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你是谁
“贝琳达, 你想取什么笔名？”
吃完晚餐，蕾娜和孩子坐在书桌前思考起写作问题。
嘉尔莉特迟疑了会儿，轻轻摇头。
蕾娜一如既往鼓励道：“没关系, 你把想法都说出来。”
嘉尔莉特小声说：“我想用蕾娜姐姐的名字。”
蕾娜摇头：“那不行, 我们是一个组合。”
是的, 她不是第一个有这种想法的人。
不少人因为文笔有限或者想法不足而选择一起创作的伙伴，甚至有些作家会合写、设定一本书。但按照规定，这类创作者的笔名必须包含两个字名字或字母, 并用“”隔开, 多人则以会、社类型命名。
例如：贝琳达蕾娜、ld、某某小组、某某某社。
蕾娜有几个同学就合写过书, 其中一个还自费出版，可那些作品不是被退回来就是没销量。
内容青涩粗糙是一方面，最大的问题其实是那股保守态度。再加上创作比例、阅读人群以及作品质量男性偏高，许多人都不太看好女性的作品，稿子被退回更是很再平常不过的事。
嘉尔莉特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于是道：“我们用名字里一个字母。”
“这是个好主意。”
蕾娜也是这么想的。
而且比起男性化或过于艺术的名字，字母似乎更中性隐秘一些。
“那蕾娜姐姐想好故事了吗？”
她有些期待。
“当然……”
蕾娜话说一半，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能让一个十岁的小朋友写那些狗血内的容吗？这让人家心里怎么想？如果让一个孩子长期写那些腻腻歪歪或者中二、烧脑的剧情会变成什么样？
蕾娜脑中浮现一个单手捂着眼，嘴角挂着冷笑的少女说：真是愚蠢啊, 我要把你们全写死!
当然，现实不会那么夸张。
不过考虑到小贝琳达年纪和过去的经历, 她还是希望这个孩子能接触一些单纯快乐事物。
“嗯……我想想。”
蕾娜思考了下，扭头问孩子：“贝琳达, 你有什么想法？有没有特别想写或者喜欢的东西？”
她想添加一些妹妹感兴趣的事物，至于赚钱……各种限制下写出来的内容不太可能火爆。
但这不是无意义的。
如果这次结果还不错，等过几年她可以把这行当作副业，这样一来就不用再靠家里吃饭, 还能买些仪式魔法需要的材料，甚至带家人去南部旅行。
啊，真好。
一想到能赚钱，蕾娜的心情顿时愉悦了许多，低头看向孩子。
嘉尔莉特认真思考着，表情渐渐变得茫然。
显然，过去的经历限制了她这个年纪该有的个性和想象力。
在遇见蕾娜前，她没有体验过正常孩子的生活。她懂别人的脸色，知道怎样逃跑，知道怎样在占优势的情况下反击杀人，知道调配毒药和许多药物的用处，知道各种各样的死法……
但什么是特别喜欢，怎样才算有趣、美好？
她脑子里空白。
“贝琳达？”
蕾娜轻声喊。
嘉尔莉特垂眸盯着已经没有伤口的小手。
“你遇见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蕾娜察觉到孩子的状态不对。
嘉尔莉特摇了摇头，脑子里空空的。
她感觉心里既难受又扭曲，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抓挠，用力逃出来，噎在了喉咙口。
“蕾娜姐姐。”
孩子仰望她，表情有些不知所措，“我为什么活着？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蕾娜答不上来。
尤其是在对上孩子那双澄澈的眼睛后，怎么也说不出那些煽情空洞的鸡汤。
“对不起，我知道这些问题很奇怪……”
嘉尔莉特再次低下头。
“不。”
蕾娜拍了拍孩子的肩膀，发自内心说：“我明白你的心情，但这个问题没有标准的答案，你可以试着寻找。当然，过程中我会陪着你。”
起码，她在这个世界的时候是这样。
“真的吗……”
嘉尔莉特浅蓝的眸子亮了一些，重复问：“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当然。”
蕾娜笑着回答。
她确实没有骗孩子，可又莫名感到心虚、忧愁。
孩子的脸上上露出纯粹的笑容，浅色的眼睛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仿佛抓住了一丝方向。
蕾娜的心情也好了许多，接着问：“你困了吗？”
“不困！”
嘉尔莉特摇了摇头，似乎还想再聊一会儿。
“好的，接下来我们讨论一下写什么故事！”
蕾娜试着让自己的语气轻快一些。
“你有发现大家最近在关注什么吗？”
她试着引导。
嘉尔莉特知道她指的是同学，语气肯定：“大家最近在讨论龙和吸血鬼。”
“没错!”
