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我的爱人【5】
这几天，于忘然没有回小屋住，一声不吭回家了，回家的第一个晚上，于母追他到房间门口，忧心地问他怎么忽然回家住。
于忘然收拾着床铺，心里竟觉得有些好笑。也是，怎么又稀里糊涂搬回家了呢？他怎么像一个和丈夫争吵的妻子，一言不合发生了矛盾就回娘家。
心里那丝隐动的笑意并不能拯救他的心烦意乱和无助悲伤，他埋着头不说话，只顾着拍打有日子没见阳光的被褥。他不想让自己闲下来，一旦闲下来，他怕在家人面前控制不好自己的面部表情而带给家人困扰。
于母倚着门框静静地看着他，又问他是不是骆浔忆又出了什么事？
在母亲口中听到骆浔忆的名字，于忘然的心就像被鼓槌擂破的鼓面，脸上愈加难看，双手都不禁发起抖来。难道真的这么明显吗？还有谁没看出来，如今他的生活全然围着骆浔忆打转，心里眼里只有骆浔忆一个人。
他迟迟转头去看母亲，母亲是怕凉的，到了夏天家里的冷气开的太足总是令她困扰，所以她经常披着一条薄薄的熔丝披帛。此刻她披着披帛站在门口，目光温柔又担忧地看着他，右手轻轻按在胸口，像是在固定着披帛，又像是在给她自己安慰。
“小骆怎么了？你们又吵架了吗？”
于忘然忽然开始心虚，好像心里被凿了一个大窟窿，没着没落，浮浮沉沉，迷茫未知。这种心虚让他隐隐害怕，他像是立在寒风中似的浑身不停颤抖，哑着声音说：“对不起，妈。”
于忘然的道歉，反而让于母长舒了一口气，心里的巨石终于落了地般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在他心里砸出了一个坑印，除了巨石落地那一瞬间的钝痛，只剩下心疼。
于母也红了眼睛，道：“别道歉，你们有什么错呢？你们都担惊受怕了，可怜的孩子。”
直到很多年之后，于忘然回想起那天晚上，都无比感恩母亲的宽容和温柔，也是这份许久不曾用心去感受的母爱让他鼓足了气力打点精神，继续着自己的生活。
他不回小屋住了，瞒不过薛明遥和林淑尔，薛明遥只知道他和骆浔忆在清晨有过一次争吵，并不知道时态已经进化到了那一地步，也就在林淑尔的追问下无从说起，林淑尔是最关注他和骆浔忆之间的感情的一个，她无比的希望这两个人好好的。
“你体谅一下学长吧，他还着病呢。”
林淑尔曾这么对他说。
但是于忘然却又把冷酷无情的一面摆了出来，算着习题头也不抬地说：“只要他没病到把我忘了，就会来找我。”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出口：这一次换我离开，我等他回来找我。
他没跟任何人说过这些话，因为没人会懂，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他到底是是何居心旁人怎么可能会懂？貌似他只是在等待一个‘证明’而已，一个可以证明他的努力没有白费，他的情谊没有白费，他的等待没有白费的证明。这个证明很简单，一句情话一句安慰就可以让他得到他想要的，但是也很难，因为只有骆浔忆能给。
骆浔忆何曾给他过什么证明，骆浔忆连做自己的信心都没有，更别说向别人证明自己；他就像一个风筝，线被于忘然握在手里，看似是于忘然可以操控他的方向和去留，但是那根线足够脆弱，脆弱到于忘然稍一用力就扯断了，他们之间的连系就是这根脆弱的线，一端绑着扎根深筑的于忘然，一端彷徨不安的骆浔忆。
这两个人，一个索要的太多，一个能给的太少，不免玩起了躲躲藏藏你追我赶的游戏。有一天，追赶的人感到累了，没有了力气，这个游戏也就玩不下去了。
于忘然很清楚，正是他的认真和骆浔忆的敷衍，格格不入。
骆浔忆敷衍的温柔缱慻，情深意切；于忘然认真的毅然决然，非黑即白。
分开这几天，骆浔忆没有找过于忘然，据薛明遥说，自于忘然走后，骆浔忆只回过小屋一次，至今没再露过面。
