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 48 章
蕾娜顿时汗毛竖立, 背挺得笔直，仿佛黑暗中正有只眼睛死死盯着自己。
没等尼古拉神父往后退，教堂的大门突然被打开, 两位驱魔人从巷子里冲出来, 但又立马刹住脚步。
教堂里, 梅卡用刀抵着薇罗尼卡修女的脖子。她脸上依旧挂着友善的微笑，裙子和手上全是血迹，被挟持的修女脸色苍白, 眼底透着惊恐与担忧。
“请救救他们, 救救他们。”
薇罗尼卡修女吓得声音发颤。
尼古拉神父缓缓后退, 抬起手道：“梅卡修女，请您冷静。”
“您在说什么？”
梅卡修女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疯狂，而是笑着说：“我们现在不应该去参加会议吗？”
杰伊律师不敢轻举妄动，用眼神示意另一位神父。
那位神父劝说道：“是的，不过我认为你可以换一种方式过去。”
“我记得你。”
梅卡望向那位年纪稍大的神父, “是你引荐马特神父去马姆。”
“我感到很抱歉……”
神父不禁流露出几分同情与惋惜。
“别撒谎了。”
梅卡修女嘲笑了句，自言自语道：“很抱歉？我在想你们真的在乎吗？不不不，你们只有在事情发生后才想到填补漏洞，在人死了以后才会惊讶, 说：神啊，他真的死了！仅此而已, 那种反应就像刚踩死一只蚂蚁。我发现人真是奇怪，他们总喜欢约束他人, 告诉他们应该怎么做。是啊!是啊!我们确实这么做了，但我们都得到了什么呢？是饥饿？是贫穷？还是需要向别人借箱子？”
“多愚蠢啊，这么做根本不会有改变。为什么没有人责怪罪犯？为什么神不约束那些贪婪卑鄙的人？谁该为那些可怜人的人生感到抱歉！”
她的声音愈发尖锐，甚至变得扭曲诡异, 让人分不清是笑还是愤怒。
薇罗尼卡修女满脸泪水，企图劝说：“梅卡，许多事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糟……”
“闭嘴！闭嘴！”
梅卡突然大叫，举起手里带血的刀。
与此同时，依冯妮女士完成仪式，瞬间将刀溶解成铁水。
这是蕾娜第一次见老女士用这种魔法。
杰伊律师看准时机，一把将薇罗尼卡修女拽出来，两位神父按住梅卡，勉强用绳索把她绑住。
至于女驱魔人，她从一开始就站在教堂外面，对于眼前发生的事没有任何反应。
蕾娜松了口气，同时心底又有些疑惑。
“这件事并不属于修女教会，她只会在关键时刻协助我们。”
老女士看穿她的想法，道：“我们应该庆幸，这个女孩现在的状态还不错。”
蕾娜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严格来说，这是一种很糟糕的状态。因为被附身者一旦被蛊惑，那这个人的意志和精神将会偏向邪恶的一方，驱除难度也远大于强制附体。
就比如德尼先生，他被附身后一直在抵抗这股力量。他爱他的家人，对生活还抱有希望，这让恶魔愤怒、厌恶，附身状态也不稳定，最后不得不用残忍的方式逼迫他屈服。
这和邀请吸血鬼是一个道理，在正式获得邀请前，他们无法进入人类的房子。
当然，那是正常情况下。
面对这个恶魔，梅卡修女只是被附身而不是完全融合说明她不是那么相信它。
也就是说，她还有救。
可恶魔为什么不反击？
蕾娜以为这会是一场恶战，结果动作远比想象中要小。
这就好比从头到尾都做了保护去捅蜂窝，结果里面只飞出一只蜜蜂。
尼古拉神父将铭刻了太阳轮的护身符抵在梅卡的额头，道：“离开这里，修女。”
“教堂里还有其他人。”
薇罗尼卡修女犹豫了一下，但没有走。
“相信我们。”
杰伊律师迅速翻开圣经。
薇罗尼卡修女又看了眼梅卡，恳求道：“请你们救救她，她是个好姑娘。”
那位年纪稍大的神父认真道：“会的。”
“谢谢。”
薇罗尼卡修女做了个祈祷，转身跑出教堂。
阿莉丝带着修女走进旧公寓，习惯性询问：“之前发生了什么？”
“我不太清楚。”
修女还在颤抖，努力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我记得我被一阵声音吵醒了，然后拿着灯去查看，发现梅卡身边站着一个人。”
蕾娜问：“是谁？”
