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天问，我明白活着的意义了
“张总监，这是公司今年的财报，还请您过目。”
老练的张丰伟看着有些怪异的报表科目，心里暗自有些异样，但还是顺手签署了自己的名字上去。
从当初陈启胜的副手到现在蜀龙分部的财务总监，已经是五年过去了。
签完字，张丰伟挥挥手就让陈启胜出去了，自己若有所思地望着总部的方向。
高德康坐在总部大楼里面，手里端着茶，也遥遥看着张丰伟所在的子公司大楼。
“高总，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啊？”
正在品茗的高德康眉头一拧，缓缓回头看着身后站立的人，冷笑一声——
“不太好？那你的意思是，我做的不对了？”
“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毕竟张总监他这些年为了蜀龙尽心尽力，不至于这样吧……”
“你再多说一句，你现在就可以收拾东西走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点我了？”高德康很不高兴，语气极端平静。
身后的人知趣地低下头，没再打扰喝茶冥思的高德康。
“哼，张丰伟是吧，走着瞧吧！”
张丰伟倒是没有再和高德康遥相对峙，而是急匆匆地开车往医院跑去了……
病床上，张永昌在不断地咳嗽，脸色极其苍白。
本就高挑的张丰伟西装革履、丰神飘洒，走在医院的走廊上时不时引人注意。直到他伫立在23号病房前，他才逐渐变得神色焦急。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早就等候多时。
“您好，请问您就是患者张永昌的家属吗？”
“嗯，我是他儿子。医生，我爸他？”
“还是今天社区工作人员送他来的，他老人家可能由于工作原因吸入太多烟尘，目前初步判断是呼吸道感染，有粉尘性支气管炎，不排除有加重可能性。
你先别急着进病房，病人暂时还处于咳嗽严重的状态，不能打扰他休息。这是皮女士，就是她带你父亲来的医院，费用也是她垫付的，你们俩先交流一下吧。”
张丰伟感激地看着面前这个还穿着社区智慧养老工作服的女孩子，但又不好意思像见客户一样商务握手，只好像高中时候一样挠着后脑勺：
“额，这个皮女士，很感谢你带我父亲来医院。这样吧，额，我们加个联系方式，我先把你垫付的医药费给你。”
看着面前这个高出自己半截身子还穿着体面的男人，皮雨佳心里横生厌恶——
明明看着就很有钱的样子，却都不愿意给自己老爸买社会智慧养老服务，还让张叔叔这么大年纪去做那种危险的工作。
真不是人啊，衣冠楚楚的东西！
“好吧，这是我微信。你扫我吧，衣冠禽兽。”
听到后面四个字，张丰伟错愕地看着皮雨佳，但还是拿出手机，尴尬地扫码发送好友请求。
完了、完了！皮雨佳啊皮雨佳，你怎么说话不带脑子的啊！神经大条、满嘴胡话！这下好了，还没加好友呢，就骂了人家，人家不给报账怎么办？
“额，这个孤独的野狼就是你？”
“额，是的，傲娇的皮皮虾女士。”
啧，你怎么还念出来啊！两个人内心不约而同地吐槽。
“好了，一共是五千七，你转给我就好了。”
“发给你了，记得……”
张丰伟还没说出“验收”两个字，皮雨佳已经飞快地溜走了。
啧，这人多少沾点精神疾病啊？算了，毕竟人家有恩在先，不管她了，还是去看老爸要紧。
张丰伟想着就推开了病房门，看着已经在最靠窗的病床上昏昏睡去的父亲，心中很不是滋味。但不愿意打扰父亲休息的他，也只能静静地坐在病床旁边。
……
“丰伟，你别管我，我没事，别耽搁你工作。”
本来昏昏欲睡的张丰伟突然惊醒，看着喃喃呓语的父亲，手不住地颤抖，本能地握住面前这个老人瘦如枯枝的手。
“爸，你醒了吗？”张丰伟看着眼睛紧闭的父亲，轻声地问道。
然而，这个老人却没有回应，只是一边咳嗽一边嘴里含糊不清地在说些什么……
这时候，手机提示音却突然响起了。
张丰伟打开一看，是那个皮皮虾——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也不敢确定你是不是真的有钱。但我只想告诉你，既然你穿的光鲜亮丽、买得起智慧小区的房子，那你为什么就不给张叔叔买配套养老服务？为什么还要让他自己去还去烟尘环境下做高风险的工作？
还是我一周前发现的他有严重的咳嗽，联系你也联系不上。我只能说，你的确是一个很不负责任的儿子！你别删我，在你把张叔叔带回来之前，你都给我留着微信，记得给我报备张叔叔的情况。
