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
然而, 这抹微笑并没有持续太久。
“稍等一下。”
薇罗尼卡修女跟出教堂。
“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这次开口的是阿莉丝。
修女犹豫道：“我想麻烦贝斯特小姐帮我把梅卡送到医院。当然，我会支付费用的……”
“没问题。”
经历了刚刚那些事，蕾娜早就没了睡意, 打算借着这个机会向梅卡修女询问一下具体情况。
这是她上一次总结的经验。
虽然梅卡修女身上的恶魔已经被驱除, 但这件事的疑点实在是太多了。比如恶魔为什么会来鲁什, 它这么做的原因，以及这段时间梅卡修女经历了什么。
如果从牙仙子身上发现奇怪的名单是个巧合，那敲柜门的人和藏在床底下的牙仙子呢？
蕾娜不禁想：要是自己晚上没有去那栋房子, 也没有从床底下发现牙仙子, 那这件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
老女士望向阿莉丝, 道：“你可以帮蕾娜一把。”
“当然。”
阿莉丝的心情还不错，两个人一人抬一条手臂，先一步离开教堂。
依冯妮女士收回视线，对身旁的同伴说：“杰伊，你也该回去了。”
“你认为你们走得了吗？”
薇罗尼卡冷冷地盯着这两个人。
杰伊律师猛然一震, 低头看向手上的短剑。
不，准确说是扫把。
薇罗尼卡修女又笑了起来。
杰伊的驱魔虽然比不上肖恩，但在看到扫把的一瞬间就明白了。
——他们上当了。
一开始，他手里拿的其实就是圣经和驱魔剑, 所以他们的驱除对恶魔有效。但尼古拉手里那件“果核”是假的，在这件神奇道具失效后, 他和另外两位神父对眼前发生的事产生了质疑：
一件本身具有强大力量的神奇道具，怎么可能会因为使用者的意志不坚定而失效？
在他们产生这种想法的那一刻, 真的变成了假的，他们放弃了真正的圣经和驱魔剑，拿起了扫把和石头，这显然不能抵抗恶魔召唤的畸形仆从。
也就是说, 它是故意让阿莉丝跑出教堂寻找“果核”。
不，“果核”可以驱除附身状态的恶魔，除非……
“你和这具身体融合了！”
驱魔人立马反应过来，闪电般的目光投向面前这个普通的修女。
“你很聪明，但反应太慢。”
恶魔笑着说：“如果不是出了一点小偏差，结果将很完美。不过没关系，因为这只是一点小偏差，而且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
“阿莉丝小姐，你认为这个恶魔的目的是什么？”
经历了几次驱魔，蕾娜已经不会像刚开始那样手脚颤抖，脑袋里嗡嗡作响了。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
兴许是觉得冷，阿莉丝抱着手臂，迷茫道：“我遇见过许多恶魔，它们在暴露身份后会攻击附身者的家属、朋友，甚至自杀。还有一部分会逃走，之后再找机会报复。”
蕾娜想了想，发现这和附身德尼先生的那只恶魔十分吻合。
“所以，问题小姐。”
阿莉丝没有接着说下去，反问：“你发现问题了吗？”
蕾娜边思索边道：“这是最奇怪的地方。照理说，它既然敢这么做，就应该有一套应对驱魔人的方法。如果我是这个恶魔，我大概会丢弃这具身体。”
“是的。”
阿莉丝对她这个回答还算认同。
“对了。”
蕾娜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阿莉丝小姐，你知道刚刚杰伊先生使用的是什么道具吗？”
阿莉丝摇头：“我只知道那是仁慈教会的道具，曾经属于某位强大的驱魔人。”
真好啊。
蕾娜听着有些心动，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她醒了。”
阿莉丝提醒道。
蕾娜回过神，关切道：“梅卡修女，您还好吗？”
“啊，我……”梅卡修女眼神从呆滞变得清醒，慢慢流下眼泪，“非常抱歉，贝斯特小姐……”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蕾娜试着安慰，等到对方缓和才问：“您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
梅卡修女回想道：
“我记得我在病房里看见了马特神父，他问我神有在眷顾我吗？我的回答：是。接下来，他每天都会出现，会经常和我聊天……我知道马特神父死了，但我无法接受。然后，我慢慢变得极端，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大多时候意识也都很迷糊……我不敢告诉薇罗尼卡，因为我觉得她最近的状态也不太好。”