蕾娜点头。
除了人类，这个世界还有许多异族与怪物，比如龙族、血族。
和许多小说、影视的设定一样，龙是古老强大的存在。但不同于传统霸占财宝，掠夺奴隶的恶龙，这个世界的龙族似乎扮演着智者、引导者的角色。
它们有自己的文明和语言，影响着两千年前人类的艺术、建筑、语言文字，是神秘学的创造者之一。
至于吸血鬼，不，或者说血族，他们与其他人形生物被称为类人种族，他们在断层时代前就不怎么活跃，在几百年后今天已经是传说一样的存在。
龙是怎样的？
吸血鬼是怎样的？
人总是对遥远、神秘、诡异的存在充满幻想，这些话题不止在学生间流行，许多对神秘感兴趣的成年人也关注。
蕾娜记得红皮书提到嘉尔莉特有一位疑似龙族的朋友，但内容不多，她已经记不清了。
不过没关系。
她看了这么多年小说、动漫，总归能脑补一些设定。
“蕾娜姐姐，你知道龙是怎么样的吗？”
嘉尔莉特掩饰不住好奇。
“我想想。”
蕾娜边思考边道：“龙很博学，它们对人类比较中立、友好……贝琳达，你知道旧太阳神奥勒赫斯吗？”
嘉尔莉特摇了摇头。
蕾娜耐心说起神话故事：
“太阳代表光亮、温度，所以奥勒赫斯既是太阳神也是白日与光明的神，他的妹妹是月亮神，职责是为众神之主监督大地上的生灵。据说这位女神的脾气很坏，长相也十分丑陋，平常用面纱遮挡着脸，大部分时间都是新月的状态，开心才会变成满月。”
提起面纱，她想到在真实境界遇见嘉尔莉特……
也不是突然觉得对方很漂亮，而是想骂人。
也不知道是胆子太小，又或者出于灵感，蕾娜总觉得自己会以意外的方式遇见嘉尔莉特。
“然后呢？”
孩子扯了扯姐姐的睡裙。
蕾娜拉回思绪，继续道：“那个时候没有白天，人族和其他物种在满月的时候才能看清远方，更有趣的是，果实和植物也会在这一天成熟。”
说着，她停顿了下，打算跳过故事里猎奇、成人的部分，以及月亮女神的故事。
为什么植物会在满月生长？
为什么有的仪式魔法需要借助月亮的力量？
这个世界的人认为月亮是阴性的，尤其是每个月一次的满月就像女性的经事，而女性掌握着生育的能力，新月、满月、残月代表生命的三个阶段。无论怎样解释，满月都是阴性、力量最强的时候，利于生长蓬勃，利于举行仪式魔法。
反过来，月食、残月代表衰败、厄运以及阻碍。
“没有满月该怎么办……”
嘉尔莉特努力幻想着故事里的世界，表情变得担忧。
蕾娜借机会跳过月亮神的故事，道：“在神话里，太阳神是持灯者，他的光只能照亮神的天国，但太阳神怜悯寒冷、充满灾祸的人间，趁众神之主不注意为人间发光。他的性格很亲和，在帮助其他生灵的同时还喜欢教导人族。”
“然而，众神之主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太阳神遭受了严厉的惩罚，每一次发光身体都会燃烧、裂开，更痛苦的是他要一直照耀大地，重复死亡复活。之后河水开始枯竭，大地干旱开裂，太阳神眼睁睁看着自己拯救的生灵走向死亡……直到月亮神为哥哥求情，祂们被迫分开，交替升起，变成了白天和夜晚。”
说到这里，蕾娜赶紧把歪掉的主题拉回来：
“听上去这和龙好像没什么关系，但据说太阳神的身体很庞大、身上有鳞片，背后还长了一对翅膀，有腿和爪子。要知道，许多神并不是人族，人类形象只是让自己看上去更亲和，更利于传教。如果你翻看带插图的神话历史书，会发现最早的太阳神像更像某种奇异生物，但随着信徒增加，他的形象在改变、美化。最重要的是，人类使用的文字和语言是某种龙语系，有些疑似龙文化的物件或多或少都有些太阳元素。”
“蕾娜姐姐，旧太阳神是龙吗？”
孩子沉迷于故事，没有去分析故事里一些逻辑漏洞。
“我觉得他应该是龙的始祖。”
考虑到社团的保密规则，蕾娜只说了些书上的内容。
或许普通人无法确定，但作为神秘学爱好者，她可以实锤旧太阳神和龙族的关系。
“好了，贝琳达要听吸血鬼的故事吗？”
蕾娜低头看向妹妹。
嘉尔莉特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说：“大家最近一直在讨论这个，听说吸血鬼会偷听人说话，我害怕……”
她怕吸血鬼抓走家人。
也对，大半夜说那么诡异的故事不太好。
蕾娜点了点头，“那我们继续说神的故事。”
“好！”
嘉尔莉特对神话很感兴趣。
“蕾娜姐姐，为什么众神之主是众神之主？”
她问姐姐。
蕾娜反问：“为什么这么问呢？”
嘉尔莉特有点生气：“祂一点也不像神。”
蕾娜边想边回答：“那个时代并没有现在这样的观念和思想，祂们是不被约束的，或许根本不在意渺小生灵的想法。而许多教条都是信徒创造的，这个过程中，人会对神的想法、行为揣测或者美化。为什么有教会？我觉得这是一种权利，一种手段。”
“但我们的观点和思维一直在改变，那些落后的、无法吸引新信徒的教规也会变得宽松、含糊，比如禁止吃鸡肉的教会突然允许信徒吃鸡肉!神为什么需要信徒，祂们是否善良，人为什么会形成神一定会保护、帮助自己的思维，这是值得思考的问题……”
孩子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
“又歪了!又歪了!”
