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私心
晚十点，昏暗的巷子，两个混混围住段夏，抢过她的书包：“段小妹，咱哥俩个不会动你，就想要点零花钱，你总得有吧？”
段夏冷眼看着：“有手有脚的废物。”
“你他妈的再说一次？”花臂男指她。
绿毛翻她书包，里面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只有400块钱：“哥，真就这么点了。”
花臂男拍她脑袋：“还有手机里的钱立马转过来！”
段夏歪着头整理头发，剜了他一眼，蹲下来捡那只笔，花臂男被忽视，很没面子，叉着腰正要抬脚朝她的大腿踢过去，突然，一颗篮球从巷口飞过来，狠狠砸中他的脑门。
绿毛躲得快，在垃圾桶后面探头问：“哥，哥你没事吧？”
蓝岸大步走进来，一把拉起还在捡书的段夏，挡在她前面，冷冷看着痛得到处乱转的花臂男：
“不想进局子就赶紧给我滚。”
花臂男勉强睁开一只眼，直直看向站在他后面的段夏，想抬手拽她的衣领过来，蓝岸很快截住，反手把胳膊拧到他身后，眼神严峻：
“你敢动她试试？”
“哎呦呦，不敢不敢。”花臂男被迫反着身体，面容扭曲，止不住求饶，回头看向段夏：“段小妹，你知道的，我们跟你开玩笑的啊。”
“让他们走吧。”段夏开口。
蓝岸松手的瞬间，他带着绿毛逃似的离开巷子，临走前留给段夏一个警告的眼神。
安静下来，段夏挣脱开他握住的手腕，弯腰拿书包，垂着眼平静说：“谢谢，我先走了。”
“他们是谁？”蓝岸伸手，再次牵住她：“缠你多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段夏背对他，讥笑道：“这三个问题你是拿什么身份来问我的？同学？朋友？还是讨厌我的陌生人？”
蓝岸心中蓦然一紧，盯着她背影：
“身份对你很重要吗？”
心里一阵刺痛，段夏转回来面对他，用力甩开他的手，眼里泛着泪光，再也控制不住哽咽道：
“没错，是我一直倒贴追你，可你在论坛上面发贴说你讨厌我靠近你，让我成为所有人的笑话，你又凭什么在这里关心我？我出什么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贴子不是我发的。”蓝岸声音很低很沉，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告诉她：“昨天下午体育课，林杉月捡到我的手机，解了密码，登入我的论坛账号，我今天才知道这件事情。”
段夏的泪珠还是一颗颗往下掉，眼眶通红，抓住关键词问道：“那她为什么会知道你的密码？”
蓝岸默了下，还是选择回答：“密码是你生日。”
“什么？”段夏愣住。
“我想让你好好上课。”蓝岸抬手，用指腹抹去她的眼泪：“傻子，记不记得我说过什么，高考结束后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将好不容易止住眼泪的段夏轻轻拥到怀里，大手抚着她的后脑，在耳边继续说：
“段夏，如果身份对你来说很重要，那我申请做你身边最亲近的那个人，你不是一直想去北方看雪，我们考同一个大学，我陪你去。”
段夏听着他类似表白的话，吸了吸红红的鼻子，在他怀里抬头：“意思是你也喜欢我对吗？”
蓝岸抿直唇线，不说话了。
“你说话。”
段夏晃他手臂，又跳起来拿手弄他嘴巴：“是不是啊？”
他偏头躲过，左右都被缠，拿她没办法，最后极快的“嗯”了一声出来，算是承认。
段夏听见了，高兴得在他怀里蹦跶，双手回抱蹭了蹭他胸膛，又忽然抬眸，眼睛亮亮的，认真道：
“蓝岸，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咔——”
