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白夜之行【5】
于忘然确实是病了，医生说他抵抗力不行，前些天淋雨受的寒气积压在身体还没逼出来，这些天一直发低烧，又没好好吃东西，身体虚弱气血供应不足，才会高烧昏厥。不过没关系，小伙子身体素质好，一顿鸡汤就能补回来。
于忘然躺在医院病床上踏踏实实睡了一个长觉，时间加起来比这些天的睡眠时间还要多。于母以为是他学习压力太大，他又是个争强要胜的性子，想来肯定是没少逼自己。
于忘然一觉醒来，胃里空得像是瘪了的气球，把他饿得胃疼的病都快犯了。于妈妈连忙回家熬鸡汤，于想蓉坐在床边陪着，给他剥了几个橘子让他先垫垫肚子，于忘然吃了几瓣橘子险些没吐出来，酸橘子都快把他胃里的酸水给引出来了。
于想蓉瞅着他掉着头冲垃圾桶干呕的样子，轻飘飘道：“孕吐吗？”
于忘然狠狠瞪她一眼，拿纸巾擦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吊着点滴：“什么东西？”
“葡萄糖，医生说你缺铁缺锌又缺糖。”
于忘然喘吁吁地摆了摆手：“给我倒杯水，谢谢。”
于想蓉哦了一声，拿起杯子出门给他找水去了。
于忘然在桌子上看到了自己的手机，按了好几下都是黑屏才发现没电自动关机了，他把护士叫来要了个充电器，把手机充上电开了机，又没了动静。好心的护士怕他不方便，给他拿了个充电宝，见他心事重重的坐在床上，眼神都灰蒙蒙的没什么精气神，以为他体虚的严重，又拿来一瓶葡萄糖给他吊上了。
于忘然看着顶上吊着的三瓶大号葡萄糖，顿时想死的心都有。
护士出去之前说：“现在学生的压力真是大，虽然我也是从你们这时候过来的吧，但是我们可不比你们，没这么大的竞争，小帅哥你好好保重身体啊。”
小帅哥冲她点点头：“谢谢姐姐。”
护士被他这句姐姐叫的甚是宽心，慈母之心泛滥，无以表达自己的疼爱，只有再给他挂上一瓶葡萄糖，再把点滴速度调到最小，怕他疼着。
于忘然这下真开始胃疼，这四瓶大水他得吊到明年
过了好一会儿，于想蓉才端着半杯热茶回来，还领回来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道：“哥，他是周效梁。昨天送你来医院的就是周先生。”
于忘然只蒙了一小会儿，然后便领悟了其中的关系；昨天他们去给周老爷子祝寿的路上，他爸说过，周家有个孙子前两天刚从国外留学回来，年纪轻轻学位等身，是个青年才俊。现在看来，这位体貌轩昂，英俊潇洒的周先生就是那位才俊了。
周效梁，女慕贞洁，男效才良。于忘然心说就算老爷子是个读书人，那也是个掉旧书袋的读书人，如果他还有个孙女叫周慕洁的话。
周效梁穿着正装，貌似是忙完了事情匆匆赶来，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身上的白衬衫没打领带，领口略松散，但他西装裤裤管笔直熨帖，踢了一天中国空气的皮鞋依旧光洁明亮，刚打过油一般。他把手里的果篮和补品贴墙放下，笑道：“好点了吗？小帅哥。”
周公子殊不知自己的名字被刻薄挑剔的某人在心里判为古板的咯牙，还在风度翩翩地殷勤问候。
于忘然说：“您好，谢谢您昨天把我送到医院，我已经好多了。”
周效梁很欣赏他小小年纪说话滴水不漏，一看就是个聪明睿智的人。
两个人寒暄了一会儿，于忘然开始不耐烦，心说这位周先生怎么还不走，场面都走过了，还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问了个遍，连住在那条街几号房，上那所学校都问过了，他还不撤，是打算跟自己促膝长谈吗？
