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书院谋生
幽人看见了了的瞬间，明白了青玉师姐为何会破例引荐又修书托付。
眼前的少女，让他仿佛回到了那最快乐而又悲伤的岁月。老师尚在时和众师兄师姐还有新来的师弟师妹共度的日子，令他怀念。而老师离世后，苍海师弟不到半年死于非命更是令所有人痛惜，苍海离开后，灵钥不见踪影，三年后，幽人通过武罗书院的旧人得到线报，灵钥公主因病早夭，整个武罗无人再敢提起此人，以恐引得国君悲戚。几十年后，广渠帝又突然以灵钥的名字命名官道和水路，知晓事实者无不感慨天子思女之心。
斗转星移，如今已经七十多年了，幽人没有想到，这世间的奇事被自己遇到。
这相似的容颜，二人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格。
了了看着眼前仙风道骨的遁幽人，觉得他和书上的乐隐者极为相似，在心中感慨圣人也许到了一定的境界便会外形和气息相近。陡然生出敬佩之意。
“农人偶遇入夜有人意图偷瓜，恐那人夜黑风高之日来被田地的荆棘所伤，开辟道路利偷瓜者。偷瓜者感念其行，遂将瓜还回。你如何看农人所为？”幽人捻着胡须，问了了。
了了被突然的提问搞得愣住，纨素最了解她，做学问这样的事情，她虽然比起常人要强些，但多是些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言论。有时候她的回答，总是让纨素头疼。
“先生，或许您是否有所误解，我来书院是做杂事，非求学而来。”
“学非功利之事，修达本心罢了。任何事都需要以所学引所行。你且回答就是，此处无人笑你。”徐稚见老师有疑问，且很希望得到答案，便提醒了了。
“农人本心纯善，他如此做仅仅是为了怕偷瓜贼受伤，偷瓜贼感念其善良便将瓜还回，此结果我认为纯属观者臆想。此事旨在教化众人以善心度人，却太过理想化，不过是大开方便之道，以自己的道德绑架贼人的道德感罢了。善行当以善引，恶行当决断之，若是人人学这个农人，只怕是得来的都是失望。”
“那你的意思是人心恶念丛生，善良之人无法逆水行舟？”
“偷瓜者绝非一两人，其中或许会渡一两个尚未泯灭人性的，却无法令其余偷瓜者弃恶从善。”
“世间人茫茫如星，能点亮一颗便是一份功德吧。”
“凡事还是要因人而异，我接触的人很少，却也明白人虽然无需过分爱憎分明，却也要明白有些人是配不上你的善意的。”
徐稚在一旁哈哈哈大笑起来。了了觉得自己果然说的太胡言乱语了。这世道，说这样的话，果然不是引人怨气就是引人嗤笑。
“有时候未经世事，便也少了俗世浊气，是为本真尚存，可喜。”幽人笑着离去。
“你通过了老师的考试，以后就是我们陋室书院的一员了。”
了了知道，自己来对了地方。
“虽似故人，却又不同。故人外在豁然开朗，实则内心孤寂。此女虽看似清冷孤寂，内心却澄净了然而强大。”
幽人修书至青玉。青玉将了了的事情告知纨素，纨素方才放下心来。
不久了了写给纨素的信也到了。
“在这里，只要你无害人之心，心地澄净，便可畅所欲言，无人跳出来说你做的不对，说的不好，你的道理，就是你的道理”
玉让出家一事，举城哗然。她本想告知了了，转念放弃。
了了在陋室书院待了两年。每日除了在厨房帮忙，就是在书院的学堂里帮忙管理学生。
岚因慢慢变得开朗了一些，在这里，她不必装疯卖傻。她时常为了了观察院里的学生，想从中为了了觅得佳婿。虽然每次都会被发现，被女儿啰嗦，却也活的畅快些了。
了了偶尔会在夜间前往蔓渠，同那小兽玩耍。夜里她的身体变得冰冷，那蔓渠的水会让她觉得很舒服，只是来回有些远，一个月也就去一次。即是如此，马腹已经十分开心了。
就这样，了了在书院待了两年，迎来了书院的春分之试。
