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工厂一夜

    厂区院里的灯光还是很暗的，刚好能看清道路，车间的灯要亮很多，离宿舍最近的是裁剪车间，刚到门口，一股子烧皮味扑面而来，机器嗡嗡的响着，夹杂着咔嚓咔嚓的声音，车间很大，很多台机器同时开着，工人都戴着帽子口罩，穿着工装，分不清男女，看不出年龄，垫仓板上高高的布匹、胶皮被工人拉过来，堆放到裁剪机器附近，站在梯子上的工人一张张的取下来，递给裁剪师傅，裁剪师傅一张张的推过去放平，机器压下去，状似鞋子的平面图，转过去，被后面的工人一个个的捡起来，放到旁边的塑料筐，塑料筐堆满后，堆放到垫仓板上，一筐筐摞起来，边角料扫下来，堆放到一边，一筐筐的拉出去，我跟过去，看到旁边的夹道里堆得满满的都是边角料垃圾，师傅说收废料的车一天来好几次，工厂不让堆放太多，以为属于易燃物。

    从刺鼻的裁剪车间出来，裁剪好的鞋面就被送到了这里，据说是皮子和布样的压起来，压倒一起，这样就可以交给旁边的车间压边，亚邦，刷胶，最后成品。我转了一圈，分不清车间的详细工种，但是每个车间都是干的热火朝天的很是忙碌，没找到小霞所在的车间，到了一个看起来都是女工的车间，脚踏一下电动缝纫机，机器哒哒一响，灵巧的手就开始前后推放桌面上的鞋样，看起来像是锁边，一只只鞋面的雏形就这样做出来了。

    车间很空，满屋子的人和机器，也掩盖不住我空的感觉，不是东西少的空，是那种高高的屋顶，简易的横梁，吊着一排排草帽扣着的大灯，每个机器旁都是一个埋头干活的工人，只听得机器的嘈杂声，没有一点说话的声音，彷佛一切都是忙碌的静止，对，人很多，无声。

    我回到宿舍，有睡觉的，有回来后洗衣服的，也有偷偷聊天的，我躺在被窝，耳朵里还是传来嗡嗡的响声，刺鼻的橡胶味道可能粘在了鼻腔，总感觉一股臭臭的味道。

    “我这个月发了340块钱，比上月多了好几十呢，我打算这个月给我爸妈200，自己留140块，买身西服，我看娟子穿的西服真好看。”

    “行啊，我跟你一起去，我下个月再买，下个月我买了，过年就不买衣服了，省着点穿过年还是新的，我这个月挣得少，回家干农活耽误了十几天。”

    “你们组得组长挺好的，上班说话也只是说说你们，从来不扣钱，我们组就不行，去厕所时间长了还会被骂，好像工厂是她家的似的。”

    “嘘，听说她老跟着老板出去，一出去就是一夜，肯定没好事，你就忍着点吧。”

    “呸，就是个破鞋，长的不咋滴，心眼子也贼坏。我早就想转岗了，她就不同意。”

    “当然不同意了，就你一个熟练工了，其他都是新招的，老工人都被她骂走了。”

    “什么人呀，自己也是农村出来的，天天嫌弃农村的人，老板都没说什么就她事最多。厂子里没有一个人说她好的，她们一个村的都没在她的组。”

    “人家才不怕别人说呢，她比别的组长挣得多多了，一个月最少八百块呢。”

    “呸，上床了吧，陪床的钱，嘻嘻嘻"

    俩人嘀咕着偷笑着

    半夜我被一阵洗漱声吵醒了，原来是小霞她们下班了，五六个人在屋里洗脸洗脚，边洗边偷偷议论着什么，我眯缝着眼和小霞打了个招呼：”回来了你。”

    “回来了，你睡你的，明天早上你自己走吧，我可能醒不来，你在厂子对面等车就行，上车再买票，不用去车站了。”

    “行，我自己走没事。”“嗯，这里有方便面，你拿上一袋路上吃。”

    “行，你快收拾一下睡吧。”

    小霞在刷胶车间，小学毕业就不读书了，非要跟着别人来县城打工，一身力气，手也不灵巧，被安排到了刷胶车间，一天八块钱，满月一个月240元，请一天假扣一天工资，她倒是很少请假，而且常常不上班的时间，跑去电机车间看人家怎么用电机，有心想做计件工，据说计件挣得多，不累得话可以一直干，她见人家都是三四百得挣，眼馋的很，后来刷胶车间的主任说，那得等到16岁才行，最好过了18岁，要不然万一出事，工厂会把她偷偷送回去，补偿很少，而且电动机器太快，她手脚慢干不了，让小霞死了这个心。小霞才不会死心，反而去得更勤了，据说还认了个师傅，没事就免费帮师傅做一会儿，师傅也不亏待她，时不时得给她买方便面吃。

    我躺下继续睡，机器的嗡嗡声，洗脸的水声，脸盆得碰撞声，女孩子们小声的议论声、笑声，交响乐是不是就是这样的呢，我心里想着，微微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