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可怕的转折
雄赳赳的各位代表整齐地坐在环形会议厅的其中最靠前一排，正对着各位衣冠楚楚的官商老爷。管家服饰的那个老年人对着议长小声嘀咕了几句，议长立马心领神会。
“咳咳，各位尊敬的工人代表，你们的诉求呢，我也知道了；你们的游行呢，也是合理的，情有可原的。那我们今天就先搁置其他议题，我愿意主持你们工人和商人双方进行协商，予以解决你们最紧迫的要求。你们看，怎么样？”
戴着假发的议长先生神色大方却又略显局促地看着各位工人代表和对面的商人，他精明地想把这个问题抛给这些商人和工人自己处理。
商人们内心咬牙切齿地看着议长，惮于外面声势震天的工人队伍，却不敢发难；工人代表也一眼看穿了这议长的狡猾把戏，但他们无所谓，他们只需要和这些无良商人缔结协议，改善同事们的生活。
马特奥环顾四周，率先发言道：“好，我们工人代表接受。”，其他人也应声附和，“我们都接受。”。唯独对面的商人一个个黑着脸面面相觑，都默契地不作声。
“看来各位商人同胞也是同意的，没有人提出异议嘛，那就开始友好的商讨吧。”议长赔笑看着商人这边为首的杜勒里。
杜勒里感受到议长的暗示，也只好代表所有同行回答：“那就别废话，开始吧。”，看着之前让自己颜面尽失的马特奥，杜勒里心里气不打一处来，但还是小心行事，没有胡来。
议长满意地站在中心的圆形发言台上，看着马特奥，然后伸出双手示意双方开始交流，“那就先由工人代表这边发言吧。”
所有工人代表也潜移默化地把马特奥当作了发言人，其他工人代表都侧目看着马特奥，静候他有所表述。
马特奥也当仁不让，直接作为工人领袖发起了言：“我们工人呢，没什么其他要求，很简单，就是就是提高点工资和减少些工作时间之类的。”
下一刻，他拿出的东西让杜勒里心中暗暗暴怒，“这里是我集合大家智慧，起草的一份关于我们工人对于工资和工时标准的草案，还请诸君传阅过目。”马特奥自然地起身，示意议长把草案递过去。
议长立马把草案传给了杜勒里等人，众人一一传阅。杜勒里看着手中跟自己今天早上撕碎的一模一样的草案，目光不善地寻找着对面的马特奥，却殊不知马特奥犀利的眼神早已在静候他的注视，马特奥见杜勒里果然在看他，也立马回报以“善意”微笑。一众基本大字不识的工人代表听罢马特奥还写了草案，心中敬意更是油然而生。
……
在工人代表们凶狠的目光下，商人们像待宰的羔羊一般，有苦说不出，看着这苛刻的草案，没有人一时接受得了，但又不好直接反驳，因为外面虽然声音变小却仍旧若隐若现的《柱赛曲》如同悬着的利剑，一旦反驳的态度显露，今日的柯黎会议厅恐怕将会成为工人暴动的血祭坛。
见杜勒里一行人面露怯色，马特奥更是追着发问，不给任何人留下退路，“那要是同意的话，各位就请在上面签字吧，下个月就可以开始履约了。”
……
反复地推就半天，终于在傍晚时分见了分晓——各位工人代表春风满面地率先从省政府的大门中走了出来，马特奥站在省政府门前，振臂高呼——
“这是柯黎工人有史以来的第一次胜利！”
“这是伟大的胜利！”
胜利的消息就像风一样，拂过所有工人的耳边。
极为强烈的欢呼当即雷动爆发，原本逐渐消停的游行队伍此时重新被点燃，响起了宏伟的吼声和歌声！欢乐气氛和《柱赛曲》一样余音缭绕，甚至越来越雄浑！
所有工人在喜悦的氛围中，满意地回到了各自的家中，重归往常一般，准备踏踏实实开始明天的工作。
这个即将结束的九月，被赋予了新的意义。
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的工作中，柯黎各大工厂的产量甚至都比往周提高了接近一倍之多！杜勒里的纺织厂尤为明显，各位工人看见马特奥之后，好像又重新充满了干劲一般，不再觉得这个工作如以往一样枯燥乏味。因为他们是最为清楚草案的详尽内容的一批人了，每天午休都会不厌其烦地“请教”马特奥再重述一遍他起草的草案内容概要。
九月的最后一天，下班后。
居伊连忙凑到马特奥身旁，笑盈盈地递上来一根烟，“马特奥先生，也就是说我们从明天开始就真的可以25苏一天，还能少一个小时，每周都能休息一天了吗？”
虽然马特奥已经数不清这是居伊第几次明知故问了，但还是不厌其烦地回答道：“是的，明天开始，就不一样了。”
居伊眼神中的钦佩之意毫不掩饰地赞许着马特奥，然后满意离去。
第二天，十月。