还是想骂你——张叔叔这么好一个人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儿子。”
读着这个陌生的家伙大段的文字，张丰伟回想起前些天忙着处理年终账务和交接客户的时候，回忆起父亲被自己挂断的一个又一个电话，电话那天父亲总是含糊不清地说话，一直咳嗽——就像现在一样。
张丰伟陷入了极端的后悔，两手捂住脸，泪水渐渐浸满了眼眶。他知道，面前这个支撑自己一生的男人如今做梦都还在劝自己别来。
张丰伟在渐渐放肆地抽泣中，看见了那个分家时候拿手护着自己的父亲，看见了那个念书时候满脸苦笑的父亲，看见了高考之后满身泥灰的父亲，但自己现在捂着脸，看不清楚面前这个脸色苍白、垂垂老矣的父亲。
这一刻，张丰伟突然意识到，这几年自己引以为傲的所谓奋斗，仿佛失去了意义。或者说，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想明白过人生的意义。
“丰伟，别哭了。儿子，爸爸在这里呢，别哭了。”
张丰伟只感觉头顶有一只枯如竹节的手缓缓地抚摸着自己，惊喜地抬头，那只曾经厚实的大手落到张丰伟脸颊上，微微颤抖。
“爸，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看着情绪压抑的儿子，张永昌心里也很不好受，但早已习惯庇护儿子的他，还是尽力地露出微笑，看着张丰伟。
“我没啥大事，只是……咳咳——”
……
“张总监，总部这边临时要开高层会议，麻烦您尽快过来。”
“哦哦，好的、好的。”
张永昌眼神微微闪烁，但还是笑着看着儿子，仿佛很轻松的样子。
“爸，我……”
“没事……咳咳……你去吧，丰伟。”
张丰伟处理完医院一切事务，就火急火燎地开车直奔本部。
……
“这次叫大家来呢，是想分析一下金融部这边的财务状况，然后商量一下并购‘以太科技’这件事的可行性。”
董事长坐在上席，旁边的高德康代表缄口的董事长朝大家发言。
张丰伟看着高德康，心里已经隐隐有所预感。
“当然，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得交给我们张总监。毕竟这位金融部的财务总监能力堪比子公司领导人，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在座的人皆噤声不言，各自心怀鬼胎地看着高德康表演。
张丰伟眼神犀利地回视着一脸微笑的高德康，心中冷哼一声，不想回话。
见大家都不作声，中间的董事长缓缓看向众人，沉声发话道：“那，大家都发表发表意见吧。之前小高已经跟我分析过了，我觉得这的确是一笔好买卖。你们觉得呢？”
张丰伟眼睛一眯，饶有深意地看着高德康；高德康也用余光瞥着张丰伟，嘴角微微上扬。
……
“雨佳，不是这样的。不是张丰伟不给我买，是我没告诉他有这些，我就只是把房子的价格报给了他……他现在事业正在关键时候，我不能耽误了他。”
看着一脸真诚的张叔叔，扶着他出院的皮雨佳心里纵使对张丰伟有所改观，但还是不免吐槽：有多关键嘛，连自己爸爸出院都不接。
“诶，那您说，他以前小时候对您可孝顺，真的假的哦？怎么个孝顺法啊？”
“唉，其实现在这样，也不能怪他。他这孩子，从小跟着我就受尽了穷委屈。从小到大，我这个父亲一直都给不了他什么了，我不想最后他有能力挣钱了，我还成了他的累赘。
说起从前啊，我还记得那年他才高考完……”
皮雨佳静静地听着那天那个冷血又有点呆的高个子西装男的过去，终于还是对张丰伟有所理解……
“喂，请问你是？”
“是我，傲娇的皮皮虾女士！”
“啊？哦！你找我什么事？”
“还什么事？张叔叔出院了，我把他送回家了，你自己看着办吧你！”
“嘟——嘟——嘟”
张丰伟看着挂断的电话，既感谢这个家伙，又对她的神经质有点无语。
驱车行驶在路上，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人流不息，张丰伟渐渐感觉到时间的紧迫，不再是应付高德康的紧迫感，高德康之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人在前方……
“天问，我想我找到我活着的意义了。”
“1090由衷地替您感到高兴，尊敬的天行者。”
“天问，谢谢你以前提醒我。”
“尊敬的天行者，其实这都是您自己思考的成果，您不用感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