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段医生,救救我!
张丰伟回头望去,那个远去的背影绝对就是段伯豪!张丰伟顿时心一横,拔腿追了上去。
段伯豪错愕地看着这个四十多岁的邋遢大叔,满脸大写的迷惑:“我说,你是谁呀你?还跑上来,把你手拿开啊!”
段伯豪厌恶地把张丰伟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甩开。
“段医生,是我啊!张丰伟!”
“什么张丰伟,我俩认识吗,你就拉着我?走开啊!”
段伯豪一脸嫌弃地快步走开,还不忘回头撂下一句狠话:“再过来我报警了昂!死老头!”
张丰伟站在原地,不明所以地望着渐渐远去的段伯豪。
天空中闪烁着明星,地面的黑夜被繁华的霓虹掩盖,张丰伟猛然发觉,马路上空无一人,只有无穷的黑暗和斑驳的灯光。
不对!段医生……为什么这么年轻?
不对!有哪里出问题了!
张丰伟像发现了什么一样加速跑回那条阴暗的小巷,再次走进复古元素酒吧——
里面照旧灯火通明、喧嚣热闹,无数年轻人戴着同一款厚重的头盔在中间的舞池来回舞动,人们发出嬉笑声、尖叫声……
强烈的光亮和刺耳的噪声让张丰伟头痛欲裂,他完全不能理解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
汴川精神残疾康复托养中心。
院长担忧地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房门上的卡片写着“张丰伟”三个字。
“马上通知所有空闲的护工,同时告知市政府数据中心,务必在零点之前找到张丰伟!”
护工们着着院长严肃的神情,完全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当即各行其事,守在房门旁的年轻护工不知所措,无助地望着院长。
“见鬼了!这么个昏迷多少年的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这样,你跟我一起去找段医生,张丰伟也就只有他的联系方式了。”院长对着张丰伟的护工说道。
……
段伯豪守在自己的科室里面,眯着眼睛打瞌睡——
今晚上他值夜班。
整个科室稍显混乱,患者椅子被歪歪斜斜地摆放在房间里,地面上也残留一些肉眼可见的污渍,段伯豪正趴在工作桌上,准备进入梦乡。
急促的敲门声让刚刚触及睡梦的段伯豪刹那惊醒,连忙端坐好,说了声“请进”。
看见院长熟悉的面貌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段伯豪不禁皱起了眉头,心里预感不妙。
……
张丰伟看着这些神情迷乱的年轻人,眼里满是困惑与恐惧,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只能一步一步向前踏去。
“喂,谁呀你!”
一个年轻人愤怒地摘下头盔,一脸不满地看着面前这个不修边幅的大叔。
张丰伟像受惊的小孩一般不知所措,无辜地看着这个被自己碰到的年轻人。
“什么老东西也来19区?滚开啊!”
年轻人旋即又戴上了头盔,脸上的神情马上恢复了一如既往的陶醉。
张丰伟继续谨慎地穿行于晃动的人群中,仿佛前面有什么东西,在指引着自己。
张丰伟凭着记往前行走,他清楚地记得,在这条他走过无数遍的小巷里面,走出自己家的后门,就会是一条宽阔的马路,但是——
循着酒吧中堂望过去,后门之外显然不是马路,而是一片寂静的黑暗,仿佛一个坟场……
张丰伟开始有点慌张,连忙询问道:
“天问,我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尊敬的张先生,您在复古元素酒吧,后面是停车场。”
“天问,我真的……没有精神病吗?”
“怎么会呢,张先生,您当然没有精神病。”
听着天问笃定的回答,张丰伟的内心却没有半点安定下来,因为天问的语气不再和郑本天相似。
张丰伟愈发感到诡异,下意识地轻微摇头,焦虑地回头看着这些纵情放肆的年轻人。
“天问?”
“张先生,我在。”
“你保证你说的答案都是真的吗?”
“张先生,当然。”
“天问,我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尊敬的张先生,您在复古元素酒吧,后面是停车场。”
张丰伟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突然猛地冲向那扇敞开的大门,眼里满是无助和彷徨。
“滴——滴——”大货车在不远处连续鸣笛。
“呲——”轮胎和地面的摩擦声骤然响起,发出巨大的嘶鸣,浓烈的焦味扑鼻而来,置身黑暗中的张丰伟,茫然地站在原地,脑中并没有产生家的感觉,只有无尽的孤独感和空虚感。
“你特么不要命了!想死啊!大半夜冲到马路上来!”
货车的侧门打开,一个瘦小精干的男人从中跳了下来,对着像木桩一样站着不动的张丰伟破口大骂。
张丰伟仿佛丧失了听觉,直勾勾看着前方。
“啧,大哥,你不会有啥事吧?我没撞到你昂,你可别吓我!”
张丰伟仍然不为所动。
男人无奈,只好上车打开转向灯,借道绕过张丰伟,重新上路。
无声的暗夜,这偌大的马路中央,张丰伟像渺小的虫子一样伫立在这世间,回首望去——
后面空空如也,只有几栋被改造的居民楼安静地矗立在哪里,自己的家早已荡然无存,更别说那个什么复古元素酒吧了。
张丰伟连连后退,一屁股瘫坐在马路边缘,惶恐的看着这一切。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我真的活在真实世界里面吗?