打板声响。
池沁眨眼，收回情绪，她终于有机会，借段夏的身份对沈纪淮说出了喜欢二字。
考完试，元大正式放假，池沁在飞机上睡了一路，最近忙的事情很多，容易困，沈纪淮借着肩膀给她靠，一个多小时，他一动不动。
出了繁川机场，司机把一辆988的钥匙给沈纪淮，他开着车先送池沁回家。城南的华府小区，开了差不多四十多分钟才到门口，她下车，沈纪淮把行李箱给她拿下来。
她抬睫提醒：“开车慢点，到家了给我报个平安。”
沈纪淮点头：“外面冷，快回去吧。”
看着池沁走进小区楼道，他才重新坐进车里，从烟盒抽了根烟出来点上，吸了一口才启动车子离开。
池沁还没进到家门就闻见熟悉的饺子香，按门铃，门内的池母看见她高兴得合不拢嘴：
“老池，我们的妮妮回来啦！”
池父笑笑，赶紧放下报纸过来接行李，捏她瘦瘦的胳膊：“怎么感觉我们女儿才离开一个学期，就又长高变漂亮了？”
池沁见到家人，难得撒娇：“爸妈，我好想你们。”
“好好，妈包了你喜欢吃的饺子，下锅很快就能吃。”
“那我来帮忙。”
吃完饭，池沁听着爸妈聊天，空出一只手翻看微信朋友圈，大多人都在提前祝福新年快乐，继续往下划，以前的高中同学在庆祝生日，发了九宫格照片，她动作顿了下，下意识转头望向墙面挂着的中国结大日历。
离沈纪淮的生日还有两天。
临睡前，池沁在百度查了好久应该送什么礼物才好，纠结了两个小时，最后选择打火机，她存了小私心，因为这样他就可以经常贴身带在身上。
翌日，池沁一大早出门，逛了两条街才在一家店铺找到一个满意的，挑了个经典大气的磨砂黑，她提出想要自己在上面刻字，老板表示：“小姑娘，这种一般都是由我们专业的人来弄，你说如果给你来，又没经验，到时候刻坏了或者伤到手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
池沁坚持：“没关系，我想亲自刻。”
老板笑道：“这么重要？送男朋友的？”
“……还不是。”
“那就是快了？行吧，我等会给你讲讲怎么下手。”
从早上到下午六点，池沁在椅子坐得腰酸背痛，低着脖颈在纸上练习了无数次，全身心的投入，一刀一刀用力在打火机上面落下她喜欢的人名字。
天色渐暗，店铺的人来了又走，终于，池沁刻下最后一笔，打火机下方出现一行银色整齐的字母。
shenjlhuai。
完成后，她揉着发酸到僵硬的后脖子，竟没注意到爸妈的未接来电，还有沈纪淮发来的信息。
她先回了电话，然后再点开微信。
一个小时前。
沈纪淮：【你在哪儿？】
半个小时前。
沈纪淮：【我去找你。】
二十分钟前。
沈纪淮：【下楼。】
十分钟前。
沈纪淮：【？我们妮妮不见了。】
池沁赶紧回过去：【不好意思，我在外面，刚刚没看手机。】
信息发出去不到一分钟，他秒回：
【位置，我接你去吃饭。】
池沁发了实时位置过去，提着礼物从商场走出去，在路边的公交站台等他，冷风越发放肆，把围巾吹得扬起来，她抬手按住，又想了一下，返回便利店买了创可贴，粘住被刻刀划伤的两个手指头。
十多分钟后，988稳稳停在她面前，沈纪淮把空调调高，踩下油门，睹见她手里的东西问：
“买什么了？”
明天才是他生日，池沁不想这么早就暴露自己的礼物，就说是给自己买的化妆品，沈纪淮点点头，没再过问，打了个方向盘去锦湘楼。
一路上，池沁小心藏着自己的左手，心里却溢满了雀跃。
乔诗蕾和谈景树也在，尹斯林和尤北西还没回来，乔盛卓把艾薇带回家过年，吃到一半，谈景树问道：“阿淮，明天生日在哪过？”
池沁抿了口汤，余光在看身边坐着的人。
沈纪淮姿势放松，一只手慢悠悠转动餐盘，筷子停在他前面的番茄牛腩上，夹了一块进嘴里，脸颊缓缓抽动，简单回了两个字：
“水镇。”
池沁怔了下，想起他们到现在都还没用水镇的门票，期限是一个月，还有几天就过期了。