“到时候会来许多国家的求学之人，其中达官显贵，王亲贵胄也不计其数。待他们第一日报名做了入试登记，我和众师兄们就会将这些信息发往各国，书院在各国的故人便会将这些人的生平来历传书而至，到时候，你得帮着誊抄这些信息，归档入库，但一定要保密。”
“不是说春试不分尊卑男女吗？为何要私下去了解？”了了有些不解。
“只有真正了解了，才能做到不分尊卑男女，一视同仁。知之而后方能制。不要崇拜我，此话是书院先贤总结的。”徐稚笑着拍了下了了的头。“哦，对了，老师从武罗托人做了一副人皮面具，招生那几日，你得戴着。”他说着递给了了一个盒子，“来求学的并非全是真心求学之人，若是生出事端多些烦心事。”
了了拿着那盒子，心中五味陈杂。
在书院的这两年，她过得真的很开心。这里的一切，都让她内心平静，她不是活泼之人，但每次和师兄师姐们一起，和那些来学堂的孩子们一起，连幽人老师都说感觉千年寒冰化出了一些暖意。
纨素曾经说过，她生的招摇，会让一些不怀好意的人起歹心。自然这非她的问题，而是那些人的问题。只是老师还如此贴心的为她准备了人皮面具，她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外貌确实让人费心。
而幽人如此做，并非因为了了所想，而是她与灵钥生的实在太过相似，来参加春试的人来自各国，虽然已过去了七十多年，但也不能确保没有人对这张脸有印象。若是有人利用这长相，对了了来说定然不是好事。
“你可别骄傲，你这长相虽然第一次见觉得貌美，可看上去冷冰冰的，久了，也就乏了。男人，喜欢的多是温柔女子。尤其是我们读书人。”看出了了方才紧张，徐稚连忙逗她。
“所以师兄才会娶了温柔似水却每天都让你如溺水一般的囍姐吗？！”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么冷冷的说出真相我差点儿喘不过气来。”徐稚笑着离开，又传话给她：“你温柔似水的喜姐让我今晚叫你去家中吃饭，带你娘一起吧。”
了了知道，书院里的师兄们没办法下手，母亲又想起了那些出了出院的或者师兄认识的贤能之才。
囍姐的厨艺十分了得。了了不停的埋头吃饭。
“我这个女儿虽然看上去冰冷一些，但是内心却很温暖的”
了了实在是受不了，称要如厕借机逃跑。
然后在蔓渠和马腹玩了起来。
苍海自龙渊出来后，先是在羽山寻找，听闻陋室书院的乐隐者乃是神龙所化，死后尸身消失留下一枚碧玉便觉得实在过于蹊跷。可若要看那枚碧玉又需要进入书院。
他必须进入书院，若神龙入世的目的是教化众人，羽山定然是神龙入世的聚集之地，在这羽山国中，陋室书院一定仍旧有神龙存在。
这已经是他第四次来参加春试了，可他没有一次通过，实在不知道那考题的意义。
在等待春试的那些时间里，除了潜心学习，便是在各国游历增长见识，顺便寻找有没有在别处的神龙化世之人。可神龙入世后龙魂便寄居在体内，处于休眠状态，只有阳寿将近之前才会开始活跃。因为还未曾在世间见到过入世的神龙，苍海也不知道见到的那一刻会起什么反应，起码如今，他未曾发现异样。
他是第一个离开龙渊的守渊人，等待他的都是未知。
武罗广渠称天子，号令诸国。兴修水利官道，建出了龙车日行千里，甚至获得了长生之法。苍海在想，难道世间不需要贤士，可广渠帝在诸国设立天监司，广纳贤才。各国国主甚至武罗都城内的达官贵人都会招纳门客，以寻求贤才推荐给天子，这世间明明对贤才之人更加需要了？
他游历各国时，总能遇见因为帝王决策获利之人，也会遇到过因为帝王决策而受苦的人，那些百姓怨声载道，可帝王霸业需要他们的牺牲，他们本安贫乐道，如今却流离失所，总是无法说服自己为何沦落至此。那些饿死的孩子，那些沦为流寇的男子，那些为了糊口转身入风尘的女子
