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的省长父亲》得了作文一等奖
“现在，我们正式公布第二十届广深市中学生作文大赛高三组的前三甲！”
“第三名，是来自广深实验学校的钟欣瑶同学的《何以枫祭晚》”
“第二名，是广深市高级中学的王晋宇同学的《论第六种当代青年》”
“第一名！让我们，拭目以待，即刻揭晓！”
“他是来自广深中学的郑本天同学！《我的省长父亲》”
“让我们热烈祝贺以上三位同学！”
台下没有热烈的祝贺和掌声，只有一片哗然。
尴尬的主持人把话筒拿在嘴边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只是伸手让三个同学上来领奖。
“接下来，请广深市教育局局长为各位同学颁奖并致辞！大家，掌声有请！”
……
郑本天站在最中间的位置，拿着属于自己的一等奖奖杯，笑容僵硬地看着台下的观众。
他看见有人在高竖中指表达鄙夷，有人在嘴角下撇以示嫉妒，有人在交头接耳进行诋毁……
这场滑稽的表演终于结束了，郑本天带着奖杯，在班主任的陪同下坐车准备回到学校，校长想让他回去在最后的高考百日誓师作为优秀学生发表演讲。
“本天，你怎么想着取这么个作文标题啊？”老师疑惑地看着坐在身旁一言不发望着窗外的郑本天。
“我想……讽刺我爸，这算不算理由。”郑本天甚至都没有回头看老师。
“不愧是年轻人，有个性！唉，真好啊……”老师长叹了一口气，尴尬得也不再多说什么。
……
望着台下黑压压的一众学生，郑本天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异动，开始挤出微笑，向同学们发表誓师演讲——
各位同学：
“我不想说大家好了，因为我知道，其实高三的各位，感觉都不好。”
校长惊讶地听着郑本天跟演讲稿上完全不同的开场白，不禁侧目看着这个自己引以为傲的学生。
“我今天，不想按着稿子演讲了！因为，其实我并不是你们所认识的郑本天！”
说罢，郑本天把讲台上的稿件撕得粉碎，扔得四处都是。校长愈发地觉得不对劲，但是还是在心里暗暗地祈祷这是郑本天的即兴发挥，没有阻止他。
台下本就毫无兴致、全不耐烦的学生们被这些举动一下提起了精神——恐怕，要有好戏看了！
“高考还有一百天了，那个看似决定我们人生命运的关口马上就要来了，同学们。
无论你们紧张或是期待，其实都没有必要。因为在这个时代，我们，都是被编排好的人！我想，台下的各位，要么与我相差无几，被安排好世人所认为光明的一生；要么与我没有本质区别，即将被社会裹挟着，度过自己毫无办法真正改变的一生！
我们的教育，我们的人生，我们的社会，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
校长的希望终于还是落空了，看着近乎癫狂的郑本天心中后悔不已，为什么不早点拦住他。
“快快快，老邓，带他下去。”
在一旁的邓主任听罢就要把郑本天架下去，谁料即将被拖离的郑本天还朝着主席台上面的话筒疯狂地叫喊：
“我们的学习、我们的努力、我们的进取，毫无意义！生在这个该死的时代，我们的存在意义注定被剥夺！我们要反抗，我们不能接受！”
听着一向官方的郑本天如此语惊四座的演讲，台下的同学陷入了一片沉寂！
先是零星的掌声，随之而来的是席卷全操场的掌声，拖着不断挣扎的郑本天，邓主任震惊地呆在原地，看着台下自己班上不断鼓掌的学生。
……
“郑先生，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孩子我是先给您送回来了，您还是带他去看看心理医生。可能高考在即，孩子们压力也大……”
“好的，好的。麻烦您了，校长，下次有机会回广深我一定当面拜谢您。”
……
深州市的高楼大厦林立，落日的余晖在城市的缝隙里艰难生存。
看着等在省政府门外的儿子，刚刚开完深化改革会议的郑裕山心情复杂——他是清官，但这是家务事。
经过了一个又一个红绿灯，郑裕山终于忍不住了，刚开口喊出“郑本天”三个字，却不料儿子同时发话了：
“爸，我想留学，我不想高考了。”
“啊？为什么啊，咱们以前不是商量好的不留学吗？”
