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天问,选择我你后悔吗?
临近夏天的时候,气候总是最宜人的。人们穿着薄薄的衣服,晒着美美的阳光,同学们穿着学士服在操场上互相拥抱、拍照纪念……
毕业照已经拍完了,熟悉或陌生的同学从张丰伟身边穿过,张丰伟感觉有些凄凉——
自己在这最高学府读着,怎么也还是这样啊!相比光鲜亮丽的同学,他的好像注定就得不到太多东西,就好像自始至终,就是一个在黑暗中的旁观者。
“毕业快乐哦,张丰伟同学!”
无人问津的张丰伟一楞,惊讶地抬头望去——
居然是四年前开学时候的那个晦气家伙!靠!
“你也是哦,郑同学!”
张丰伟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认得出自己,但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本专业的同学们没有人在意他。
唉——
“天问,你说,我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吗?”
“您是想听标准的回答还是1090自己的回答?”
“标准的回答。”
“一定程度上来说,是这样的,尊敬的天行者。”
“焯!那你自己的回答呢?”
“天行者,您的天行者意识会在生理磁场上对他人产生压迫感,容易疏离他人。当然,也包括您的经济限制等等原因,少于同他人来往的底气……总的来说,1090认为,这不是天行者您的错。”
“高级,天问你越来越高级了。”
“那都是归功于尊敬的天行者您,您是这一方世界进步的希望。”
张丰伟没有回答,也不知道1090在说什么,只是落寞地转身离开操场,回到寝室收拾行李,回汴川。
汴川那边已经有公司要自己了,人家承诺过,头一年的年薪就会达到48万。张丰伟心里戏谑着这个可笑的社会——
真讽刺啊!我这收入排在全学院那些毕业就业的人里面,差不多都中上游了。这踏马大学怎么读完感觉像一场笑话啊!
我没日没夜地学习、发了疯地参加各种比赛和实习。到头来,却是连在同学毕业会上连自己出路都不敢提及的结果……
唉,就业的这些家伙,可能一个个的跟我差不多吧,有什么办法啊!那些不就业的家伙,本来踏马的也不需要就业啊。他们这些去漂亮国、去撒克逊的家伙,过几年挣的钱反倒会比老子高出很多!
老子倒是认清楚了,老子生下来的时候,这场竞争就已经输掉了,焯!那特么还让我生下来,还让我勤勤恳恳奋斗这么多年干嘛啊,焯!
“焯!”
张丰伟愤怒地一脚踹歪了寝室床的铁杆,行李洒落一地,搞得寝室一片狼藉,就像张丰伟从前的家庭一样。从来心思单纯的张丰伟,第一次感受到身处这个社会的无力感和压抑感。
后面进来的舍友眼神怪异地看着张丰伟,小心翼翼地踏过他的行李,尽量无声地收拾起自己的东西,生怕激怒这个平日就孤僻骇人的家伙。
……
汴川东站。
张丰伟没有带那些杂碎的行李回来了——他用烦了。回来就有工资了,买新的吧。
拖着简单的一个行李箱,张丰伟既惆怅又有些欣喜,他不知道在自己在担忧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高兴什么。
“爸!”
“丰伟,这边!”
看着许久不见的儿子,张永昌这才意识到,他已经比自己高出一个头了。张永昌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背有些佝偻了……
“丰伟,你怎么只带了一个行李箱啊?”
“其他的不要了!回来重新买吧,我一个月四万的工资呢?”
“天呐,多少?”
“四万!”
张永昌刚想数落儿子浪费不懂事的嘴立马闭上了,笑着替儿子提着行李箱。
……
“你就是张丰伟吧?”
“是啊,怎么了?”
“啊,好,你来这边,你不用和他们一起面试,你都是和公司签好约定的了。他们是社会求职者,你是应届生,本来就面试渠道不一样,更何况你还是公司提前签约的呢。”
“哦哦,谢谢提醒昂。”
“没事,这边请!”
看着穿着得体的带路人,张丰伟不自觉地看了看自己起皱的西装,是父亲从前穿的,自己临时需要才穿的。
“张先生,我们蜀龙集团呢,业务很广。有涉及房地产、新能源等等实体行业的,那些都是我们的基业。现在呢,公司尤其想新金融板块的业务,你们高材生肯定知道为什么嘛,这些年eos、智慧金融什么闹的沸沸扬扬,我这种人也不懂,还得看你替公司把脉。”
“嗯,是这样的,贵公司还是比较有远见的,未来这些都是变革的主要风向,再加上人工智能的迭代,恐怕会颠覆整个现有金融体系。”
“对嘛,对嘛!还是清华的专业,我们老板就是这个意思,大家都等着分一杯羹,我们蜀龙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嘛,你说是不是。”
“是这样的,积极转型是企业负责任的态度表现。”
“还是文化人会说话,佩服佩服!”
