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 81 章
“阿莉丝小姐, 你在吗？”
早晨六点，蕾娜敲了敲同伴家的门。
“发生了什么？”
大概过了十几秒，阿莉丝匆匆打开门，把头探了出来。
她还没来得及梳头发, 红色长发凌乱披散着, 脸上没有妆容，五官看上去比许多二十几岁的同龄人柔和幼稚了许多。
“我有很重要的事。”蕾娜克制住内心的激动, 表情神秘道。
阿莉丝一只手叉腰, 干笑几声，“不要告诉我, 你又遇见了恶魔。”
“不，不是。”蕾娜有些哭笑不得。
“那很好, 我能安心吃一顿早餐了。”
闻言, 阿莉丝稍微松了口气, 转身去准备茶，顺便再往壁炉里加些木碳。
“是这样的。”蕾娜端着茶杯暖了暖手，缓缓道：“昨天晚上我和家人朋友一起去太阳马戏团看表演，表演结束后马戏团的魔术师送了我一张纸牌。”
“这个我知道, 太阳马戏团每到一个地方表演都会给观众送纸牌。”阿莉丝坐了下来，笑容轻松道：
“你想说那张纸牌有问题？”
蕾娜点了点头, “我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这点，把那张纸牌送给了妹妹, 然后她突然告诉我说纸牌上有奇怪的痕迹。”
说着，她从包里掏出那张纸牌，把牌凑到火光下，慢慢转动角度。
“x？”结合最近发生的事还有那位魔术师，阿莉丝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急切地问：“你记得那个魔术师的样子吗？”
蕾娜直接描述道：“他戴着面具，比我高半个头，黑棕色的头发，有一双绿眼睛。”
阿莉丝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握着茶杯的手逐渐收紧。
蕾娜继续道：“我感觉到家后被人监视了，于是临时举行仪式向正义女神祈祷。”
“祂回应你了吗？”
阿莉丝微微抬头，没有抱太大期望，眼神黯淡，像朦了层灰。
蕾娜笑着说：“女神给予了我药剂配方。”
闻言，阿莉丝睁大了湖绿的眸子，看上去青涩干净的面容上流露几分震惊。
“恭喜你！”她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这是那份配方。”
蕾娜把昨晚写的配方递了过去，略显激动道：“我们的机会来了。”
阿莉丝愣了一下，似乎觉得这一幕有些不真实。她低头看着那张折叠的纸，紧抿的嘴唇扬起丝丝苦笑，一时间百感交集。但很快，她又抬起头，表情恢复正常。
“我想，你应该认真考虑一下。”阿莉丝的表情很严肃，没有展开那张配方。
尽管她渴望变强大，但她现在很清醒很理智。蕾娜是个品格不错的年轻人，就算这个人没有把配方内容全给她们，她、里蒙、依冯妮、杰伊还有凯尔也还是会帮她寻找材料的。作为一个成年人，一位老前辈，她认为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这个新手。
“不，我有认真考虑过。”
蕾娜继续暖手。
除了某些现实的原因，她心底其实还有一些比较感性的想法。
这是一个糟糕的世界。庆幸的是，她目前遇到的人都还不错，无论是八卦爱凑热闹的邻居珍妮弗，还是说话直白喜欢别人夸赞的玛莲，缺乏主见的富家小姐朱莉，态度不是那么友好的凯尔先生以及十二区的修女……这些人对待自己都很友善。
而作为对神秘学一无所知的新人，社团成员们给予了她不少帮助，几次危险中救了她，在建立信任后并没有在某些事上鄙视或者有所隐瞒。
由于过去的经历，蕾娜非常在意那些对自己表达善意的人，从不觉得这些帮助是理所应当的。
她继续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我们需要考虑社团未来的发展。”
“我知道了。”
听到新成员的回答，阿莉丝也没有虚伪客套，吸了口气，略显僵硬拘谨地展开那张写有配方的纸。
“大部分是对应水星的草药。”
看到最后，她发出了和珍妮弗一样的疑问。
“或许是祂掌握的配方比较多？不，现在不是思考这件事的时候，我们要快点把这件事告诉教会、警察还有杰伊他们。”