“临宜？”艾薇眼睛一亮：“是我家乡啊，真实话，水镇特好玩，每年这个时候都有超多人去的，就是票有点难买，总是抢空，现在应该买不到了。”
乔诗蕾听完无所谓的笑笑：“怕什么，纪淮哥简直无所不能好吧，以前初三，我想看演唱会，黄牛那都没票了，他硬生生给我和我同学弄了三张出来，还是前排vip的位置。”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她就崇拜死沈纪淮了，觉得他才应该是她嫡亲的亲哥。
沈纪淮靠着椅背，挑眉笑了声，没搭理那几句彩虹屁，懒洋洋的语调开口：
“明天自己开车，订好房间了。”
“看吧！”乔诗蕾拍桌子：“果然是我亲哥！”
乔盛卓凉凉扫她一眼：“那今晚别回乔家了吧，去问问向姨愿不愿意收你做女儿，收了明天户口本给你，立马改姓，不收睡桥底。”
“咳咳……吃饭吃饭，都看我干什么？”乔诗蕾低头喝水，她其实挺怕沈纪淮的母亲，气场太强了，小时候也不敢经常去他家里玩。
池沁笑了，不管什么时候，乔家兄妹都是活跃气氛的好手，沈纪淮扭头看她，也勾着唇，说：
“明天睡醒了告诉我，我去接你。”
“好。”池沁轻轻点头答应。
送完池沁回家，车子停在青延别墅77号的车库，向秀一个人坐在餐桌等他，沈纪淮喊了声：“妈。”
“坐，陪我吃个饭。”向秀指了指她旁边的座位。
年近五十的年纪，向秀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妆容红唇精致，藏青色的职业套装，身上透着强势压人的气息，说话的语气也是不容拒绝。
沈纪淮依言拉开椅子坐下，看得出菜全都是保姆罗姨做的，刚吃过，但他还是盛了碗萝卜鲫鱼汤。
向秀用餐动作姿态优雅，从小受到严格教养的原因，吃饭时放下筷子才说话，她看向沈纪淮，声音沉稳，说话的语速极慢：“你参加星莱比赛的那副画我昨天看了，比你之前画得好很多，那个女孩是谁？”
沈纪淮淡淡道：“没谁，突如其来的灵感。”
“是吗？”
“是。”
沈纪淮抬眸：“妈，您想多了。”
向秀目不转睛看他，手指敲自己腕上的爱彼女表，几秒钟后移开视线，又笑了起来：“好，是妈想多了，那看来我儿子还真是个天才，那副画又拿了第一呢。”
沈纪淮喝汤的手停了，嗓音压低：
“您不是说过您不会再介入评委组了吗？”
“介入？”向秀扶着头发，笑了几声：“妈给你铺路，怎么能叫介入呢，他们靠着我的人脉才有那么点资格能坐在那点评，我说两句话又怎么了？”
碗里的汤已经不再冒热气了，油飘在上面，看着有点恶心，沈纪淮垂着眼，默不作声，向秀朝厨房的方向喊：
“小罗，给阿淮把汤重新热热。”
罗姨从厨房快步走出来，正要把汤端走，沈纪淮丢下勺子，跟瓷碗碰撞发出“啪”的一声，站起身：
“不用了，我从来都不喜欢喝萝卜鲫鱼汤。”
他上楼走到拐角处，向秀随意摆手，把红酒杯里的小半酒全部喝完：“听见了吗，小罗，我儿子说他不喜欢萝卜鲫鱼汤，下次给他煮虾仁冬瓜汤试试。”
“好，我知道了太太。”
三楼房间，沈纪淮抽着烟，不到二十分钟，房间里烟雾弥漫，透明烟灰缸里堆满了十几个烟头，他坐在地上仰着头，盯着天花板，像个没有生命的木偶。
“叮——”微信消息响了一下，划破房间的寂静。
单手点开，是他的唯一置顶：
【诗蕾给我发了后面剧本的改动，给你看看。】
后面跟了一份文件，他回了个好，把手机按灭继续放在旁边，抽下一支烟的时候再次响了下。
池沁：【你要睡了吗？】
沈纪淮：【还没。】
池沁：【那我们一起听歌？】
他忽然感到烟呛着喉咙，很难受，咳了几下把烟掐了，又去把窗帘拉开，月光照在他身上，似乎变暖了一点，戴上耳机，他回复：
【好，听你的歌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