“前面就是你以后要上班的地方了,你也不是普通员工,好歹算个中层,老板的意思是把你培养成投资部的财务总监,你小子要是有本事,还是当得上执行总监的。”
“嗯,我一定踏实干,为公司谋取最大利益。”
“哎呀,这口才!我真想把你的话录下来放给老板听,你这年轻人有前途!好好干吧,这是陈启胜,你是他的副手。”
“小陈,带张先生熟悉一下业务和未来的规划。”
“走吧,张先生,以后可能还得请你多关照一下呢!”
“不敢不敢,走吧。”
陈启胜嘴角微微掀起,带着身后年轻的张丰伟去视察投资部子公司的各个业务……
坐在副驾驶座的陈启胜饶有意味地问道:
“小张,马上就到投资大楼了。话说,你是什么专业毕业的啊?”
“我是计算机金融的。额,就是以前设的会计专业,后来改成我们计算机金融了,结合时代趋势嘛。”
“哦哦,计算机金融啊,可以可以,很厉害的!”
张丰伟见陈启胜没有说话了,自己也主动保持着沉默,不知趣地唠嗑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陈启胜则是透过车内后视镜观察着张丰伟,心里暗自盘算着什么。
……
上京,中央发改委。
“小郑同志,你是中央选调生过来的哈?”
“是的,胡书记。”
“不错嘛,小伙子一表人才,有前途!”
“胡书记谬赞了,以后还得是您的栽培。”
“呵呵,裕山的儿子就是会说话哈!唉,裕山啊裕山。”
胡淋禄叹了口气,喝了一口茶,语重心长地看着年轻的郑本天,或者说他眼中年轻版的“郑裕山”——
“小郑同志,你父亲以前就是我的老下级!你得好好学习,不要像裕山同志一样,要知道团结同志、不要过于刚烈,这是不利于党的发展的。”
“谢谢胡叔叔点播,我以后一定踏踏实实工作,搞好自己的事情。”
胡淋禄听着这个小家伙表面好听实则忤逆的话,心里冷哼了一声,但还是和颜悦色地看着他,说道:
“年轻人嘛,禹州是属于我们的,但终究是属于你们的!好了,你好好熟悉岗位,我就回办公室了,胡叔叔还有事。”
“好,那胡叔叔您去忙吧。”
……
不久就来了一个身穿行政夹克的中年人,带着郑本天去自己的岗位上见习去了——也就是一些简单的文员工作。
郑本天看着这个陌生的环境,感受着周遭人工作的氛围,心中有所振奋——
功崇惟志、业广惟勤!
好好干吧!郑本天,既然选择这条路,那就没有后悔的说法!
父亲的模样又缓缓浮现在心中:“志不强者智不达,言不信者行不果。”
行走在田间埂道上的郑裕山突然顿足,遥遥望向北方,心中缓缓浮现出儿子临走前的坚定模样:“志之所趋,无远弗届;穷山距海,不能限也!”
“儿子,我相信你!我已经失败了,我愿意牺牲自己,为你的成功助上一臂之力!”
郑裕山心里出现了很多东西,有共和国的未来,有儿子中年时候的模样,有自己曾经怀志的年轻模样……
“郑书记,这里就是阳杉村了,您觉得改的怎么样了啊?”
郑裕山猛然惊醒回头,看着冲自己发话的县委书记,和周围一片欣欣向荣的光景,远远地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年轻人,很不错!那就这样吧,我们荆南省全面乡村振兴的试点模范建设就划给你们阳杉!给全国人民搞出个样板来,给我郑裕山也长长脸!”
“保证完成任务!谢谢郑书记!”
看着远处一脸笑容,满身灰尘的县委书记,郑裕山仿佛看见了自己儿子……
“本天,爸爸真的相信你!”
郑裕山又一次不可避免地回想起来分别那天夜里的争吵,纵使心中有所预期,但儿子的政治理想还是令自己大惊失色。父子俩各执一词,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大吵一架。郑裕山却再也没有像以往一样主导争执,而是被儿子有理有据地驳斥到哑口无言——他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在变老了。
本来剑拔弩张的回忆,却令此时满头白发的郑裕山渐渐心中欣慰——我郑裕山一辈子,终于被别人讲道理讲服了,人还是自己亲儿子!值了!
……
“天问,我要变成个普通的打工仔了。天问啊,废物系统,你还在吗?真是对不起啊,你让我享受了这么多我不该得到的,我却完不成你的半点要求……”
“尊敬的天行者,检测到您的希望趋近消亡,1090希望您振作起来!您要相信:天道永存,帝国不灭!”
“哈哈哈哈……”
张丰伟发出苍白的苦笑声,声音嘶哑而无力。
“谢谢你,1090。1090,我不知道你背后那个人是谁,但我感觉得到,他就是你说的这个689。我想跟他说说话,我只是个普通人,一辈子已经看到底了,完不成你要的伟大变革,你……后悔选择我吗?”
“张丰伟,我是天行者第689号。对不起,我不能回答你的问题,因为……我也没有答案。”
张丰伟独自坐在蜀龙集团投资子公司的高楼大厦中,看着外面漆黑的世界,整个汴川霓虹辉煌,但张丰伟知道,不会有光,照亮父亲的城中村。
他,必须成为那唯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