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暗黑的精灵（1）
变强了。
每一次挥剑，戈登都能清晰的感觉到崭新的力量不断涌出——自己确实变得更强了。
在战胜了那个强悍到可怕的不死者骑士之后，戈登的实力整个上升了一个阶段。无论是力量还是肉体强度，都与之前迥然不同。
（果然……我还远远没有到达自己的极限！……不需要依靠血脉杂交那种歪门邪道的事情，我『剑皇』仅凭自己就能超越那位『战神』，成为最强的兽人！）
在名为“力量”的高山上，戈登越是往上爬，就越发现顶峰的遥不可及，越是发现风景的变换莫测。
他曾经以那位继承了“牛头人贤者”之血脉战士为目标，但是没过多久，那位伟大的战士居然就被别人所弑杀。
理所当然的，戈登将目标换成了那个横空出世的兽人。
——想要夺得『战神』的威名。
前路漫漫。但那又怎样？连那个不死者骑士——也许是世界上仅有的一匹不死者，也许是“不死者之王”般的存在，不是都被自己给讨伐了么！
自己终有一天会站在最高的巅峰。只要一步一个脚印，对这样的自己而言绝不是空想。
而至于现在——
“怎么了，这就是你的全力了么？龙王国『勇士团』的团长、『兽人杀手』罗格毕典菲尔特！”
戈登的两把巨剑仍然背在身后，取而代之，从其他兽人战士那里取了一把普通长剑，仿佛戏耍一般，与眼前这位手持板斧的狂战士“过招”。
实力太过悬殊——远远超过了戈登的预料。
即便是被放水到这种地步，罗格也丝毫伤不到戈登。虽然战斧如狂风骤雨般劈砍下来，但全都被戈登轻而易举的格挡。
面对这个不断呼哧喘气的人类战士，戈登忍不住嗤笑。
“你真的是那个名声如雷贯耳的『兽人杀手』么？只有这种程度么？那个什么精钢级的冒险者可比你强多了……至少能让我认真一战。”
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曾经被这么弱小的人类杀死过一次。
十多年前，在戈登还只是个普通士兵的时候，曾经随军践踏过龙王国的一个村子，杀死了里面所有的人类…除了罗格。
当时，那个青年的人类樵夫，手持钢斧浴血反抗的模样仍然深深烙印在戈登的脑海。一同烙下的，还有那个青年留在自己胸口的疯狂一击。
现在仍会隐隐作痛。不是肉体上的痛，而是心中无法忘怀那濒死的记忆。
想要变强、想要强大到无人能及的地步！——这种梦想，也是当年在血泊中垂死、用尽全身的力气往肺部输送一丝丝氧气时，所萌生的。
一直想要和曾经杀死过自己一次的敌人做个了断，但没想到过了十几年，双方的差距竟然变得如此悬殊……这就是所谓的种族差异么…
“……还是说，其实你有所保留，没用尽全力？嗯？勇士罗格。”
戈登平举长剑、迈开脚步，但方向却不是罗格……意识到他想干什么的罗格，大叫了起来：
“住手！你的对手在这——”
即使背负着普通兽人抱都抱不动的两把加重巨剑，『剑皇』的脚步依然如风，在被当成目标的两个『勇士团』成员完全没能反应过来的瞬间，高大的兽人已经近在咫尺、长剑如闪电般劈落下来。
两个勇士人头落地…不对，是从肩膀被切断。匹敌白金，甚至是秘银级冒险者的精英战士，他们当场死亡、尸身倒地，乌黑的鲜血喷涌而出。
“那么从现在开始，直到你使出全力为止，我每隔十秒就处理几个你的战友好了。勇士罗格。”
凶残的光景，如果是普通的人类部队，大概想都不想就四散奔逃了吧。但是『勇士团』不为所动，或者说知道自己不能动。
已经遭到了戈登部队的包围，虽然以 『勇士团』的实力，想将薄薄的包围网撕开一个裂口并不难，但是这样的做法在“绝对强者”面前绝对行不通。如果他们有丝毫逃跑的想法，戈登一定会毫不犹豫迅速“处理”的吧。
这种超越想象的强者，连对阵自己的团长都不用全力，像戏耍一样。如果他背后的两把巨剑真的舞动起来…！
“噢——！混蛋！”
深深吸气，罗格将板斧高高抡起，用尽全力向戈登劈去。
就是这朴实无华的一击，砍碎了数以千计兽人的头颅，为他赢得了『兽人杀手』的盛名。
同时，『兽人杀手』也确实是罗格的一个职业，通过被动技能，罗格在与兽人对战时能发挥出更多的力量和敏捷，几乎相当于增加一至两级的水平，令他仅仅在与兽人的战斗中，实力几乎游走在精钢级的边缘。
然而……
戈登冷哼一声，毫不犹豫的将长剑挥舞过来。
正常来看，那种没有魔法加成的普通长剑，在罗格那镀有山铜的板斧的全力挥击下，绝对会应声而断的吧。