此情此景，苍海相信，世间必须有贤士。即使是因为有了上天选中的帝王领导？所以才不会需要神龙入世。可贤士的存在才可在帝王决策时，适时提醒，关切那些因为帝王之策无法顾及到的人，那些为了成就帝王的霸业牺牲的无辜百姓。施行仁政。所谓千秋功业总有基石，这基石安稳，国家才会长治久安。
可那些阳寿尽了的神龙又去了哪里呢？难道化为尘烟消失在天地之间？神龙即使消失也应该会回到起源之地，他游历四方诸国，寻找线索。
他游历之时，发现了一处偏院之地，此处因为荒山野岭，无人居住，苍海便会在遇见一些无家可归的百姓时，邀请他们一同前往，开荒辟田，建立新的家园。这十几年来，此地竟然人丁兴旺，大家在心中均以苍海为首，为了此地的安稳，苍海为其命名，“王道乐土”。以天子所颁布的王法为基础进行简化，加入了更适应当地民众的规则，成为此地的行事准则。苍海希望在此地寄托自己对天子治世的期望，统治者施行仁政，则百姓安居乐业。
此时苍海行经此地，突然见那蔓渠之中有一女子站在水中，连忙冲过去，那小兽见有人来，慌忙匿与水中。
了了还未反应过来，发现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往外拉，回过神来，已经被拉到了岸边。
若是离得很近，马腹不会不知，想来应该是离得有些距离，可从远到近，马腹才突然发现，应该是跑的极快，可若是他跑的极快，凭自己的反应，为何会被他近身也未曾发觉，而且此人并未有急促之音，而是温柔和缓。
“人生短短一瞬罢了，何苦如此仓皇了结。”
了了抬头，看向那个仍旧牵着她手的男子虽与自己一般大，却更加成熟。双目如辰星，面若冠玉。她见过的男子很少，论俊美玉让大概是生的最好看的，可眼前的男子虽不能说比玉让生的好看，却轩昂俊逸，有自己的一番气质。
“我并未寻死，只是在玩水罢了。”了了抽出手。
苍海看着眼前女子，那双眸子晶亮，脸上毫无笑意，有一些尴尬，又有一丝不快。
方才他抓到了她的手，冰凉刺骨，如此深夜，一个女子竟然在水中玩水他猜测，她大概是企图寻死，却被阻止，所以才会如此这般吧。
姑娘若是无处可去，可将所居之地告诉在下，我会派人来为姑娘带路，为姑娘寻个去处。
若不是方才他的言行是救人心切，此刻的这番话语，了了大概会把他当做人贩子，拔出剑伺候。
了了看向他，又将他自上而下的看了一遍，这样的人，确认了他应该不是人贩子，转身离去。
苍海实在放心不下，一直跟在她身后。
“你为何总是跟着我？”
“我和姑娘同路罢了。姑娘若是害怕，我可离得远一些。”
“算了，你还是近点儿跟吧，这样你若是有逾矩之行，我杀你也方便一些。”
虽然看不见前方女子的表情，可苍海从她的后脑勺都能发现森然的杀气，打了个寒颤，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靠近这女子便觉得她身上寒气外散，加上如今夜深，就更冷了。
苍海跟了一段，见那姑娘并无折返的样子，又思及她方才的种种言行，这样如冷锋出鞘的烈女子，应该也不是寻死之人，便在前往龙渊的分叉路口与她告别。
“今日是我扰了姑娘雅兴，告辞。”
了了并不转身，抬起右手示意再会。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今日玩的太久了，本来无故离席，想来母亲生气归生气，习惯了这会儿也就睡下了，能够清净一些。
苍海此次要回龙渊一趟。当年他离开，第一次参加春试时，回去便发现了新的守渊人，他便知晓，神龙仍旧存在，只是未曾找到。这一次他说什么也要进入书院，不管以什么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