于忘然是铁了心的等骆浔忆找他，无论过程多么难熬，他都会等下去。他每天放学都路过蓝鲸鱼，隔着一条马路撑破了眼眶向对面的咖啡店里张望，一站就是十几分钟半个多小时，也有那么几次，真等到了骆浔忆露面，看到骆浔忆出来扔垃圾，就那么闪现几秒钟就匆匆消失。
他还给咖啡店的老板娘去了一次电话，拐外抹角等她说起骆浔忆的行迹，老板娘说骆浔忆近来主动要求加夜班，有时下班实在太晚就睡在店里的休息室里，工作的很卖力。
于忘然讲完电话，险些扑到床上大哭一场
林淑尔见于忘然这些天昏昏沉沉混混沌沌，不似人形，终于察觉出她的竹马收到了多大的伤害，也恨骆浔忆像个缩头乌龟王八蛋只知道一昧的躲起来。于是她在一个乌金微堕火烧残云的傍晚杀到了蓝鲸鱼咖啡店。于忘然一放学就回家扮好孩子，不知情，薛明遥虽然知情，但他拉不住林淑尔，只能跟她一起去。
林淑尔剽悍泼辣，江湖气息浓重，像个女流氓一样摔碟打碗，指着骆浔忆的鼻子破口大骂。
“于忘然知道心疼你，你为什么不心疼他！你没胆量没担当没出息！还不如我有勇气，缩在壳子里的王八蛋！”
林淑尔骂骆浔忆话又多又杂，薛明遥拦不住她，只能在旁边听，听着听着竟听出了几分道理，记住了林淑尔最后一句话，觉得她说的没错。
第二天，林淑尔一进班就把书包狠狠砸在于忘然课桌上，咬牙恨道：“三天之内如果他还是不来找你，就忘了那个混蛋！”
于忘然正在和王朝聊天，被她这炸雷似的动静吓了一跳，当即就扭头去看薛明遥，眼睛在问：发生什么事了？
薛明遥为难了一阵子，说：“淑尔去找骆浔忆了，说了很多话，他如果还是不来找你的话，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林淑尔：“没错！”
于忘然瞠目结舌的看着林淑尔，用膜拜女皇的目光仰视着她，莫名其妙竟有些激动也是，这盘死水沉寂了这么久，如果没有人往里丢一块石头搅一搅波浪，他真怕就这样沧海桑田了去。
于忘然怔怔地看着他们，傻乎乎的说；“哦，好。”
貌似林淑尔勇闯龙潭虎穴又给他了希望，虽然当天晚上放学后骆浔忆依旧没露面，但是于忘然心里却怀揣了满满的希望，回到家后窝在房间一心等骆浔忆的电话，但是手机只响了一回，是于想蓉叫他下楼吃饭。
他把手机也带到了餐桌上，吃饭的时候时时刻刻都在盯着，于想蓉明里暗里白他好几眼，他都没发觉。
吃饭完，他正准备上楼，被于想蓉拽住：“洗碗。”
于忘然很听话地带上手套去洗碗，于想蓉拿着一个苹果，倚在厨台上边吃边看他洗碗。
“明天周末，有安排吗？”她问的是废话，往常于忘然的周末哪一天不是和骆浔忆待在一起。现在骆浔忆不理他，他当然没有安排。
于忘然瞥她一眼，抿了抿嘴唇，没搭腔。
于想蓉也觉得自己问的挺多余，冲他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明天咱们出去玩吧，很久没有一起出去了。”
“谁？”
“你、我、淑尔、还有薛明遥，我们约好了去游乐园，你想去吗？”
于忘然想了想，道：“好”
第二天，一伙人相约着在大路口见，到了中午约好的时间，他和于想蓉先到，过了没一会儿薛明遥和林淑尔一起来了。林淑尔今天打扮的甚是清爽，头发和于想蓉一样扎成最凉快的丸子头，穿着一件短短的黑色短袖，肩膀略有巧思，斜肩下滑，露出浑圆不失骨感的肩头，配了一条牛仔短裤，还是有些小性感的。
薛明遥背着林淑尔的小包，并着林淑尔的肩膀，满面笑容地朝他们走来。
两个女生想去游乐场，于忘然和薛明遥权当作陪，到了游乐场给她们买水提包，鞍前马后。于忘然虽没多少兴致，也是跑前跑后满头大汗。等她们俩提出去坐过山车的时候，死活不愿意伺候了，倒并不是因为他怕，他无所畏惧，而是因为他怕自己现在的状态上了过山车会一头栽下来。
于想蓉和林淑尔去买票排队，于忘然就和薛明遥坐在冰淇淋摊子里等，甜腻腻的冰淇淋他吃了一口就推到了一边，牛奶味过重，味道太厚重，一点都不清爽。
于忘然自己都觉得他这两天真是事儿多的很。