蕾娜意识到自己说了很多怪话，接着补充了句：“咳！不过讨厌众神之主的神很多，祂最后被以冥王、月亮神为首的神明制裁，仁慈之主成为新的众神之主。”
“那太阳神呢？”
嘉尔莉特忍不住问。
蕾娜道：“太阳神奥勒赫斯死了，月亮神的儿子成为了新的太阳神。”
嘉尔莉特有些难过。
如果她是太阳神，就提起把众神之主杀掉成为新神王，这样一来她就可以自由发光了。
“蕾娜姐姐，我们可以把龙和太阳神写进故事里吗？”
蕾娜笑道：“当然了。”
孩子先是开心然后苦恼，“那我们要怎么写故事呢？”
闻言，蕾娜试着编了几个故事，但怎么想都是儿童文学……
嗯，大概这就是一看就会，上手就废。
蕾娜道：“我们写回到过去的故事。”
“怎么样回到过去？”
嘉尔莉特不太理解。
蕾娜笑着说：“你还记得爱丽丝的故事吗？不过我们不是梦游仙境，而是要写一个小姑娘回到远古众神的时代。”
孩子眼底全是惊奇，忍不住“哇”了一下，但随即又问：“可回到过去，她一定会想家的。”
“没错，所以小姑娘要想办法回家。她会经历许多冒险，认识很多奇异的伙伴，她的巨龙朋友会穿过飞雪，躲避雷电，在月光下飞行……”
说着，蕾娜像举小猫那样举起孩子，“有没有感觉很高？”
嘉尔莉特仿佛看到了描述的场景，但不知道是觉得新奇还是举着胳肢窝发痒，她忍不住露出哈哈大笑。
蕾娜也跟着笑，接着说：“然后，她们在冒险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个大阴谋。”
嘉尔莉特道：“她们破坏了阴谋。”
“没错，但她的敌人很强大、危险，这个过程并不容易。”
蕾娜放下孩子，脑子里大概有了个剧情，但具体设定还需要一份大纲。
两个人又聊了会儿，直到小贝琳达打哈欠，蕾娜才察觉到时间。
互相道晚安后，她一个人坐在书桌前梳理剧情和设定。
“想家啊。”
蕾娜托着下巴，连嘀咕、感慨也是这个世界的语言。
她突然想到穿越前的普通话，于是试着说自己的名字。
“grui…g……冲个屁！”
蕾娜额头冒青筋，钟蕾从她嘴里发出来成了“冲锐”。这来自这具身体的记忆习惯，温格特人说话总是忍不住发出“r”音。
接下来，她又试着写写汉字。
由于没有肌肉记忆，原本娟秀的字迹写出来歪歪扭扭，比狗爬还难看。
算了，慢慢练吧。
蕾娜叹了口气，随意把字迹涂黑，收拾好文具后便躺下了。
她看了眼窗外，发现半夜外出的珍妮弗女士。
大概又是去喝酒。
蕾娜也不意外，收回视线睡了。
……
珍妮弗女士悄悄瞄了眼贝斯特家，确定没有人观察后才放心下来。
“呼！”
她摸了摸怀里的小狗，步伐轻快又谨慎，生怕贝斯特家的窗帘突然拉开，然后那个红眼睛的女孩儿死死盯着自己。
虽然蕾娜贝斯特看上去很弱小，但占卜的结果让她不敢大意。
珍妮弗知道对方没有敌意，可她习惯谨慎，活得像排污水管里的老鼠。由于受到了惊吓，她今天没有出门买主食，家里的酒也没了。
“是该好好放松一下。”
珍妮弗打算在酒吧泡整晚，如果能搭讪到一位年轻、英俊的小伙子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她笑了起来，忍不住想在想今晚回遇见什么类型。
“听说德罗希家族的巫师可以预见死亡。”
柔和的女声从后面传来。
珍妮弗的笑容有点凝固。
昏暗无人的街道，一辆没有车夫的私人马车停在身旁，透过装点了天鹅绒窗帘的玻璃窗，她看见一位打扮时髦华丽的女性。
少女那双干净的银灰色的眸子注视外面的人，眼神平静温和。
她露出天真又慈爱的笑容，伸出手问：“女巫，你可以把眼睛借给我玩几天吗？”
珍妮弗头皮发麻，血液都要凝固了。
她怀里的小狗跳到地上，身体瞬间膨胀到五六米，四双诡异的盯着马车，露出尖利恐怖的犬牙。
珍妮弗也望着那名少女。
她还算秀美年轻的脸颊长出黑色羽毛，漆黑的眼睛变成铜黄色羊眼珠，浑身笼罩灰黑的雾气像是要滴出水，像一团阴郁扭曲的怪物。
“你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吸血鬼是血族，但血族绝对不是吸血鬼？后面有些存在会出场，月亮相关的也有戏份
珍妮弗阿姨不算弱，就是胆子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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