“马特神父。”
修女握紧冻僵的手，神色复杂，“可我确定他已经死了，更可怕的是他和梅卡在吃一盘带血的虫子，小贝莉蹲在柜子旁边，被吓得哭个不停……不过，梅卡没有伤害她们。”
她望着三个人，语无伦次道：：“我知道你们不相信，但我可以发誓!在你们来之前，她没有伤害任何人，真的……贝斯特小姐，我想您应该了解她的性格。”
“是的。”
蕾娜对此表示同情。
作为老熟人，她知道这位修女最近压力也不小。先是教堂和教区的事，然后又是神父的死和梅卡修女受伤，一切都得由她承担负责。
如果再失去一位同伴，她大概真的会崩溃。
想着，蕾娜重复道：“是的，她是个倔强的好姑娘。”
听到这个回答，修女再次振作起来，问：“我，我能做些什么吗？”
“你可以试着祈祷。”
阿莉丝安慰了句。
……
“你的目的是什么？”
另一边，杰伊律师用圣水在梅卡手背画好代表理性与生命的符号。
梅卡修女脸部红胀扭曲，嘴里不断呕出黄青色的液体，她发疯一般挣扎，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全部抓挠的过程中全部外翻开裂。
杰伊律师平静地看着这一幕，质问这位年轻的修女，“你还打算伪装吗？恶魔。”
闻言，梅卡修女停止挣扎，缓缓抬起头，脸上再次露出轻松的笑容。
尼古拉神父举起代表太阳的金挂坠对准恶魔，大声道：“我饶恕你！”
“你以谁的名义？”
恶魔扭过头，主动把额头贴上去。
“我以神的名义。”
尼古拉神父坚定道。
“神？”
恶魔仿佛在看一个恶作剧的孩子，“你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如果你真的虔诚，为什么我会感觉到亵渎？真正的神父可不会对某位女信徒产生性幻想。”
恶魔慢慢解开身上的绳子，笑得快要直不起腰，“你的意志太微弱了，神父。”
尼古拉神父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但随即反应过来，“这是欺诈！”
蕾娜回过神，一抬头，看见一具融化的天使雕像正向这边砸过来——
女驱魔人拽住她的后衣领将她扔到一边。
蕾娜勉强站稳，发现自己和两位成员就在教堂里！
她们又被愚弄了。
是的，她们根本不可能在凌晨一两点潜入旧公寓，更不可能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看清教堂里发生的事。
再看看那三位驱魔人，他们一本正经唱着儿歌，手里拿着石头和树枝。
这是很滑稽的场面。
换成平常，蕾娜一定会笑，但现在她只感觉恐怖。
如果是幻觉，那她还可以通过思考来判断，但这个恶魔不仅会迷惑还会降智。
最棘手的是，梅卡被附身后身体并没有发生异变，这极大限制了三位驱魔人的行动，除了圣水、圣经和一些特殊的道具，想要直接驱除恶魔，除非杀了梅卡修女。
不，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
蕾娜脑子一空，竟然忘了怎样才能唤醒梅卡修女。她试着提醒身旁的社团成员，喊了几声没反应，干脆打了这位小姐一巴掌。
“我知道了。”
阿莉丝捂着头，同样遭受着愚钝的魔力，不是念错圣经就是把龙血墨当圣水。
恶魔不会给他们反应的机会，在尼古拉神父动摇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重重甩到墙上。
它狂笑着，教堂里的长椅和桌子开始颤抖融化，雕刻在墙上的天使和圣人转动眼珠，缓缓流出血泪，圣婴更是变得面目可憎，嘴里发出幽怨的哭声。
恶魔召唤了附近的亡灵和小魔鬼。
“神庇佑这片土地，擅闯者将被烈火灼烧。”
很快，依冯妮女士抓起地上的灰尘混合龙血墨书写，嘴里低念起咒语，把那张写满字的羊皮纸点燃，道：“我驱逐你们！”
话音刚落，那些亡灵和小魔鬼的表情从邪恶变得惊恐，“呲”一下被幽蓝的火焰吞噬。
老女士滴了几滴特制的精油，严肃道：“我不能维持太久。”
恶魔顿时没了笑容，它试图控制这具身体，却发现双脚被固定在原地，手背上代表理性与生命的符文开始冒起黑烟。
奇异的香气充满教堂。
蕾娜终于想起唤醒梅卡修女意识的方法!