所有工人起初还是一如既往地早上六点钟开始劳动，甚至午休的时候都没有几个人谈及草案，但到了傍晚七八点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陆陆续续离开工厂，只剩几个不知为何甘愿加班的冤大头。大家离开厂房大门时，看门大爷虽然想说些什么，但却不敢吱一句话……
到了周末星期日，所有人也是“心有灵犀”，都没有前来上工，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正如草案所描绘的日子一样。
所有工厂主也只能在得知工人们的行为之后在家里对着报信的下人大发雷霆，恨得咬牙切齿。
坐在书房的杜勒里冷哼一声，开始给钢笔蘸墨，准备写下什么，一封写完又接着写了下一封信，署名分别是他的各位同行等人，还有一个密不可宣的人，身旁战战兢兢的佣人隐约瞥见署名好似马克·克劳德——内阁总理的鼎鼎大名，便吓得都不敢再看！他仿佛已经预见到什么了……
十月这个幸福的一月，终于也是结束了，十一月的到来，意味着他们即将得到远高于从前的薪酬。
“真好啊，终于要发工资了。25苏一天呢，这得涨多少钱！”
“是啊，以前哪里敢想，既能少干多休，居然还能涨工资！”
“那得感谢马特奥了呗，听说那个什么协商的草稿还是叫什么的都是他写的，游行也是他组织的，谈判也是他们去开的。”
“唉，果然有本事的人真就跟我们这些人不一样啊，不过幸好他是站在我们工人这边的人！”
“谁说不是呢，感谢上帝，天赐人才！”
今天，几乎所有柯黎的工厂工人都发生着类似的对话……
杜勒里工厂。
午休，到底是到了发放工资的时候了，一切的美好终于是结束了，冰冷的现实直接泼到所有工人的头上——工资不仅没有按照25苏发放，反而平均下来低于以前的15苏每天。
拿着到手的微薄工资，工人们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纷纷聚在了一起，而不是吃完饭按时上工。
那几个之前还是加班的人就直言不讳地抨击起马特奥等人：“非要搞什么谈判，这下好了，上面的人生气了，我们连正常工资都拿不到了。”
但话音刚落就被埃米尔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你们是软骨头，不代表我们大家都是，你们愿意当牛做马一辈子不求进取，没人管你们这些软蛋，学会闭嘴，懂吗！”
众人最多的还是强烈的愤怒情绪，还有觉得必须要有所行动的直觉——“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光发火没有用，我们得做些什么！”
“对，必须要再给这些人渣一点颜色看看，拿回属于我们的工钱！”
“他妈的，还想什么，直接抄家伙去抄杜勒里的家！既然他不让我们活，他也别想活了！”埃米尔更是已经暴跳如雷。
埃米尔几乎完全接近失控了，他带着身边几个同样性子暴躁的工人抄起铲子钉耙就要去杜勒里家了。居伊见况，大感不妙，这次是完全拉不住了，事态的急转直下已经超出了他的处理能力范围！一向自诩聪明的居伊当机立断，直接去找马特奥和西奥多寻求对策。
工人们的躁动愈发地强烈，一连串可以预见的恶劣事件正无可避免地一路狂飙，像一辆失控的马车无可救药地驶向悬崖……
这一次，几乎所有工厂的工人自发地发起了罢工游行。
几千人像无头苍蝇一样冲上街头，人潮从工人区发源，近乎疯狂地向市中心愤怒涌动而去，所有人要么手中持着简陋的武器，例如家用的铁锄、镰刀……要么直接是紧握双拳，在怒气的控制下赤手空拳地跟随示威的人群一边奔走一边疾呼——
“让柯黎市长滚出来！”
“让富人区的所有人滚出来！”
“要么用钱发工资，要么就用命发！”
……
人流到了工人区和主城区的接壤处时，却戛然而止了。
身着警服的军人黑压压地堵住了去路，一个个手持骇人的长枪，枪管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甚至还有两米多高的骑兵，面色冷冽，手持马刀，居高临下地在军人队列两旁俯视着前面这一群乌合之众。
杀气像巴黎清晨的雾气一样，清晰可见地从军人的身上散发出来，乌黑恐怖的枪口正一个个对准了最靠前的工人们。相形见绌之下，手无寸铁的工人们就像人畜无害的羔羊……显然，工人们的暴动，早已被提前预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