但是，戈登并不是普通的格挡，而是完完全全捕捉到罗格的动作，用长剑的侧面精准击打罗格板斧的侧面。
事实上兽人的眼部构造并不比人类杰出多少，自上而下的高速运动对兽人而言同样更难捕捉，更何况是罗格这样强者的一击呢。然而，戈登从未失手。
剧烈的冲击让板斧险些脱手……然而还没完！罗格的攻击并未就此结束。
借助戈登带来的冲击，罗格瞬间在侧边完成了蓄力，将板斧斜着，又重新劈砍上来！而且这一次…
“接招吧——！”
板斧的斧面突然闪现蓝色的刺眼亮光……那是雷电，蹦腾的雷电瞬间缠绕板斧，一起向戈登的脖子咆哮而去。
事实上，这种蕴藏了魔法攻击的武器，应该是在命中对方时再启动才能带来效果最好的伤害，但是罗格此时更多的是想凭借突如其来耀眼的雷光、短暂剥夺戈登的视觉。
不仅是启动了魔法武器，罗格将一切都押在了这一击上，他同时使用了自己最强的武技。
“「攻城一击」！”
因为这个以强力重击为特色的武技能突破「要塞」，甚至是「不落要塞」的防御，所以有了这个名字。
奔腾的雷电夹带着狂烈的暴风，这样的攻击终于让『剑皇』有了兴致。
“这才对嘛！来吧！”
戈登第一次抽出了他的巨剑，下一刻，板斧重重的砸在巨剑的侧面，发出了爆炸般的声响。
当雷光散去，众人看见，戈登的巨剑如牢靠的铜墙铁壁，稳稳接下了戈登全力的一击，精钢的表面甚至没有划痕。不理会脸色越来越凝重的『勇士团』成员，兽人战士们发出喜悦的欢呼声。
“…这不是很棒的一击么？有让我震撼到哦…哼哼…再来！”
“可恶…”
再来？不可能了。以罗格的集中力，武技「攻城一击」还能勉勉强强使用一次，但是一旦再使用，罗格大概就会劳累的完全挥不动板斧了吧。
但是仅靠区区一击，甚至连戈登巨剑的防御都突破不了。
绝望，大概就是这样了吧。通过刚才的全力一击，罗格和其他勇士都明白了——自己必将死在这里。
（陛下…女王陛下！可恶…我罗格看来无法再为您效忠了……『勇士团』、将近十年建设起来的心血、全部都要在这种地方…可恶啊…！！）
终于提起兴致的戈登当然不会管那么多，他高高举起了巨剑。
“那么我也要出招了！勇士罗格，接下我的剑吧！”
没有使用武技，就是单纯的一招剑斩。但那是怪物般的剑斩，长度将近一个成年男子的厚重巨剑——而且是附加了许多魔法的精钢——带着狂野的风压，势不可挡直击而下。
板斧不可能挡住这种攻击。躲也不行，根本没有时间逃出这把剑看似狭窄的攻击路径。
向左逃，就得丢掉右臂和右腿；向右逃，就得舍弃左臂和左腿。
冷汗瞬间在全身冒出，做好了体尝肉斩骨断的剧痛的觉悟，罗格准备向右边避开，然后在地上挥动板斧斩击戈登的左腿。
使用治疗魔法的话，即使腿断了也能恢复过来，但是！罗格想要给其他勇士哪怕一丁点的机会——不管是逃跑，还是蜂拥而上试图战胜断腿的『剑皇』。
在这样的觉悟下，罗格放松了身子咬紧牙关，然而——
然而，戈登的巨剑突然稳稳的停在半空。
如果没有超凡的臂力、没有长久的磨练，是绝不可能做到这么稳定的突然悬停吧。但是现在该感叹的不是这个。
『剑皇』为什么突然停手？而且连眼睛都看向了别处？
因为作为一个强大到出格的战士，戈登拥有优秀的战场把控能力，他突然发现，从绝对不应该有人出现的地方，多了两个人出来。
那是——
“姐、姐姐，那边又冒出来好多兽人哎……”
“呜哇…真的。这该怎么算呢？放着不管等科赛特斯那边来处理么…还是我们顺便清理掉呢…”
“哎…哎，姐姐…那个兽人看起来很凶……”
突如其来，两个银铃般的声音。戈登看向来者。
“…………？”
“……孩子…？”
那是两个…应该是名为黑暗精灵的人类种族，都是小孩子。
有着在兽人看来很怪异的左右异色瞳，衣着精美，而且…那些红色、蓝色的东西，难道是龙鳞？？…不，不可能的，一定是某种装饰物吧。
他们两人脚步慢悠悠的，其中穿裙子的女孩虽然乍一看有些畏缩，但是作为战士的戈登察觉，她的步伐中并没有动摇或恐惧。
而问题的关键，在于他们是从山谷彼端的方向走过来的。
这附近的山地早就被兽人军彻底调查过了，绝对不存在黑暗精灵或者类似种族的聚落才对。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他们是从山谷另一头——珐娅军的阵营中走过来的。
（……为什么…呃…为什么珐娅大人那边，会走过来两个黑暗精灵的？……军中有黑暗精灵么？）
