小伙伴平时可都是个中好手，这么些螃蟹只够一个人半小时抓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阵友好的笑声响起。
鱼儿！马水清突然想起了这事儿，小孩儿特别容易被转移注意力，刚才小伙伴叫他后，一直和他们说话，都忘了那条鱼。
赶忙转过身去看，哪里还有一点身影，马水清不死心的往上走，前面是一个小水潭，溪水从两米高的是崖流下。
这里的水潭就比较深了，约两三米，平时家长都反复交代，准到这儿玩儿水，要是被发现，回家免不了屁股开花。
由于水并不大，水潭并没有溅起水花，清澈见底，可还是没有一点鱼儿的身影，让马水清颇为沮丧。
“水清，水清，我们开玩笑的，你别生气嘞。”三人见马水清也不说话，往前面走，以为他生气了，赶忙说道。
“没有，我没有生气，只是看看这个水潭多深。”马水清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鱼儿的秘密，这算是他的小私心。
“深着嘞，我爹和我说过，要是敢到这里来，腿都给我打断，我们快去下面吧。”一个小孩显然在家没少挨打，有些害怕的说道。另外两个齐齐点头。
自古都有一种说法，不打不成才，又有黄金棍下出状元，黄金棍下出孝子。大山里的人哪懂得什么教育，不听话就是一顿打，这是见效最快的，哪家都一个样。
眼见着找不到小鱼了，有可能小伙伴们都在这里，它不好意思出来吧，马水清只能心中暗自安慰自己，想着下次再来见他。
“走吧，我们下去吧。”说着提起小桶。几个小伙伴欣然同意，转身往小溪下游走去。
虽然没能找到鱼儿，马水清感觉它就在水潭中，只是躲起来了。
即将看不到水潭的时候，马水清转过身子，挥了挥手，跟着伙伴们离开。
下一刻，一条鱼儿从水潭中冒出头，吐了一串泡泡，跃出水面半尺，摇曳着尾鳍，像是在给马水清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