“不知道，我最近很烦，莫名其妙地想了很多事情。我感觉，我似乎，没有为自己活过，从来没有真正自由过，我想改变我的人生。”
郑裕山沉默地继续开车，郑本天也明白父亲的缄默是什么意思，转头看向窗外。
在车库停好车，父子二人各怀心事地走在一起。
“爸，我就连一次决定都做不了主吗？”
郑裕山看着神情不甘的儿子，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在前面继续赶路。
回到家中，郑本天就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面一直传来近乎疯狂的打砸声，还有愤怒的吼叫声……
杨慧杰一脸茫然地看着郑裕山。不理解为什么郑本天从广深突然闪现回来，更别说在房间里面这般发疯。
“咋回事啊，裕山？”
郑裕山不想描述，只是把在当地社交媒体上疯传的视频打开，给妻子看——里面的郑本天纵使要被拖下台了还在发表骇人听闻的言论。
“天呐！”杨慧杰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件紧闭的房门。
“本天他，生病了？”
——“我不知道。”
杨慧杰立刻按耐不住就跑过去敲门，忧心忡忡地细声询问着：
“儿子，你怎么了呀？别一个人呆在里面，有什么事情跟妈妈说好吗？”
“儿子？”杨慧杰还在敲门，里面却没有回复。
……
“出来吃晚饭，好不容易我今天晚上在家，给个面子。”郑裕山略微严厉地对着关闭的房门说话。
郑本天终于还是出来了，看上去似乎与从前毫无二致。
饭桌上除了妻子不停地关心询问、热络夹菜，两个男人一言不发。
“我吃完了。”郑本天就起身要走。
“坐着！”说罢，郑裕山故意没有看儿子，埋头扒饭。
郑本天看了一眼作态的父亲，压着脾气坐了下来，妻子在一旁也不再说话。
“你说，你要追求自由是吧？”郑裕山还是一个劲地夹菜吃菜。
“我的意思是，我想为自己而活，我不想成为从前规划的所谓郑本天，那只是你人生的续写，不是我自己。”
“你不是说，你要自由吗？你不是说，现在的社会没有意义吗？那天，我看下面的学生都还替你鼓掌呢！那今天你成年之前，最后给我一次机会，我们再来一起探讨一次，怎么样。”
“行。”
“首先昂，我们来做个研究。你觉得，真理是掌握在大部分人还是少部分人手中的？”
“少部分人手中的，干嘛说这个？”
“但是，大部分人在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都给出了你同样的答案。”
郑裕山终于抬头，一脸平静地看着儿子：
“那你现在，还确定你说的是对的吗？”
郑本天没有说话。
“那你那天说出了你自认为揭露社会本质的话，如果成立的话，这本来应该是少部分才会掌握的真理吧？但是，为什么那么多人都鼓掌赞同了呢？你说的，真的是真理吗？”
郑本天的眉头皱了起来，对父亲的诡辩极其反感。
“那么我们再来聊聊你所谓的‘为自己而活’的自由。其实吧，我觉得，当你开始追寻你想要的自由的时候，你就已经注定要成为不自由的人了。”
“凭什么？就是因为我不自由，我才要追求自由啊！”
“哈哈，是啊，就是因为你的不自由，所以说，你一旦开始追求自由，那么自由的定义就是从你的不自由诞生的。既然你觉得自己看清楚了很多东西，那我今天就不再把你当成孩子。那我就明确地告诉你，你即将追求的自由就会是一个被社会的控制性意识和你自己的不自由结合在一起定义的一个畸形的东西。”
郑裕山意味深长地看着郑本天：“不是吗？出国，你无非也就逃离了国内的环境而言，真的就自由了吗？”
“那是因为你从小待在禹州，受够了自己祖国的社会意识，所以你会抨击它，你觉得逃离就能得到自由。”
郑本天感觉自己又快要进入父亲最擅长的洗脑话术里面，连忙发表意见：“那你说，像我们这样百万大军过独木桥，像豆子一样被筛选，奔着全民考上六十分的目标的国家教育，我们这些学生又得到了什么发展呢！尤其又是你，规划好我的一辈子，小到每一科的成绩，大到未来必须从政的每一步，那你有真正把我当作过一个人吗！
我不是机器，也不是你的玩具，我是人！一个活生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