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再遇涟和
珠玑传音于重烁却迟迟未等来回应。那虞楼的女子实在太过可疑，她决定亲自前往重烁常居之地。
离绪第二日一早刚回到相府，珠玑便前来辞行，“孟槐家中的祖母身体不适，需要回去看望。”关于珠玑的身世，离绪并未仔细了解。本以为她是自哪里修习而来，却不曾想来自孟槐。
珠玑此番前往孟槐一是为了找重烁查证了了之事，二是回玉府编排自己的身世。
她已经决定嫁给离绪，可她曾在孟槐住过许久，凭相府的能力，若要查证她的身份只怕会有一些麻烦，她的容貌不老便是问题。以她的年纪，即使容颜不老，想要嫁给相府的公子着实说不过去。她需要一个完美的身世。
珠玑回到玉府，老太太最为惊喜，她没想到珠玑又回来了。玉擢秀内心却并不欢迎她，此女心机颇深，本以为她离开便不再回来，玉府也好平静度日。珠玑告诉二人，她并非真正的珠玑，而是珠玑的女儿，她乃是朱厌一族，她们一族身份神秘，女子孕育新的生命不久便会死去，新生的孩子若是女儿便会继承母亲的姓名。“母亲临死前交代孟槐玉府对她有恩，特命我前来报恩，这是母亲亲手制作的丹药，交予祖母，可助祖母延年益寿。如今我已是陛下亲赐的郡主，此行看过祖母与舅舅便会回到武罗都城，若有机会会再来看望二位。只是我族身份特殊，不可与外人道也，若有人问及，望祖母和舅舅告知他人我乃是母亲的私生女即可。”
老太太一直就相信珠玑非寻常人等，如今突然出来一个与她面貌相同，又这般年纪的女儿，实在是太过诧异，却也因为相信珠玑本非凡人又觉得一切都是在理。
“孩子，你大可放心，没想到你已经成为郡主还想着我这老婆子和你舅舅，实在是令人欣慰。”
珠玑住了一日便与二人告别。临行前，玉擢秀犹豫再三，还是找到她私下说道。
“你是何身份，我并不在意，你借玉府变换身份也好，有其他的原因也好，我都选择相信并配合你。但你需知晓，既然你母亲已故，那你便与玉府无论是名义上还是别的方面都无关联，你所谋之事，也与玉府无关。今日一别，无需再见了。”
珠玑编造那些事儿，本来就是为了给自己制造一个新身份罢了，玉府的存在只不过是这个新身份的一个承载点，老太太对她定然深信不疑，玉擢秀不相信反而更利于她这个新身份坐实。玉擢秀一直就对她有所怀疑，又不喜欢，他巴不得她跟玉家再无牵扯，这是珠玑希望的。
“舅舅的意思我明白了，就此别过吧。”
“我虽不喜欢你母亲，可她在玉府度过十余载，不管她有何心思，却陪伴了我母亲，我的配合来自这份恩情。若你母亲活着，其实我很想对她说，人需活的简单一些才可通透快乐。如今她已不再，此话便赠予你吧。”
珠玑离开玉府，前去寻找重烁。
因为是爷爷的救命恩人，离绪才会对珠玑十分客气，但她总是跟在身边，着实令他烦躁。若非她终于自己离开，离绪都准备让爷爷差旁人来陪她了。如今又与了了重逢，他心中雀跃，也得不断告诫自己，控制这份感情，不可被她发现。
可人心哪是自己可控，更何况装着感情。
离绪再次来到虞楼，了了看见他，继续装作不认识。
“老板娘早就发现你我相识了，你何必再装？”离绪走到她身旁小声说道。
“我不是装给老板娘看，昨日听老板娘那说法，澍白常与你一道，你尚且能够认出我来，我担心他发现我在这里，到时候”
离绪想起郑声哇在信中所写，知道她担忧的是什么，便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你放心，澍白以前确实常常混迹酒楼，对！但是自知道你的存在后，他回来整个人都变了，我听我爷爷说，他要升迁了，我爷爷病重后，我见过他两回，后来都很少见，其实本来是要约他一道喝酒的，可你放心，从今往后，若是他来这里，我一定把提前给你捎信。”
“多谢。可是你需要离我这么近说话吗？”了了轻轻歪了歪头，几乎都要碰到离绪的脸了。
离绪慌忙远离，脸颊绯红。
“你脸怎么这么红？”
“红？哦，可能是酒楼的酒气太浓，所以闻着都醉了。”
“你确定吗？”
“你还真是可以。一个姑娘家，一个男人离你那么近讲话，你还能面不改色。”
“可能因为我心里没有奇怪的想法吧。”
“你！你什么意思！难道我对你有奇怪的想法吗？哈哈哈哈，贻笑大方。”