蕾娜接着问：“您知道杰夫的事吗？”
“他不在教堂吗？我记得那天这位灵媒小姐还占卜过他。天啊，我当时真是吓坏了，找了一个上午，不过他在你们准备圣水的时候又跑回来了。”
梅卡修女又恢复了乐观的心态，略带羞愧道：“这件事我还得向你们道歉，因为我不是很相信灵媒。”
这和她们之前的猜测有点偏差。
两个人对视一眼，表情明显发生了几丝变化。
“是这样的。”
阿莉丝调整表情，认真道：“事实上，他被恶魔困在了一个地方，几个小时前才被找到。”
梅卡修女赶紧问：“他现在怎么样？”
“您放心，他现在在诊所。”
蕾娜语气温和。
梅卡修女：“我想去看看他。”
“您的伤呢？”阿莉丝问。
“我还好。”
梅卡修女摇了摇头，感叹道：“……能活下来就已经很好了。”
两个人没有拒绝梅卡的请求，提醒车夫改变方向。
她们不再说话，心底隐隐有股熟悉但又说不上的感觉。
……
私人诊所。
中年医生按了按还有点疼的脑袋，不由打量这三个人的打扮，眼神略显复杂。
神啊!这是遇见鬼了吗？我竟然看见两个修女教会的信徒带着仁慈教的修女来诊所治疗。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们看上去很狼狈，像是遇见了穷凶极恶的歹徒。
出于礼貌，医生没有询问原因，只是说：“真是奇妙的一天！告诉您一个好消息，那个孩子已经醒了。”
“那太好了。”
蕾娜露出微笑，先一步走进病房。
“天啊，他竟然变成了这样。
即便有心理准备，阿莉丝还是吃了一惊，“他真是奇迹。”
兴许是牙仙子的事受了刺激，这个爱哭的男孩在听见她们的声音后既没哭也没闹，而是小声说：“早上好，蕾娜小姐。”
“早上好。”
蕾娜的语气很温和，轻轻抬手摸了摸男孩的脑袋，“杰夫，你想吃什么吗？”
杰夫摇了摇头，说：“我吃过东西，还喝了一杯很甜的水。”
两个人不禁有些心疼。
“是您救了我吗？”
男孩仰望她，满脸天真与好奇。
“是的。”
蕾娜点了点头。
男孩恳求道：“那您可以把薇罗尼卡修女身上的怪物赶走吗？我刚刚又看见它了，它来找我了。”
话落，病房里顿时安静下来。
蕾娜和阿莉丝的表情同时凝住，变得难以置信，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你说…薇罗尼卡修女？”
过了几秒，阿莉丝反问这个孩子。
男孩认真道：“我真的看见了，但它很快又不见了！”
如果恶魔附在薇罗尼卡身上，那她们刚刚驱除的是什么？
蕾娜脸颊和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紧接着，她脑子里开始回忆发生的一幕幕，从马特神父去马姆，薇罗尼卡向她倾诉，再到火车发生事故，牙仙子出现以及杰夫的失踪，今晚的驱魔……
是啊，遭遇变故的梅卡修女会被恶魔选作目标，那么同样压抑着负面情绪，会为一些事感到自责的薇罗尼卡修女呢？
在杰夫失踪之前，薇罗尼卡修女先是欲言又止，然后告诉她梅卡最近很奇怪，但在杰夫失踪后，梅卡却说薇罗尼卡修女经常自言自语。
她纠结了很久，最终因为先入为主导致调查方向偏移，丢失线索。
谁会想到这个会担忧会喜悦，直接喝下圣水的修女其实已经被恶魔附身了？
“蕾娜小姐。”
阿莉丝突然喊了一声。
蕾娜起身叮嘱几句，给了孩子一些钱，匆匆跟着同伴离开诊所。
“我们上当了。”
阿莉丝边走边道：“那个恶魔同时蛊惑了两个人，我们从一开始就把注意力放在了一个人身上，尤其是在那个男孩失踪后，我们一直在思考自己遗忘的细节，可既然真正被附身的是薇罗尼卡，那么恶魔为什么会制造一段拙劣的破绽，再用‘愚钝’掩藏？”
“它希望这件事被我们发现……”
蕾娜脑中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明知道附身者认识驱魔人和魔法师，但凡有点脑子的恶魔都不会对熟人下手，除非它是故意的。
故意让她起疑心，故意袭击杰夫，故意吸引她和同伴调查，而它则在两个附身者之间反复横跳，半真半假，一步步把她们带进坑里。
最后，它又故意暴露之前的行为。
可以说，她们的调查，她们的判断一直都在恶魔的预料之中！
“不，‘果核’可以驱除附身状态的恶……”
阿莉丝话说一半哑了。
她怎么可能没想到那种可能。
这是驱魔人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在这种状态下，恶魔的力量将不受限制，也不再畏惧教堂和圣经，更不能被驱除……
如果能，她的父亲就不会死了。
“我要去十二区。”
阿莉丝停下脚步。
