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天问,我来告诉你答案
“轰隆隆——”
雷声滚滚而来,霎时间,冷雨凄厉地呼啸而下。天色暗沉,好似被泼墨的纸面,浓云像黑鸦一样聚集。
苍林市,郑本天的故乡。
郑本天身着一袭中山装,笔直地站在雨中,却没有打伞。
暴雨喧嚣跋扈,像是在无情嘲笑这群站在墓地里的人。他们无不身着黑装,肃穆地看着众人前方的郑本天。胡淋禄看着这道熟悉的身影,他感觉……仿佛是郑裕山站在那里。
坐在轮椅上的胡淋禄碰了碰身旁的年轻人,指了指前面的郑本天。年轻人立即会意,拿上一把伞走了过去。
“郑书记,撑把伞吧,雨大。”
郑本天像木桩一样在那里一动不动,让来送伞的年轻人不知所措,无奈地回头看胡淋禄。
胡淋禄伸手,示意他回来。
“推我过去。”
感觉到身旁靠近的轮椅,郑本天余光瞥了一眼胡淋禄,还是没有作声。
胡淋禄坐在轮椅上,雨水从伞檐上滴落到他的手上。胡淋禄叹了一口气,沉默地陪着郑本天一起看着面前这块墓碑——
郑裕山之墓。
而在不远的旁边,则是杨慧杰的墓碑。
“郑书记,还是节哀吧,淋雨久了对身体不好。”
胡淋禄沧桑的声音一句一顿,略带嘶哑而又厚重,不禁触动了郑本天。
旁边的年轻人听罢,再一次主动递过一把伞。郑本天深深鞠了一躬,接过伞,撑开之后看了看旁边一脸伤感的胡淋禄。
“走了吧,胡叔叔,待久了对您的身体才不好。”
年轻人推着胡淋禄,和郑本天并排往回走,所有吊唁的人纷纷让道,都怀着敬意的眼神看了一眼墓地,再沉默地跟在郑本天后面缓缓离场。
“郑书记,你得回上京了。”胡淋禄平静地看着如今业已中年的郑本天,心中是无尽的感慨,仿佛那个初入发改委的毛头小子还历历在目。
“这段时间……感谢您对我父亲的照顾。长久以来,也承蒙您的教导和庇护,胡叔叔,那我就走了。”
胡淋禄露出久违的笑容,他明白,这小子的官话里面藏着一颗赤诚的心。他不禁鼻子一酸,是啊,裕山已经不在了,自己也已经古稀之末、垂垂老矣。
“胡叔叔身体不行,将只能送你到这儿了。保重啊,本天!”
“我知道,叔。”
胡淋禄坐在轮椅上,听着单调的雨声,目送郑本天走向裕山以前那辆配车,前往机场。
胡淋禄看着逐渐消失在雨中的背影,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密集的皱纹,小声喃喃道:
“裕山,你的车,送你儿子最后一程。”
老人不禁笑了起来,仿佛这大雨不是大雨,而是晴空万里。
坐在车上的郑本天目光空洞地看着车窗外模糊的世界,天地仿佛都被雨幕所遮盖。这辆车,好像父亲当年的车,一切仿佛回到了高考前父亲把自己接回深州的那天。
郑本天看着前面年轻的驾驶员,突然响起的雷声把自己又拉回了现实。
是你吗,爸?你又在说你那真正的自由,我听见了。
“郑书记,您休息一会吧,回上京还有重要的议程安排。才收到最新的消息,第一行政官后天还要召开常委会。”
“好,我知道了。”
……
“喂?张丰伟,是你吗?”
段伯豪冲着手机大喊着,身旁的院长也心神不宁地看着躺在担架上昏迷不醒的张丰伟——
这特么哪是什么精神病人啊,这家伙恐怕牵扯什么妖魔鬼怪吧,这都是些什么情况啊!
突然间!
躺着的张丰伟双眼大大地睁开,猛地张开嘴,用尽全身力气吸气,发出骇人的声响,好像之前被人勒住了脖子似的。
一旁的段伯豪和院长更是吓得半死,连退半步,警惕的看着醒来的张丰伟。
张丰伟只觉得浑身乏力,四肢不听使唤,仿佛长久以来丧失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段伯豪咽了咽口水,谨慎地挪步靠近张丰伟——
“张丰伟?”
张丰伟眼珠转动,清晰地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却无法回答,说不出任何话。见状,段伯豪果断让院长一起送张丰伟去检查、住院。
经过一系列检查之后,坐在一旁的段伯豪看着病床上的张丰伟,静静地等待他睁眼。
“你……”
眯着眼睛打盹的段伯豪骤然惊醒,抬头看着张丰伟,连连点头,“你醒了?对对对,我,就是我,段医生!”
——“你是谁?”
段伯豪当即冰冻在原地,诧异地看着张丰伟。
“我说,我也就老了十几岁,不至于你完全认不出来吧!我是你的主治医师啊!段医生!”
“你是谁?”张丰伟还是没有想起任何回忆。
“我是段医生啊!我!不认识了吗!”