“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
“公子，我们可以出发了。”海棠娇提着酒具打断了二人的对话。“公子为何脸如此红？”
“老板娘的酒太好了，他闻醉了。”了了语气平静的说着，离绪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哈哈哈，没想到我这酒气如此浓烈，我的错了。”
离绪本来是想要掩饰自己的感情，却不曾想在她面前自己幼稚的像个孩子。
“我说你！到底是久经情场还是不谙世事！”离绪突然凑近了了低语道。
了了本在逗弄他，他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耳朵居然红了。
离绪看见她耳朵红了，心中喜悦。看来不是什么冰块嘛。
“不用急着回答，只是我特别担心，怕你久经情场，拿你那些过往经验判断我对你的感情产生误会。我只是觉得与你故人重逢，又不太善于同女子交谈，才会这般窘迫。行了，你不用解释，我先走了。”
看着离绪和海棠娇离开的身影，了了深深的叹了口气，若不是人太多，真想一拳捶在柱子上。
越想越觉得心烦，跑到后院喝了一大瓢水，才缓过劲儿来。
“这个离绪！怕不是个疯子！”嘴里念着，又觉得实在好笑。
“看上去一本正经，其实天天脑子里都想的是什么呢！还真是个怪人。故人重逢？说起来，苍海不知道怎么样了，哎，如今倒是不用担心澍白发现我，只是我出来也有一些时日了，这珠玑为何还未来找我，难道重烁并未告知她？可他当时明明很气愤，想要借我之手教训那珠玑，或许是因为我戴着人皮面具所以她找不到我？可若是我摘下面具，澍白发现我怎么办呢？要不要先告诉澍白我来了，就说我是来游览都城，或者将诓骗纨素和郑声哇的谎话给他讲一讲，是不是就可以了呢”
想着，了了又喝了一大瓢水。
前往宫中的路上，海棠娇一直笑吟吟的看着离绪。
“老板娘有话直说，无需一直看的人发慌。”
“我非多事之人，只是见公子着实辛苦，才想着为公子开解一番。”
“辛苦？”
“佳人在前，却要压抑感情，确实是辛苦。”
“那么明显吗？那你说她会发现吗？”
“目前来看，或许没有发现，以后就不知道了。”
“哦。”
“那公子是希望她发现，还是希望她不发现呢。”
“自然是不要发现。”
“恕我冒昧，这是为何？”
“她与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莫非是因为了了姑娘身份卑微？公子平日里待我虞楼的姑娘极为客气，又教她们防身之术，却从未对任何姑娘有越矩之行，也从未对任何一个对公子有心的姑娘展现出在了了姑娘面前这样的状态，门第有别，我看未必。又或许是公子与了了姑娘家有世仇，可棠相为人正直，怎会发生此事？思来想去，实在不解。”
“莫说老板娘不解，我也不解。总之，我与她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我也不能被她发现我的感情。”
“恋慕之心，岂能掩藏。发现是迟早的事情。若不想被发现，得自己管好自己的心才可以。公子如今既不想被她发现，又控制不了自己靠近她，实在是辛苦。”
“如此说来，我确实很辛苦了。哈哈哈。其实我多虑了，也许她并不喜欢我这样的人，就算发现了，只要她装作不知，便可风平浪静。”
“自第一次见公子，我便觉得公子看似对人亲和，实则心门紧闭。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能够见到令公子敞开心门之女子，公子竟然又并不希望那女子也同样恋慕与你，实在是令人惊奇。我知晓公子并非愿随意与人推心置腹此事的性格，我也不是什么多事之人，只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感情，不免多嘴了一些，还望公子见谅。”
“老板娘慧眼如炬，阅人无数自然看的通透，我与她再次相遇本就心中矛盾如何相处，今日和老板娘畅聊一番，倒一下子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多谢。”
