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保证完成任务
距离上京还有80千米。
窗外的天色在罗德的视野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舷窗之外，滚滚的阴云聚集在特-47的机身上下。
过度紧绷的杜正林此时正疲惫地闭眼休憩着，“副机长”的运算中心正在全力运转，评估前方路线空域气候条件，几乎机身上所有的传感器都进入了工作状态。
“噼里啪啦……”
在机身极强的隔绝效果加持下，外面如同狂轰滥炸的噪音，变成了机舱内此起彼伏地响起的微弱的响声。罗德听着这些细碎的声音，坐在安稳的座位上，毫无察觉。
只有个别靠近机翼的乘客，看见愈来愈大的冰块砸向机翼的时候，心中才有所担忧。詹娜还在梦乡里面，时不时咂咂嘴，双目轻闭。
“副机长”的摄像头转动得越来越快，高速飞行的特-47在这片空域里却是丝毫发不出通讯信号，无法联系上卫星，也就是说：只能单靠“副机长”自己的判断来评估现在的局面，他开始纠结要不要叫醒杜正林。
因为“副机长”清楚地感觉到：这一片空域正处于恶劣状态，越来越大的冰雹从头顶的黑云丛里面掉落出来，砸在特-47的身上。
保持近一千二百千米每小时高速飞行的特-47很可能会经不起这样高速状态下愈发密集频繁的碰撞，一个个冰雹在撞到机身的瞬间当即破裂，就像一个个小型炸弹一般，具有极强的危险性。
经过研判，“副机长”还是决定叫醒杜正林，因为推演结果显示，在他的处理下，特-47发生事故的概率正在飞速飙升！
“杜正林机长，请尽快醒一醒！杜机长，我快要应付不过来了！杜正林，你再不醒就要出事了！”
“副机长”直接调用的模拟真人声音，发出焦急的呼唤。
本就处于睡眠边缘线上的杜正林，立马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无比阴暗的黑云，和前窗上不断破裂的冰块，杜正林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689号智能使，马上跟我汇报特-47的所有已知情况！”杜正林更是直接喊出来“副机长”的真名！
杜正林端坐起来，开始调试人工控制仪表，随时准备进入人工操纵状态。
“报告机长，特-47遭遇疑似二级冰雹天气，多处机身不同程度凹陷，存在较高飞行风险！”
“啧！那开到上京还有多久？”
“按当前速度，大概还有五分钟左右。”
“先保持速度，平稳飞行，现在没办法减速停留了，只有这样了！”
“收到，机长！”
杜正林神情严肃，警惕地观察着前面的天气状况，不断敲击视窗的冰雹像索命的丧钟一样恫吓着杜正林：
真特么背啊！天气烂就算了，坐着的还是行政官点名的乘客！你是要把我杜正林往死里搞啊！
“689号智能使，检查一下……”
——“砰！”
——“砰砰！”
杜正林刚想开口让“副机长”检查发动机，就感受到一阵轻微颠簸和好几声异动！仪表盘上的引擎时速正在迅速降低！
本就逼近上京南天门的特-47速度骤然下降，失去动力的飞机，只是出于惯性还在高速飞行，直奔南天门而去。
杜正林迅速两次点火验证，发现发动机彻底丧失动力之后，他立刻打开了辅助动力装置，开始准备操作。
“689智能使，马上切换成手动驾驶状态，我来控制飞机！”
“好的，机长，权限交接完毕！”
“打开紧急通讯频道，立马呼叫上京！我们需要信息支援，我们机身后面的引擎被严重损毁！”
“塔台，塔台，呼叫塔台，这里是特-47第689号智能使，收到请回答！”
“收到，请讲！”
“塔台，这里是特-47。我们正在岛海空域，预计还有三分钟到达南天门，经过检查，机身末尾两个引擎完全损毁！”
“好，请保持通讯，听从塔台安排、有序稳定着陆！”
“689，你马上通知乘客！快！”
“这里是特-47副机长，飞机出现故障！机组人员提醒大家：请尽快躺在靠背上，点开覆盖按钮，穿好救生衣。切记！不得提前将救生衣充气！”
詹娜猛然醒来，看着坑洼不平的机翼，感受着飞机突然变慢的速度，心里惶恐不已，连忙躺在靠背身上，按下救生衣覆盖按钮。
座椅靠背上顿时生出一滩白色黏液，密密麻麻地在詹娜身上攀爬，迅速包裹了她上身大部分躯干，就像一件奇形怪状的衣服一样穿在身上。
一个小小的按钮在胸口微微发亮，那就是充气按钮。
还没有等“副机长”念第二遍，所有乘客身上就包裹好了。大家都理智地保持镇定，没有人按下胸前的充气按钮。