来不及仔细分析，阿莉丝赶紧将配方还给新成员。
……
“我们知道这件事。”
乘坐马车到修道院，两人再次找到那位为她们办理委托的年轻女士。
听完蕾娜的描述，年轻女士露出浅浅的笑容，说：“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魔术师被抓住了。”
“什么？！”
两个人异口同声，表情惊愕。
“不可能，他不可能被抓……”
阿莉丝怔住，怀疑自己还在做梦。那个她仇恨了那么多年，让她感到无力、愤怒的男人竟然被抓住了？
蕾娜的反应虽然没有那么大，但心底同样充满疑惑。根据珍妮弗以及几位社团成员的描述，魔术师应该是一个狡诈、危险的人物，甚至嚣张到伪装成太阳马戏团的魔术师愚弄她，结果一顿操作猛如虎半路翻车了？
还是说，正义女神显灵帮助了她们？
年轻女士笑道：“很遗憾，我没有参与行动，具体情况你们可以询问依冯妮女士，她昨晚有在现场。”
“好的。”蕾娜向那位女士说了声谢谢，拽着还没从这个消息中缓过来的阿莉丝离开修道院。
由于缺乏一定的线索，两个人在路上没有过多交流。
“早上好，依冯妮女士。”
马车停下，蕾娜向站在窗边的老校长打了声招呼。
“早上好。”依冯妮女士脸上带着丝笑意，猜到她们会来。
“我想知道，你们到底有什么事？”
客厅里除了杰伊律师和里蒙先生还有睡意未散，搞不清状况的凯尔先生。
阿莉丝走进客厅，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说：“吕西德被抓住了。”
“什么？！”
凯尔先生吓了一跳，毡帽掉在地上，露出光秃秃的头顶。他顾不上捡帽子，直直盯着表情平静的几人，下意识脱口道：“不可能！”
“这也是我们的想法。”
蕾娜好心帮对方捡起帽子，扭头看向老校长和另外两位先生。
“那是昨天晚上的事。目前，我们可以确定他就是牙仙子的制造者并且和跟踪蕾娜的那几个人有联系。”开口的是杰伊律师。
依冯妮女士接着道：“昨晚有许多组织出动了力量，不过圣心教会抢先一步，他们请来了罗克韦尔大主教，那是一位非常强的眷者。尽管吕西德非常狡诈，但那个时候的他就像跑到戏剧舞台上被灯光照射的老鼠。”
“原来是这样。”
这在蕾娜的意料之外，如果这两件事确实和魔术师有关……
作为依赖社团的新人，她抗拒教会势力的同时也忽略了他们的实力和效率。
从逮捕魔术师这件事看，官方教会的效率绝对不低，不论是哪方面都要强于社团。那么，有没有可能，官方教会早就意识到了这件事，只不过在暗中观察呢？
起初，她们并没有将那几名儿童的奇怪症状和最近流行的牙仙子传说联系在一起，直到女校的学生出现了同样的状况，社团成员们才敢确定这之间有关联。这是个巧合。可以假设官方教会当时还没有意识到情况，但之后呢？
以老神父的性格，就算离开教会，也会向老朋友们报告这件事。
蕾娜不清楚圣心教会私底下是否有针对牙仙子的行动，不过她猜教会也没料到愚钝恶魔会召唤愚钝之母，否则他们不会只派两名神父外加一件魔法道具。仔细回一下，被恶魔附身然后关进疗养院又逃出来的邻居德尼，突然流行的牙仙子和它的幕后操纵者，被愚钝恶魔附身的修女……
除了那两位协助的神父，她好像没有在这件事里看到官方教会的身影。另一个和圣心教会有联系的肖恩神父在德尼先生那件事后就已经退出了教会。
难道，那些教会不清楚这些事吗？
不，她不相信。
当然，以上只是她个人的猜测。除了这次参与行动的圣心教会人员，没人知道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谋划抓捕的。可以确实是，从邪教跟踪者开始，事件的走向在教会的计划之中。
“其实，我现在有一个想法。”
蕾娜想了想，和往常一样发言。
“虽然牙仙子相当于魔术师在鲁什的眼睛，但她们只能在晚上出现，眼睛有时候也是会骗人的，教会可以通过某些手段做伪装。根据阿莉丝小姐的调查，跟踪我们的人被一位神秘存在杀死，但还有几名同伙没有被找到，我在想这几个人会不会早就被圣心教会控制，为了让魔术师掉入陷阱，所以才对外宣称在逃？”
“大概是这样。”
里蒙先生笑了起来，放下茶杯道：“在收到魔术师的信后，我和杰伊就立即去当地最近圣心教会报告了这件事。然而我们和教会签署了一份保密协议，只能伪装什么都不知道了。”