“可我们能做什么？”
蕾娜虽然也很担心老校长和杰伊律师，但整个人比起之前冷静了不少。她想，自己能想到的问题那位老女士也能想到，既然依冯妮女士让她们离开，这说明她并不想让自己和阿莉丝卷入这场战斗。
“问题小姐，你有没有思考过一个问题。”
阿莉丝继续往前走。
蕾娜：“什么问题？”
阿莉丝：“如果依冯妮和杰伊没能战胜恶魔，你觉得恶魔接下来会找谁？”
蕾娜老实回答：“我们。”
“所以，我要去协助他们。”
阿莉丝的语气变得轻松，说：“当然，作为新手，你可以不用去。”
蕾娜默默听这个人为自己不理性的行为辩解。
“我知道你不能理解，但我必须去。”
阿莉丝露出和平常一样的微笑，最后又补充了句：“即便这看起来很蠢。”
她虽然这么说，其实也不需要人理解。没人会觉得救自己的家人很愚蠢。
蕾娜道：“不，我知道。”
阿莉丝笑道：“那很好，回去吧。”
蕾娜站在原地，望着这位红发小姐的背影。她犹豫了会儿，转身往回走，步伐很慢。
大概走了四五步，她又回头，迅速追上去。
嗯，这不是莽，我只是不想被恶魔报复。如果大家都没事，自己待在社团里不就很尴尬？
她也为自己找起借口。
“你还有什么问题？”
阿莉丝不解。
“阿莉丝小姐，你认为君主马车的诅咒可以破解吗？”这次换蕾娜问。
阿莉丝：“或许？但你现在做不到。”
蕾娜接着道：“所以，我想自己应该不会死？”
阿莉丝一怔，旋即开了个玩笑道：“亲爱的蕾娜贝斯特小姐，您死以后我会在您的墓碑前放一束鲜花。”
说完，两个人没有再提这件事。
……
依冯妮女士一脸平静，仿佛透过这具年轻的身体看见了十分扭曲黑暗的东西，“你还是那么令人恶心。”
恶魔道：“你变老了，连灵魂都干瘪无味。我不喜欢苍老的人类，没有变化，没有活力，一切都是那么迟缓。但我喜欢丰收的感觉，人类像蛾子，只有在燃烧的那一刻才是最有趣的。”
“所以你们该死了。”
“你也应……”
话没说完，老女士看向不远处那两个年轻人。
她先是惊讶，然后恢复冷静，严肃道：“你们得离开这里。”
“离开？”
恶魔突然变脸，压抑着愤怒说：“你认为自己还有力量对付我吗？你们破坏了我的计划，必须永远留在这里。”
依冯妮女士那双通透的眼睛望向恶魔，缓缓道：“你认为我的力量为什么消化得那么快？这句话应该是我对你说才对……”
恶魔顿了下，意识到对方进行了巨型仪式，一股令它恶心的力量正越来越强，让它无法离开教堂。
整座教堂被依冯妮变成了规则外的特殊地带。
然而，只要存在与外界沟通的媒介，它一样可以逃脱。
恶魔强行舍弃融合的身体转移到备用附身者身上。
两秒后，教堂随着一声巨响轰然倒塌。
是的，这也在它的计划之内。
无论这帮驱魔人做出怎样的应对措施，这一点始终不会变。教堂会坍塌，驱魔人救下的人全都会死，没有一点生还的可能。
难道有比这个更好玩的事吗？
恶魔笑着睁开眼，再次对上那双通透的眼睛。
原来，刚刚发生的事只是幻觉，它根本没有逃离教堂。不，应该是被倒流了回来。
这并不是时间倒流，而是在正常时间中发生的倒退与重组。
它的媒介被切断了！
恶魔的笑容逐渐消失，发现教堂里除了这几个驱魔人，竟然没有别的人类气息。
“你想转移到诊所那个孩子身上吗？”
一个苍老沉稳的声音问道。
“肖恩？”
“肖恩神父！”
蕾娜和两位成员傻了眼。
老神父脸上没有亲切和蔼的笑容，原本略显混浊的眸子变得异常明亮。
两位老人没有说话，似乎知道对方会这么做。
作为三十二年前那件事的经历者，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这个恶魔。
在蕾娜发觉这件事之前，依冯妮就已知道恶魔的计划。
为了配合老朋友行动，她在刚刚驱魔中也顺应了恶魔的计划，并没有为其他人调配出抵抗愚钝的魔法精油，而是利用心理暗示。
因为她知道恶魔的目的并不是杀死驱魔人，而是让驱魔人以为自己拯救了别人，然后发觉不对，亲眼看着那些人被它杀害。
显然，这一次恶魔的计划彻底失败了。
它在愚弄的同时也被别人愚弄。
但很快，恶魔又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7章开头有提到过薇罗尼卡的过去和心态
第16章恶魔找上梅卡问她是不是被神眷顾，然后第30章结尾的时候又出现了这句，（这章也可以看出肖恩发现情况不对）
39章结尾和杰夫说话的其实是薇罗尼卡修女，注意:修女，梅卡一般是梅卡或者梅卡修女
40章梅卡跟蕾娜说薇罗尼卡状态问题和自言自语
考虑到一些问题，写这部分就不像上一次德尼附身那么详细，感觉大家隔太久就不住，这里说一下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