“689，连到塔台的人工身上去，我要和他们直接通话！”
“收到，机长，马上！”
——“喂？特-47，你们现在情况怎么样？”
“我们双引擎都彻底丧失动力，正在高空滑行，请求紧急迫降！”
“好的，我们塔台看不到你们的坐标，你们的讯号被屏蔽了，请立即提供坐标！”
“马上报告我们的坐标！你快感知一下！”杜正林连忙指挥“副机长”。
“机长，我们大致处在北海区域第55区，距离上京仅有10千米了！”
“你们还能掉头吗？特-47，请立即掉头，到最近的津口机场迫降！”
“不行，方向已经失去控制了！我们没有动力和距离掉头了！”
“特-47……喂？你们在吗？滋滋滋——”
强烈的白噪音占据了整个交流频道，杜正林明白：这是彻底断联了。
“杜正林，杜正林，快想想，怎么办！”
各种应对策略和对应后果在杜正林的大脑里迅速演绎，战斗飞行员出身的他，此时的推演精准度胜过世界上任何一台智能机器！
“副机长”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为杜正林保持绝对冷静创造条件，在这个模式下，“副机长”必须百分之百信任人类驾驶员！
“必须在南河上迫降了！”
宏伟的城楼已经出现在远处的视界里面了，城楼下以往静谧的海面，就是南河。然而今天的南河却像一块浮动的蓝幕布一般，显然，南河没有处于平静之中。
“副机长”如果是人类的话，肯定会惊讶地看着这个做出荒谬决断的机长。但是，他是智能使，只能绝对信任杜正林！“副机长”立即从数据库调取水上迫降的操作要求。
“别调取了，你那个要求不适用，你听我的！”
杜正林瞪大眼睛紧盯前方，语音平缓，心情却很着急。
“收到，机长！”
“现在，马上把所有燃油丢掉！调整襟翼到略高于降落角度，就是比你数据库里面高五度左右！快快快！”
“收到，机长！”
智能使“副机长”绝对精准地完成杜正林的要求，然后静候杜正林下一个指令。
“马上通知后面的人准备防撞！严格按照你数据库里面的要求执行！”
……
坐在前面眼神呆滞的“空姐”突然又活了过来，当即起身，朝着所有乘客普及防撞姿势，并要求大家放好座位上所有东西，以免碰撞……
罗德平静地服从指示，静静地埋头于前排座位下，心里默默念叨着什么。詹娜大为震撼于罗教授的泰然自若，手忙脚乱的她迅速学着罗德的样子收好桌板，抱头埋下。
一众乘客几乎不出一息就做好了准备。
“机长，他们完成指令了。”
“好，待会飞机在降落过程中，你就关闭所有电力装置，明白？”
“收到，机长！”
……
杜正林反复回想着出发去南华机场之前，第七行政官郑重其事地亲自传话：
“早就听说你是战斗英雄，这次请你开特-47载人算是大材小用了。但是，无论如何不得掉以轻心，把他们全部安全送达，是国家绝密级任务！明白吗！有把握完成任务吗？”
杜正林一边敬礼一边大吼着：“保证完成任务！”
……
思绪拉回现实，杜正林满头渗汗，双手死死握住手动操纵杆，心里不停默念估计着降落下滑角度——
“5度。”
“8度。”
……
“11度。”
“115……119……122……124！”
好了，稳住，稳住！杜正林，稳住，千万稳住！
特-47的速度和高度同时急速下降，机身也越来越接近水面！
“关闭交流电设备啊！你还在等什么，689！”
还在估算距离的智能使“副机长”瞬间执行指令，机舱内所有灯光顿时关闭。
杜正林紧张地喘着长气，双手却毫无动摇，像是焊死在那个姿态了一样。
……
“轰——砰！”
随着机尾先行碰水，机舱下部猛然撞在水面上，强烈的震荡感占据了所有人的心神，死神仿佛随时都会降临！
“副机长”被直接撞了下来，摄像头瞬间断裂，直撞杜正林头部，杜正林只感觉额头上有鲜血流下来……冷空气从破碎的驾驶舱视窗迅速灌进来，温度迅速下降！在强烈的剧痛感和噪音中，杜正林的意识渐渐模糊，闭上眼帘。
奇迹发生了！
一架庞大沉重的飞机，此刻却静静地漂浮在水面上！
“空姐”抓紧一切时间打开舱门，放下紧急救生梯，因为每耽搁一秒，飞机就有可能迅速下沉！
乘客们自发排成一列，有序而迅速地离开特-47。
罗德离开舱门之前，担忧地看了看驾驶舱紧闭的大门，还是走了出去。
救援队光速赶来，郑浩云也亲自跑到了现场。
陷入昏迷的杜正林出于生物本能地颤抖着，低温正在侵蚀着他的躯体。他却不断地在嘴里嘟囔着什么——
“杜正林……保证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