……
此时,在段医生的指引下,院长和护工跟着后面,三人正气喘吁吁地跑向这里——张丰伟家的旧址。
段伯豪极目远眺,隐约看见马路边上那个小黑点,连忙指着那边说道:“那个好像就是他,快过去!”
……
恍惚间,张丰伟猛然发现自己又坐在了干净整洁的诊室里面,年轻的段伯豪坐在对面,正微笑着记录着什么,随后抬头询问张丰伟:
“那你觉得自己还有精神病吗,张先生?”
段伯豪嘴角微微上扬,眼神骇人地盯着张丰伟,意味深长地发问。
张丰伟像触电一般,一幕幕的场景如电影一般交替播放,他看见——
19岁的张丰伟正坐在这个段伯豪面前,嬉皮笑脸却又焦急担忧地回答;37岁的张丰伟正坐在这个段伯豪面前,严肃认真地证明自己为什么不是精神病……
无数个年龄不尽相同的张丰伟,都坐在这里,一遍又一遍地经历着同样的事情!就像……虚幻的梦境一般重重叠叠,层层嵌套。这一切,仿佛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一场无法结束的噩梦,让张丰伟如陷深渊泥沼!随着张丰伟年龄的增长不断循环上演,直到最后一个时间点——
45岁的张丰伟正像哲人一样说着一些让这个段伯豪云里雾里的话。
天呐!我到底在哪里?我的天呐!我……是在做梦吗?
张丰伟看着依旧保持微笑、正视自己的段伯豪,他年轻的面庞从未改变!
张丰伟缓缓双手抱头,不断低吟,最后甚至发了疯似的颤抖了起来。
年轻的段伯豪静静地看着张丰伟,他不断提醒自己,自己要学着身经百战的老医生,保持岿然不动。
张丰伟缓缓抬头,目光落在一本正经的段伯豪身上,又瞟了一眼洁白无暇的地面。
“不!你,不是真正的段伯豪!你到底是谁!”
段伯豪一脸无语,但还是尽职地继续引导——
“那你愿意接受治疗吗?”
“哈哈哈哈——接受治疗?把我困在这里,接受你永远的治疗吗?”张丰伟的语气和神情开始变得光怪陆离。
段伯豪摇了摇头,继续记录病情,写下分析……
张丰伟却彻底陷入了歇斯底里,紧闭双眼、两手握拳,竭尽全力敲击着桌面。恍惚之间,他好像看见了蓝色的光芒——
“天问,是你吗!给我滚出来!”
看着近乎癫狂的张丰伟,段伯豪有点慌了,连忙拨打保卫处电话——
“四楼,有人医闹,快来处理一下!”
张丰伟听到段伯豪的声音,露出了恐怖的笑容,直指段伯豪鼻子说:“接着装!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段伯豪脸上慌张的神情瞬间消退,其速度之快完全不像正常人类!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可怜的张丰伟:“尊敬的张先生,我不是在骗你,我是想保护你。”
“放我出去!”
段伯豪面露难色。
“我说最后一遍,放我出去!”
段伯豪又转瞬消除了为难的表情,而是戏谑地看着张丰伟,用着极为平淡的语气说道:
“张先生,都十多年了,就非得急着今天出去吗?”
张丰伟恐惧而又愤怒地看着面前这个人,嘶声咆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要折磨我!”
——“我最后说一遍,我是在保护你!张丰伟,你不要不识好歹!”
……
段伯豪和院长正焦急地看着躺在担架上昏迷不醒的张丰伟,急匆匆地把他送去医院检查。
“我说,他不是都已经在半昏迷状态十几年了吗,怎么会突然不见,还出现在那么远的地方!”
“我怎么知道?见鬼了啊,今早上护工查寝他就已经不在了!”
“快送去检查,有没有受伤什么的,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可不好收拾!”
“真烦啊!”
“烦有什么用,谁叫人家是市政府点名重点疗养的人!”
两鬓斑白的段伯豪还在继续呵斥院长,这除了康养院的失职,段伯豪想不出任何其他理由解释张丰伟的出逃。而且,他绞尽脑汁也挑不出任何一例像这样突然跑出去又再次昏迷的医学先例。
……
还在诊室的张丰伟看着段伯豪,心里愈发感觉怪异和恐惧。张丰伟的手开始无处安放,在裤兜旁边四处晃动。
猛然间,他碰到了裤兜里面的东西——他的手机!
张丰伟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连忙掏出手机,迅速拨出联系人段医生的电话——
“嘟——嘟——嘟——”
整个科室突然响起了巨大的声响:
“警告,警告!受不可预见因素影响,天问失去控制权!警告,警告,检测到行者意识入侵,防御失效!”
段伯豪缓缓崩解扭曲,五官和四肢不受控制地外歪斜、拼合,最终整个人化作一滩肉泥!
张丰伟则是焦急地看着手机上的正在通话中。
……
推着担架的段伯豪感受到兜里手机的震动,拿出手机,震惊地看着“张丰伟”三个字,当即停下了推行,而是叫住一旁的院长。
果然,院长看着这个联系人名字,也是惊恐不已,双眼睁大。
段伯豪颤颤巍巍地接通了电话,电话那头只有微弱的噪声和长久的沉默,但是段伯豪却压根不敢挂断。
终于,一个嘶哑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段医生,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