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罗德教授
杜正林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他只觉得天地昏暗，仿佛置身于另外一个荒凉的陌生星球。猛然间，杜正林发现天空仿佛中有巨大的光源，它若隐若现，时不时在自己的眼中闪烁。
没有佩戴任何护眼器具的杜正林在短暂的凝视之后便感到双眸刺痛，剧烈的刺激感充斥着双眼。杜正林只觉得视线一黑，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醒醒，杜正林……快醒醒……”
杜正林好像听见遥远的虚空中有个女人的声音在呼唤自己，很熟悉，但又完全陌生。
一丝丝光亮出现在杜正林的眼中，一个女护士正站在身边尝试轻声地唤醒他：
“杜机长，醒醒……你看看是谁来了？”
躺在病床上的杜正林费力睁开双眼，盯着明晃晃的白光，转动眼球、循声望去——
第七行政官正面容和蔼地站在洁白的病房里面。杜正林心中顿时一紧，想要起身致敬。大脑刚刚发出坐立的指令，却只有四肢的无力感席卷而来。杜正林无奈地看着郑浩云，露出尴尬的表情。
郑浩云一眼就明白了杜正林的心思，笑着说道：
“你是飞行英雄，不需要向行政官敬礼——这是禹州的规矩。”
杜正林心中一股热流涌动：自从在最后一次战斗中任务失败，从军队退役的他，已经十几年没有被人这样冠以“英雄”的称呼尊重了。
电光火石之间，军旅生涯的过往在杜正林的大脑中浮现：有过荣誉加身的自豪；有过失败缠绕的痛苦；更有最后退居二线的不甘……
万千思绪、百感交集，最终汇成了杜正林竭尽全力的一句话，断断续续、微弱嘶哑，却又坚定如一：
“中央空军第二队列，杜正林中校！向行政官报告：任务完成！”
在郑浩云惊讶的注视下，杜正林那只本因为低温失去知觉的右手颤抖着缓缓伸出被褥，做出一个不成样子的军礼。
郑浩云眼中的惊讶逐渐转变成强烈的敬意，心里满含钦佩地看着面前这个叫杜正林的退役空军飞行员，曾经的战斗英雄，郑重其事地回答道：
“杜中校，你制造的奇迹，不单单将会在民航飞行史上留下记忆，更会在整个禹州乃至全人类的历史上留下你的名字！我想，国家不会忘记你的付出！我代表禹州全体人民，感谢你！”
郑浩云深深地鞠了一躬，再缓缓直起身子，朝满眼泪水的杜正林点了点头，最后留下了一句叮嘱，转身离开病房：
“你好好休养，祖国和人民以后随时都可能需要你，杜正林！”
杜正林无法点头，只能代以坚毅的目光予以回答！军人强烈的使命感和荣誉感让他倍感振奋……
走出病房的郑浩云通过在虹膜上的特制眼镜，收到了“步小姐”发来的讯息——
第一行政官要求召开全体行政官会议，请您于今日下午六点准时到上京中央政府与会。
站在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上，郑浩云回复了一个收到，抬头望向走廊尽头的光亮，他知道：一场旷世大业即将拉开帷幕。
“替我呼叫规划车，步小姐。”
“收到，尊敬的行政官大人。”
一辆带有行政官专属标志的空中规划车当即来到医院23楼的阳台上——这里是上下车的专用停泊地点。郑浩云调取相关资料，开始在脑中借助299号智能使的算力进行分析，然后坐进透明的空中规划车。玻璃一般的透明车门缓缓关闭，随后便冲天而起，消失在医院停车台。
在空中，郑浩云回头望了一眼这个自己生活、工作的地方——在地面一百米以上的区域内，浩大的城楼上无数的窗口和空格停车台，攒动的人群就像是生活在蚁穴的蚂蚁一般……一切是那么的井然有序而又具有视觉美感。
“禹州啊禹州，我奉献一生的地方！”
郑浩云毫无知觉地喃喃自语道。
……
罗德教授坐在上京中央政府大厅里面，等待着第一行政官的传唤。他面无波澜，却又心有所虑。一旁的詹娜看着罗教授一遍又一遍地反复念叨着什么，心里不免觉得诧异：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处事不惊的罗教授稍显焦虑。
毕竟这可是一个连置身空难都不为所动的男人。
一个身形高大的智能使走了过来，径直走向罗德：
“尊敬的罗教授，你的所有同事，我都正在安排，请您放心。”
罗德缓缓抬头，扶了扶自己的老式眼镜，看着这个棱角分明的高大男人，微笑着回答：
“你可以先行给他们安排住宿，不要离我们的工作地点太远就行了。毕竟大家旅途劳顿，需要休息。”