当“段医生”三个字大声念出来的一瞬间,张丰伟大脑倏忽间如同被激活了一样,一道声音立即响起——
“尊敬的行者,天问竭诚为您服务!”
……
“你们是?”
第二天回到科室的段伯豪瞪大眼睛看着敲门而进的几个夹克装的行政人员。
“我们来询问张丰伟先生的情况,听说他醒了。”
“哦哦哦,我知道了,你们是市政府的人。早说嘛,我这就带你们去!刚好,现在还是我查病房的时间,还没开始会诊。”
“那走吧,段医生。”
段伯豪指着病床上的张丰伟说道:“经过检查,他现在身体一切正常,但是就是好像存在记忆缺失,对于过去一些事情毫无印象了。不过也算是能出院了,我还说担心没人会记得他来接他呢!你们来了,我就放心了。”
“嗯,那我们去办出院手续吧,段医生。市政府会安排他出去后的住宿什么的。”
“好好好,走吧,同志。”
等到张丰伟醒来看见面前几个完全陌生的人时,一张离院许可已经摆在病床旁边桌子上了,几个人面挂微笑:
“走吧,张先生?”
……
一栋高楼之上,张丰伟坐在龙椅上面,一口一口地喝着茶,若有所思地看着偌大落地窗外面宏伟的城市。
“天问,你知道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吗?”
“对不起,尊敬的行者,天问无法回答该问题。”
张丰伟哈哈大笑起来,缓缓放下茶杯,看了看手上的表,指针精确地指向下午六点钟——
深秋的汴川进入了暮光时间,夕阳摇摇欲坠,昏黄的阳光无力穿透厚重的玻璃,只能在外面逗留。
张丰伟缓缓闭上眼睛,开口说道:
“天问,让我来告诉你答案吧!开始上传我的意识!”
“收到,上传开始!请行者放弃对生命实体的一切控制权,否则将会导致上传失败,生命实体死亡。”
张丰伟的意识瞬间作出选择,完全让渡自己的躯体控制权。顷刻间,张丰伟的意识便被上传到太阳系人类文明天问基站,浩茫的意识讯号像洪流一样席卷而来——
他看见——
三皇五帝在中原的古战场上率领族人厮杀;古埃及人在尼罗河畔齐心抗击洪水;古巴比伦人无数奴隶在修筑那壮观的空中之城;一座座城堡在古罗马的土地上拔地而起,象征着一个个新生王朝的诞生……
历史不再浩繁,而是像一张浅薄的纸,上面有着简明易懂的说明。
张丰伟心念一动,便感知到整个地球的一切事物,所有人类——
难道……这就是神明的感觉吗?感受到自身恐怖的意识流之后,张丰伟的意识发出了强大的信号——
天问,毁灭,就是答案!
……
漂亮国,格亥俄州。
几个炙手可热的政治人物正在发表各自的竞选州长的演讲,台下所有群众在自己支持的人上台时无不欢欣鼓舞、鼓掌呐喊。
演讲接近末尾时,竞选者本欲振臂一呼,让全场沸腾起来。
但是好像刹那间,自己脑子里面无可救药地蹦出一个想法,这个想法像病毒一样在自己脑中急速扩散,尽管他已经尽力制止自己说出任何关于这个想法的话,但终于,还是在顷刻间,他的意志轰然倒塌——
“我们人类的意义就是毁灭!毁灭,才是格亥俄州该有的正确施政方向!”
台下的观众鸦雀无声,人们一脸震惊地看着口出狂言的州议员,这是他竞选州长的台词吗?
在不起眼的角落,一个人率先也爆发出了惊人的呐喊声:
“毁灭!我们人类的意义就是毁灭!”
随着这个渺小的声音响起,全场的人们齐齐爆发出了恐怖的音浪——
“毁灭!我们人类的意义就是毁灭!”
英格利亚。
土洱其。
崟度。
……
各个国家的国会大厦前面,大量游行示威的人们高举“毁灭”的大旗,无数人要求政府主动解散,让国家回归无政府状态。
暴乱的场景在各国上演,愈演愈烈……
禹州国,临横汴川。
大厦里面,张丰伟的生命实体独坐高层,细品着杯中的苦茶,静静地看着楼下乱作一团的人群,暴动的人群和持盾的警察两厢对峙。随着第一个人的暴起冲锋,枪声响起,血腥的历史正在全世界写就!
……
“啊——”
张丰伟的意识体感到极端的空乏疲倦,精神透支的空虚感强烈地震慑着张丰伟的意识体。他感受得到,自己的意识生命已经燃烧过半!
尽管自己已经竭尽全力对整个世界的人类加以意识影响了,但是那些国家政要、关键人物和一众军队却怎么也无法被控制。冥冥之中,张丰伟感觉得到,有一个意识体在和自己对抗,庇护这些人——
你?就是人类文明?
坐在龙椅上的张丰伟的生命实体嘴角一勾,沉沉笑道:
“这么弱小的文明,就形成意识体雏形了,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