年纪稍大的神父也从愚钝中走了出来，道：“快去找‘果……”
话没说完，阿莉丝已经冲出去教堂。
她没有回头，却通过地上的影子看见一条条长满人腿的怪手在疯狂挥舞。那些黑色怪手企图抓住奔跑的人，但在距离几厘米时被杰伊律师挡在了教堂门口。
蕾娜躲避着怪手，大喊：“梅卡！”
这一声直击心灵。
她好像听到有人叫自己。
被恶魔附身的梅卡下意识愣了愣。
到底发生了什么？
梅卡茫然地望着正在发生的事，有些不敢相信。
“梅卡修女，这是你想看见的吗？”
那个声音继续道。
“不。”
梅卡摇头，反驳道：“我不想伤害任何人，我只是觉得很不公平……”
“那么，你现在觉得公平了吗？”
这次她听清了，那个声音来自蕾娜贝斯特。
“梅卡，好人不会质疑你的想法。”
这个时候，一双苍老的大手搭上梅卡的肩膀。那位身形高瘦，待人友善的神父笑道：“你可以跟以前一样，没有人会责怪你。”
蕾娜却说：“神父已经死了，难道你要让恶魔继续扮演他、侮辱他吗？”
“不，你不用思考那么多，这些事可以交给我。”
“想想照顾你的薇罗尼卡修女，想想那些孩子和信徒！”
“你太累了，梅卡。”
“梅卡，你打算一直逃避下去吗？”
两股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梅卡从黑暗中挣扎出来，道：“不，我知道他已经死了！”
“很好，保持理智!”
年纪稍大的神父继续念着忏悔经。
“我知道，我知道……”
梅卡修女捂着脸，声音哽咽。
恶魔表情凝固，继续蛊惑道：“把你的灵魂给我，我会实现你一个愿望。”
梅卡修女坚定道：“我拒绝。”
恶魔没有愤怒，而是操控这具身，慢慢往上掰一根手指。
它语气加重，说：“把灵魂交给我。”
“不！”
梅卡修女不敢看自己的手。
“交给我!”
恶魔愈发急躁，这次没梅卡修女开口，手指折断的剧痛已经让她尖叫出声。
“如果你想变成瞎子。”
恶魔控制另一只手缓缓凑向那只溢满泪水的蓝眼睛。
“不，不！”
梅卡修女眼瞳骤缩，惊恐到了极点。
蕾娜的心跟着提到了嗓子眼，一旁的薇罗尼卡修女几乎吓得失声，嘴里不断恳求着什么。
“杰伊！”
关键时刻，阿莉丝推开教堂大门，把一块闪烁着金色光芒的圆挂坠扔向驱魔人——
“我饶恕你！”
温和的光芒照亮整座教堂，在没有预兆的情况下将恶魔抹除，仿佛轻轻抹去一团污渍。
再次睁开眼，一切恢复平静。
蕾娜站在原地，低头看着飘落的黑色灰烬。
“驱魔结束了。”
阿莉丝视线转向两位老成员，似乎想用刚才的行为证明自己有应对的能力。
蕾娜跟着松了口气，走到修女身旁问：“修女，你们还好吗？”
薇罗尼卡修女抹了抹眼泪，声音有些嘶哑，“我们还好，非常感谢您。”
“没事就好。”
蕾娜环顾教堂，又看了眼昏厥的梅卡修女，“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这件事我会告诉教会的。”
修女谢绝了她的好意，眼底还带着几丝感激。
说完，她又立马补充：“当然，我们不会把您参与驱魔的事说出去。”
蕾娜笑得温和，道：“谢谢。”
“这没什么。不过我不明白，您怎么会知道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我觉得这太巧合了。”
薇罗尼卡修女表情疑惑。
“对了！”
提到这个，蕾娜才想起那个可怜的男孩。
她道：“因为我找到了杰夫。”
修女惊讶：“杰夫？”
……
私人诊所。
“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中年医生打了个哈欠，端着一杯加了糖的热水走进病房。
老实说，他晚上经常会遇见一些奇怪的人，但对比这次，之前那些似乎就显得很正常了。
难以想象，一个瘦成这样的男孩是依靠什么活下来的。这几乎打破了他的认知，如果不是那个女孩态度诚恳，他大概会悄悄拿起枪，之后去报警。
当然，这只是如果。
中年医生推开病房的门。
“你醒了吗？”
他望向紧紧蒙着被子的病床。
没有人回答。
“男孩，你感觉怎么样？”
中年医生打算掀开被子，突然踩到一节柔软的东西。他缓缓低下头，看见无数长满畸形小腿的怪手从床底下涌了出来。
与此同时，那个男孩正站在他身后，缓缓举起手里的重物砸了过来——
……
“事情就是这样。”
临走前，蕾娜把之前发生的事又说了一遍。
“太好了。”
修女紧绷的表情逐渐缓和，感慨道：“他是个好孩子，幸运是眷顾他的。”
“这件事过后您可以考虑好好休息一下。”
蕾娜走到教堂门口，道：“您不用送我们。”
“好的。”
修女停下脚步，像往常一样目送信徒离去。
最后，她脸上缓缓露出一抹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肖恩神父的家人是怎么死的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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