诺坦国内倒也有非常少的外种族混合部队，大多是奴族，还有少部分主动投靠的。至于这其中有没有黑暗精灵，戈登并不清楚。
（不过…既然都已经出现了，看来是有的吧？呃…但我不记得有在此次行军中看见过啊……？）
虽然有所疑惑，但既然对方都已经从珐娅那里走过来了，那么大概是珐娅自己带过来的吧。
不可能有其他解释，不是么？
看来一定是珐娅擅自带过来的吧！她是王族，就算绕过总帅带上一些私兵也是无法追究的。
（但是这两个孩子看起来一点都不强，莫非是宠物么？还是说珐娅大人有那种…喜欢异种族的怪癖么？）
戈登是一个审美观非常正统的兽人，完全欣赏不了人类种族的美感。
此次诺坦王族的目的也令他厌恶。虽说他也理解血脉带来的增益无可比拟，但是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力量，相信自己能够像攀岩一样跨越种族的极限。
（…算了，就算珐娅大人有什么怪癖，也不关我的事……不过，这两个孩子跑来这里做什么呢？传令么？那为什么不用传令兵？）
“喂，你们…………”
没等戈登问出来，少年黑暗精灵，突然走了过来。
戈登本能的后退了一步。
（疑？奇怪？为什么……疑？为什么我会后退一步？奇怪？我没想后退啊？简直就像是本能性的…腿自己动了？……疑？）
精灵拿出了一卷什么东西…哦，是鞭子，他将鞭子在半空抖开……
真是漂亮的鞭子啊，材质不明，但一定相当高级。……但是他为什么要抽出鞭子来？
接着，发生了一个不可思议——简直匪夷所思的情况。
鞭子的末梢轻轻扫过一块巨石，而那石头居然就像遭到撞击的豆腐一样，碎了。
——！
那双异常的眼睛盯住了自己。
如此冷淡、但又怀抱一丝乐趣——仿佛是因为，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为了完成自己所崇拜、所敬爱的对象的命令。
戈登没有用理智梳理现状，他什么也不理解，纯粹凭借战士的本能动了起来，立刻架起了自己的两把巨剑——
攻击？防御？此前人生中漫长的浴血经验让他根本选都不选，直接将两柄大剑交叉，横在自己胸前。
而且，一连串使用了三个武技。
先是「攻防互换」，这是戈登自豪的武技，能够在短时间内将自己的攻击力与防御力互换，让自己那可怕的攻击力成为坚不可摧的护盾。
再来是「肉体超强化」、「不落要塞」。
然后——
“影子”倾倒了下来。
不可能……那不可能只是区区一条鞭子的影子。
那明明就是高大的建筑物整个倾倒了下来！
对了，诺坦王国的王城，如果那座雄伟的王城崩坏、倾倒在自己面前，一定就是这种气势——
这种东西要怎么防御…怎么防御——！！
鞭子降临，第一把重剑随即崩碎、毁坏，紧接着就是第二把，瞬间就像饼干一样碎裂。举国之力打造的宝具，就这么碎裂。
然后是自己——
戈登像弹球一样飞了出去，在空中不断螺旋翻转，血如雨下，然后重重的掉落在地，发出沉闷的鸣响。
奇迹中的奇迹是，他居然没有立刻死去。
是因为两柄爱剑的防御？是因为自豪的武技？还是因为纯粹的运气？又或者是亚乌拉根本没有用力？
但他确实，以类似“hp 1”的形式，活了下来。
就像死了一样无法动弹——手指？动不了；腿脚？仿佛不存在了；嘴巴舌头？完全没有知觉；睁得大大的双眼？再也合不上了。
只有脑子——而且是只有一部分的脑子，仍然在运作着。
（——我——又、一次——死——）
（——没——关系——再度变——强大——我——！）
自己还没有到极限，自己还可以变强！只不过是濒死而已，之后只要让神官恢复一下就行！自己还能变强！自己要超越『战神』——
突然，在濒死的双眼中，出现了一个唯唯诺诺的身影，那是另一个黑暗精灵。
无法合眼的戈登只能与她对视。
她的眼中毫无感情，大概是抱着捏死…不，吹掉灰尘的心情，将自己的法杖高高举了起来。
法杖的影子，正好落在戈登的瞳仁上。
连求饶也做不到，但戈登发现自己的泪腺原来还在运作。然后——
噗叽。
“姐姐…不行啦…敌、敌人不彻底杀死不行啦……”
“那个兽人不是已经死了吗。”
“没、没有，他还有一口气……”
“哈——？”
亚乌拉投来了有些不耐烦的瞪视。
“噫…没、没事了，是我看错了………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