二人聊着便入了宫。平日里离绪都是随时入宫，无需通报。今日因为有外人，一早离绪便差人通报，却未曾言明是何人，想要给姑姑一个惊喜。
涟和见到离绪，满脸笑意。这段时日棠相病重，她也卧榻不起，得知棠相痊愈，身子才好了一些。见到离绪带来的女子，便连忙扶起行礼的海棠娇。
“您便是海棠娇吧，本宫总是猜测您的长相，离绪曾说要将画像交予我看，也被本宫拒绝了，留些想象，待见到真人时才更有趣，如今看见真人，便知晓您酿的酒为何如此甘醇可口。”
涟和虽为贵妃，却十分和善，声音娇柔，眉眼之间竟是柔和之色，令人十分舒心。她并未因为第一次见海棠娇而端着架子，反而以“您”尊称，海棠娇心中温暖，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
“贵妃真是天姿国色，又温润如水，如此佳人，今日得见，实乃民妇之幸事。”
“您真是过谦了，说起来，我与您倒是有几分相似，我看见您一下就觉得特别亲切，还真是奇怪。”涟和是真的对海棠娇很亲切，她怕海棠娇觉得宫中等级压抑，说这话，便以“我”自居。
“贵妃万不可如此，折煞民妇了。”
“老板娘，您别如此过谦了，姑姑如此做定然是为了让您不要紧张，万一影响调酒的技术怎么办？”离绪引开话题，涟和与海棠娇笑了起来。
海棠娇为二人调酒，离绪与涟和聊着天。
这是海棠娇自当日将涟和送入棠相府的第一次见面。很多时候，她都想偷偷去看，却一次次放弃，若是看多了，也许会打破属于涟和的平静的日子。离绪爱来虞楼，海棠娇对他格外亲厚，一是因为想要建立自己的关系网，最主要的却是可以从他那里和涟和产生联系。那些家乡的美食，美酒，即使离开了故土，那血脉之中的联系，仍旧让涟和对它们有着独特的依恋。
此番前来，她想过很多见面的场景，棠相的养育，她知道涟和必然成长的十分优秀，否则不可能轻易获得帝王之心，她一定也是足够聪明，才可以在这宫中宠盛不衰。
海棠娇知道，自己猜对了一些，又猜错了一些。涟和，像一汪平静月夜下平静的湖水，柔柔的，泛着点点涟漪，让人感觉安心。她的身上，没有恃宠而骄，没有权势加身的功利，她淡淡的，柔柔的，就像这世上少有的宁静港湾，让人不忍心打破这宁静。
“陛下快要来了，不知您可否稍等一会儿，为陛下调制酒水。”
“这”海棠娇不愿看见广渠，看见他，她也许就会忍不住将涟和当做报仇的工具。会忍不住利用这把悬挂在广渠身边的利剑。曾经的那些犹豫不决，那些内心的矛盾取舍，再见到涟和的这一刻，都让她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可她不敢保证，穷途末路时，自己能不能守住涟和的平静，她希望，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就慢点儿来，晚一点儿来，最好不要来，如今老天送来了了，大概就是怜惜涟和吧，守住她的宁静。
“姑姑，万万不可，若是陛下尝到这酒水，直接将老板娘留在宫中做酒司，那以后寻常百姓如何品尝美酒。”海棠娇面露难色，涟和知晓其定有难言之隐，正欲改口，好在离绪及时开口，二人离去。
“若再有新品，民妇定会告知离绪公子送来给贵妃品尝的。”
“那下次再见了。”
海棠娇看着马车驶离宫墙，对离绪道：“方才多谢公子。”
“老板娘乃是喜欢自由之人，若是因我而失去自由，那才是我的罪过。”
海棠娇与涟和实在相似，她们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联系。今日二人在一起的样子，离绪竟然不自觉的产生了一个想法，遗弃涟和的人，会不会就是海棠娇。
虽然是无意间的猜测，他却担心陛下看见二人也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海棠娇看涟和的眼神，带着无限的怜爱。无论是否有关联，其中原因必定错杂，离绪不希望给涟和造成麻烦。海棠娇似乎也不想产生麻烦，二人心意相通，才会让事情变得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