于忘然故意做出一点疲倦的样子，希望这位人精似的周先生早一些抽身离去，大家也好老死在不相往来。
在他眼神开始往四周瞟第三圈的时候，周效梁终于把屁股从他床边抬起来了，看了看手表，歉然笑道：“今天时间紧张，你好好休息，改天我再来看你。”
于忘然道：“谢谢您今天来看我，不耽误您的时间了。”
周效梁点点头，回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就停住，返回来递给他一张名片，笑道：“交个朋友吧，如果你不嫌我老气横秋已经和你有了代沟的话。”
于忘然接过那张名片，心说这位人精先生有些过分的圆滑世故，话说的让人招架不住；他不过二十四五的样子，也许更年轻些，怎么就老了？
周效梁依依惜别，于想蓉都有些看不下去了，等他走了把门一关，道：“他真看得起你，还请你高考后出去玩，连明年的事都订好了？”
于忘然很不以为然：“客套话，你还当真？把水给我，渴死了。”
半杯水还没下肚，又有人敲门，于忘然和于想蓉对视一眼，很怕是人精先生去而复返。
于想蓉打开门，进来的却是一身便装的詹毅。
于忘然见到詹毅的一瞬间，双眼立刻警惕地盯着他，道：“警官，我没有什么想和你说的。”
詹毅把头上的鸭舌帽取下来扇风，笑说：“别急，我是来探病的，再者跟你聊聊骆浔忆。”
于忘然把于想蓉支走，劈面问道：“聊什么？”
詹毅看着他小兽似的模样，笑了一下，道：“你应该欠我一个道歉。”
于忘然盯着他的脸，没说话。
詹毅道：“那次在办公室，我跟你说骆浔忆是精神病患者，你不相信，而且骂我，还记得吧。”
于忘然：“我不会向你道歉，就算骆浔忆患有精神病，也是你诬蔑在先，你也记得吧？”
詹毅：“你是说我怀疑他是校园纵火案的凶手这件事？”
于忘然点头。
詹毅皱了皱眉，露出很古怪的笑容：“你还不相信？现在已经证实了骆浔忆是精神病患者，他是一个不正常的人，就会做出不正常的事，他做任何事都不需要理由和逻辑，如果你还用正常的思维去揣度他的人格，你就大错特错了。那起纵火案也许是他临时起意，又或者是他蓄谋已久，就像很久之前他做的两件案子一样。”
于忘然：“什么案子？”
詹毅摇摇头，说：“我怀疑骆浔忆已经形成反社会人格，这次的纵火案就是他做的，我需要你站出来指认他。”
于忘然唇角一斜，露出一个刀疤般的笑容：“指认他是凶手？他想烧死我？”
詹毅着重点头：“是，我怀疑他很久了，但是是没有证据。如果你想提供一些蛛丝马迹供我们调查，我相信可以把骆浔忆——”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于忘然掀掉被子跳了起来拉到了输液架，冲过去抡起拳头砸在他的鼻子上。詹毅被这少年揍得连人带椅翻到在地，鼻血顿时冒了出来。于忘然疯了一样红着眼眶骑在他身上又往他脸上胡乱揍了两拳。
詹毅登时暴怒，横起左臂把他掀翻了下去。
于母提着保温桶一推门就看到这两人扭打在一起，染了一身不知道是谁的血，顿时骇得险些晕过去。
“哥！”
于想蓉吓了一跳，跑过去拉架，恼道：“詹警官！你凭什么打我哥！”
然而詹警官着实冤枉，明明是于忘然缠着他不肯罢休，他并没还手，只是防守。
被妹妹牢牢抱住腰的于忘然像被拴住的野狗一样冲着詹毅狂吠：“你他妈胡说八道！你想破案立功想疯了！他是疯子怎么了？你也是个疯子，你比他还疯！你他妈的就是暴徒，丧心病狂的暴徒，无可救药的暴徒！”
詹毅擦掉脸上的血，深深看了一眼疯狂的于忘然，如来时般静默着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