蕾娜点了下头，没有太震惊。
她早该想到的，这种事要是等到调查回来后再慢慢计划，魔术师估计已经察觉到动向逃跑了。还有一点，里蒙先生和杰伊律师正好可以通过调查避开牙仙子的视线，向教会报告这件事。
几个人交流着昨晚的情况，阿莉丝则略显沉默。
这次的抓捕行动也让她意识到了一件事。
跟蕾娜不同，阿莉丝很清楚驱魔的具体流程，知道除非偶然或是教会委托，疑似被附身者都会被送去精神疗养院，在调查清楚后根据信仰指定教会驱魔。
那么，为什么蕾娜的邻居在被送进精神疗养院后没有进行驱魔净化？
虽然之前也有几例恶魔附身者突破疗养院防御逃出来的情况，但大多是在被关起来的当天或是第二天，而那位先生已经被关了八天。
整整八天，他们没有为这个人驱魔？
不知道为什么，阿莉丝感觉自己像强行被推上舞台，不得不展示的演员。她只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剧本，盲目表演着观众们知道的剧情。
一切都是设定好的，不管效果如何，结局都不会变。
“我很遗憾没有亲眼看见他的下场。”
讨论到最后，她跟着嘲笑了句。
蕾娜也是一脸感慨，她曾经设想过许多种遇到魔术师的情况，但没想到自己刚开始行动，对方就被抓了。
也是啊，作为小角色，我现在看见的知道的能做的只有这些。
不知不觉，她已经把自己从穿越者主角的位置挪到了小角色，想法和态度也不再像刚开始那么乐观。
“当然，不管这个家伙是以怎样的方式被抓住，只要没有人受伤没有死亡就是最好的结果。”嘲笑过后，阿莉丝心底更多是释然。
“没错。”
蕾娜觉得话题差不多该结束了，于是调整表情，道：“女士们先生们，我有一件事想说。”
依冯妮苍老严肃的脸上带着点笑容，难得开玩笑道：“我以为你会说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
闻言，成员们哈哈大笑，客厅里的气氛一下子轻快了许多。
我的问题真的有那么多吗……
蕾娜有点委屈，但还是忍不住跟着笑。
“不，我想说正义女神给予了我一份配方。”
她强行认真道。
话落，客厅里安静下来。
阿莉丝端着茶杯，笑容依旧。
“这是那份配方，阿莉丝小姐刚刚已经看过了。”蕾娜再次掏出配方。
依冯妮女士戴上眼镜，认真查看道：“这应该是一份不错的配方。”
“聆听海妖的眼珠、蓝血薰衣草、爱神彩带蚌的珍珠？真是奇怪的配方……”凯尔先生挠了挠头顶，小声嘟囔。
“我们会帮助你寻找材料的。”学生能够进步，里蒙先生无疑是最开心的人。
蕾娜：“还有阿莉丝小姐。”
阿莉丝侧头看向老女士。
依冯妮了解这个年轻人的性格，她太理性太冲动，在获得一定力量后肯定会主动靠近危险或者尝试冒险复仇。但现在魔术师落网，社团有一份更好的魔药配方，根本不需要加入修女教会，冒着危险积累成绩换取药剂。
重要的是，阿莉丝最近沉稳了不少，懂得寻求帮助，把事情分给官方势力。
“这是一份昂贵的资料，我们必须感谢你。”
这种情况下，她并不反对年轻人向前发展。
“你们也帮助过我。”
蕾娜摇了摇头。
事实上，她之前有想过通过神秘学保护协会这种交易平台购买配方，但很发现这是个愚蠢的想法。毕竟，有能力研究配方和药剂的组织不太可能随意出售配方，就算有人出售，她也无法鉴定真假。
魔法师想要获得药剂和配方有三个办法：一是加入规模较大的组织，二是通过交换，三是通过非正规手段，比如偷窃、诈骗。
或许在依冯妮女士心底，社团和成员们比权利更重要，否则这位女士完全可以脱离社团加入修女教会，继续往上晋升。
蕾娜暗暗感叹，觉得老校长也不容易。
……
从校长家离开，她心情不错道：“阿莉丝小姐，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
阿莉丝望向窗外，平常挂着轻松笑意的脸上流露出迷茫，脑中回忆起许多事。
“新年后去寻找材料，我认为这是个目标？”她再次恢复笑容，眼神比以前更明亮有神。
“是的。”
蕾娜感觉整个人轻松了很多，似乎想到了什么，赶紧道：“等一下，我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阿莉丝的手一颤，心又跟着提了起来。