“那是谁？”于忘然瞥到旋转木马前发传单的人偶略眼熟，因为天气太热了，那男生把羊驼头像摘了下来抱在怀里，顶着满脸满头的热汗在发传单，身边围了几个扯他衣服的熊孩子。
薛明遥看了一眼发传单的男生，又看了一眼一脸纳闷的于忘然，说：“杨昊，高三七班的。”
于忘然眨了眨眼，说：“哦”
有病有病，竟然一时没想起他来，可不是经常和骆浔忆在一起的那个黑皮肤浓眉大眼的男生么。
于忘然就不再看着杨昊，像是怕被薛明遥看出点什么来，欲盖弥彰地又把冰淇淋端回来吃了几口。
薛明遥冲杨昊招了招手，说：“嗨！”
杨昊一扭脸儿就看到他们了，抱着人偶的脑袋朝他们走过来，大汗淋漓地在薛明遥身边坐下，笑出两行耀眼的白牙：“你们来玩儿啊？”
杨昊是熟悉于忘然的，于忘然和骆浔忆的关系在他们的圈子里早就不是秘密。
“对，我们来了有一会儿了。”薛明遥给他买了一杯冰饮料，“马上高考了，你还有时间打工吗？”
杨昊：“我的成绩早定形了，复不复习都一样，不像骆哥呀，他聪明的很，课程完全跟的上，就是不愿意学。那个，于忘然，骆哥怎么没跟你一起？好些天没见他了。”
后半句是他抬脸冲着于忘然问的。
于忘然没想到这么快就聊到骆浔忆，一时无话可说无言以对，没滋没味地冲他笑笑，低头吃冰淇淋。
薛明遥就没见他这么怂过，见他无力招架，也就把话题移了开。
没一会儿，两个女生一人拿着一个甜筒回来了。于想蓉一看到杨昊，噗嗤一下笑了出来，问他：“你扮的是绵羊还是羊驼？”
杨昊嘿嘿笑：“羊驼。”
“我看看。”于想蓉在他身边坐下，把羊驼头从他怀里抱走端详了几圈，然后塞给他，“里面是海绵啊，我以为是棉花的呢。”
几个人打了招呼，坐下来聊聊，于忘然坐在一边从头到尾都没出声。
杨昊问他们接下来去哪儿，于想蓉说找个地方吃午饭。
杨昊忙说：“加我一个吧，我把这些传单发完和你们一块去。”
说完把头按戴上，接着发传单去了，没一会儿就换回自己的衣服回来了，扬言知道一个特别好吃的四川菜馆子，想请他们尝尝。于想蓉率先接受了他的提议，领着大部队往四川馆子出发。
于忘然没胃口，他困得很，只想回去睡一觉，于是和几人分手在四川饭馆前。
坐上出租车，司机问他去哪里，他想了一会儿，报上小屋的地址，没别的，他得回去给那束花换水。回到小屋，他鞋都没换就到餐厅查看紫罗兰和玫瑰的存活情况，这束花买回来后他每天都会换水，在家住的那几天也拜托薛明遥照看。薛明遥已经尽心了，但还是挡不住花瓣的凋零和枯萎。
他看着已经开始衰败的花朵，心里忽然有些苦涩，换了一盆水后就坐在餐厅看着这束花发呆。 他发呆发的太入神，连手机什么时候响了一下都没听到，还是拿出来看时间的时候才发现进来了一条微信。
是骆浔忆。
骆浔忆问他：你在哪儿？
于忘然看着这条微信足足出神一分钟，回过神再去看发送时间，已经是十五分钟前了，他连忙回复：小院。
骆浔忆没有再回复，他看着手机殷殷等待，却等来一次又一次的黑屏，他把电话回拨，电话被挂断了，骆浔忆又给他回复了一条微信：等我五分钟。
他站起来在客厅走来走去，幸好，五分钟后房门被敲响。
于忘然浑身猛地松劲，双脚一软险些站不住，缓了缓才去开门。
骆浔忆站在门外，穿着很简单的白色短袖和蓝黑色休闲裤，戴了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有点低。
“吃午饭了吗？给你带的烤肉饭。”
骆浔忆轻轻笑了一下，扬了扬手里手提袋，见他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又把胳膊垂下，偏开头躲开他的目光，低敛的眸子里闪闪躲躲，隐隐烁烁。
于忘然的双眼像是被水蒸气熏过一样，目光潮湿又温润的看着他忽然把他拽进来，仰头吻在了他的嘴唇上。
骆浔忆用脚关上房门，扔下饭盒掀掉自己的帽子，捧着他的脸重重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