智能使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像一道流光一般，智能使瞬间消失在了原地！詹娜再一次看得目瞪口呆：
“你们禹州的技术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吗？我的天哪，他嗖的一下就不见了，你知道吗！”
看着詹娜张成“o”形的嘴，罗德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
“詹娜，那个只是他的投像，不是真正的他。只是因为整个中央政府大厅都是特殊材料打造的，能增强投像的视觉现实，所有看上去像真人而已。”
詹娜稍显失落地挑了挑眉头：“好吧。”
“待会去会议厅，基本上各个行政官都会是投像。你想啊，就连他们的智能使都这么忙，只能以投像出现在这里，行政官当然更可能是投像了啊！”
詹娜如有所悟地点点头，微笑着竖了个大拇指。
“好，那我继续想想我待会怎么跟行政官们发表我的意见，你休息会儿吧。”
“嗯嗯。”
詹娜识趣地走到了一边，像个好奇的孩子一样在大厅乱逛。控制大厅的智能使也好意地变换着詹娜所在地点的各种东西的颜色和她互动，就像两个志趣相投的小朋友一样。
……
高大的001智能使正顶着烈风走向隐蔽的政府大厅的地下城入口——这是为了罗德他们专门修建的秘密工作基地！
里面是一个小型的完整城市，运转良好。一大批人正站在中央的空地等着从电梯口下来的001智能使，他会安排所有人的工作地点和住宿。
这是第一行政官的口谕，必须由001亲自安排，不得有任何闪失！
设立在上京最中心的地下城，将会是任何一个国家的都无法想到、更不可能攻破的地方！为了这个伟大的事业，在之前的一周，所有行政官吵得不可开交，终于才在最后一天通过了这项决议。
……
“罗教授，您可以准备进场了，所有行政官都到齐了。”001的投像再次凭空出现在原地，友好地向罗德做出“请”的手势，领着罗德进入会场——
中央政府议事厅！
这里是全禹州的最高决策地点，所有的顶层设计无不出自此处。所有行政官每天处理海量的信息最终积累的判断都会在这里演变成未来一段时间内禹州的前进方向。
而今，罗德，将成为第一个进入这里的非行政官人士！
走在路上，罗德抛弃了脑中之前所有的准备台词，慢慢抬头挺胸，迈开步伐，自信坚定地走向议事厅。
“我是为了全人类！这点属于国家的至高荣誉，影响不了我！”罗德如是告诉自己。
罗德本以后会看见一个瑰丽绚烂的大厅，但呈现在眼前的，却是一间小小的简约房间，一条长桌，十几个席位。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罗德不知道，这是延续百年的传统，为的就是铭记禹州从2048年的思想瘟疫中涅槃再生的一路艰难困苦，告诫历代行政官不忘初心！
罗德当仁不让地坐在了虚位以待的上席，左右环顾，看了一眼坐列两旁的行政官们，其中第一行政官坐在左手第一个，第二行政官坐在右手第一个，郑浩云就坐在左列稍靠后的位置。
第一行政官看了看各位行政官，又看了看罗德，缓缓开口：
“这位就是享誉全球的罗教授了，虽然你我等人都听不太懂他接下来说的话，但是我们只需要听完他说的话，再竭尽全力为他的事业创造条件就对了！”
各位行政官都风趣地笑了笑，尊重地把目光聚焦在罗德身上，准备好聆听。
罗德端正了一下坐姿，向第一行政官点头致意，便正视前方，正声说了起来：
“诸位尊敬的行政官，很感谢你们为全人类这项伟大的事业的全力支持和殚精竭虑的付出。我也是受邀一号行政官大人的邀请，来向大家浅谈一二。
现在全人类已经进入民族国家末期阶段，想必这是政治历史学界的统一论断，我就不再赘述。至于虚拟世界的种种革新，罗某人也只是略知一二。但是，虚拟世界的经济急剧恶化，想必已经说明了一个道理——
现有的人类社会实际生产力已经快要达到瓶颈，新技术很难再在蓝星这颗星球上有所建树，原因复杂纷繁，想必各位行政官大人比我了解。”
郑浩云点了点头，他深刻地同意罗德的话，因为主管经济的他，早已察觉到虚拟世界的货币紊乱和市场恶化的前兆。
这一切，恐怕不是简单的经济规律，而是整个人类社会的生产力进步速度完全赶不上第二个虚拟经济市场中间效用的高速膨胀。每天忧心忡忡的他，总是感觉好像下一刻虚拟世界的经济就会彻底崩盘，进而波及现实世界。
拉回思绪，郑浩云开始继续听罗德的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