蕾娜从包里取出肖恩神父的笔记，笑着说：“虽然我答应过凯尔先生，也知道依冯妮女士在担心什么，但现在不一样了！我想，你更需要它。”
说完，她把那本笔记递给对方。
阿莉丝认真看着她，过了很久，突然说：“如果你是个男性，我或许会考虑和你交往……虽然我不喜欢年纪比我小的人。”
不至于不至于！
热爱二次元纸片人的蕾娜被吓得说话结巴，笑着摆手。
看到她这副表情，阿莉丝“嘿”一下笑出了声。
蕾娜也觉得有些好笑，莫名想到学生时代关系要好的女同学们互相袭胸叫对方老婆。虽然她那个时候没有朋友，之后在三次元也没有那么放得开，但她觉得自己现在和这位阿莉丝小姐算是朋友了？
嗯，起码她是这么认为的。
在距离较近的地方下车，蕾娜不像之前那么担心遇上茶杯女士，大步穿过广场，到圣古米格街看了眼盲人先生的店铺。
兴许是时间太早，那家店还没有开门。
今天天气不错，没有风雪，灰白的云层被染上金色，阳光略带着几丝暖意，积雪被照得闪闪发亮。
她步伐轻快，回到熟悉的街区，一如既往向邻居们打声招呼。
“贝琳达，235减232等于多少？”
刚走进客厅，蕾娜就听见珍妮弗的侄子在问妹妹问题。
女孩耐心道：“凯登你知道235减231等于多少吗？”
男孩立即道：“4，姑妈刚刚说过。”
“那235减232呢？”
男孩表情呆滞，忧郁道：“我不知道……”
艾文微微摇头，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这个男孩。
蕾娜静静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想笑，莫名感到安心。比起小说里危险曲折的冒险和旅行，她还是更喜欢这种平淡而又充实的状态。
“我回来了！”
收回思绪，她跳出来冲懒洋洋躺在沙发的艾文还有辅导小凯登的妹妹道。
“太好了，我欢迎你。”
艾文假装鼓掌，语气有点敷衍。
孩子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开心，但还是跟着活跃气氛：“我们知道了！”
啊啊啊啊，还是贝琳达好！
蕾娜心里暖暖的，忍不住举高高，亲了下妹妹的额头。
嘉尔莉特顿时呆住，漂亮的蓝眼睛眨都不眨，脸颊和耳朵渐渐涨红，心底除了一些别扭还有不服气。
只有小孩子才会被这么对待的……
艾文忍不住问：“你在路上捡到钱了吗？”
“不，我只是很开心。贝琳达，艾文，等妈妈下午回来我们去尼舍达松吃晚餐。”蕾娜看向妹妹，红茶色的眸子带着明媚笑意。
嘉尔莉特心底的情绪瞬间被抚平，捂着额头，小脸上绽出笑容。
“嗯！”
……
精神疗养院，地下病房。
“你还有什么目的？”几名圣心教会的神职人员透过门上窗口，望着坐在病房里的男人。
此时的魔术师先生头发略显凌乱，露出了中年人危险的发际线，身体被特制的布料和皮带裹住只露出一个头部。他的表情没有发生变化，绿眸子里带着温和的笑意，像是在看几位老朋友。
“目的，目的……”他重复着这个词汇，扭头看向最右边那道苍老的身影。
那是一位打扮普通的老人。他身形高瘦，眼窝深邃，整个人仿佛笼罩着一层神圣慈爱的光辉，让人莫名有股想忏悔、流泪的冲动。
魔术师道：“罗克韦尔大主教，您认为目的是什么？”
“问题属于你，不应该由我回答。”
大主教眼神虔诚，语气平淡。
对于他来说，目的并不重要。
他们只需要按照父神的预期，让一切顺应时代的发展。
……
“我该走了，爸爸妈妈。”
与此同时，公爵家的女儿依依不舍向父母道别，不得不提早出发先到别的城市然后再去鲁什。
在贴身女仆与几名佣人的帮助下，她坐上马车与教育大臣汇合，最终登上了新式火车的一等车厢。随着一阵轰鸣声，这座庞然大物发动，喷薄出的灰黑雾气让身后的事物变得模糊虚幻。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猛1们！
其实读者也是观众，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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