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血脉的交易（中）
另一边。
拜会魔导王的，就是德萝狄珑、赛拉布雷，以及奥斯科、猎头兔。
戈金因为体格的原因不能跟过来，只能在金光闪耀亭为亚人种和异形种新打造的“特殊规格厅”里待机。
而被做了一夜思想工作，最后终于跟过来的猎头兔，在看到雅儿贝徳的那一刻就完完全全后悔了。
“——超超超杀……不这、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有这么匪夷所思的气氛——！”
猎头兔浑身哆嗦、从牙缝中漏出来的低语传到了奥斯科的耳朵里。
原本，连这个性取向特殊的大叔，都有些难挡雅儿贝徳可怕的魅力、有些恍惚呢。突然听到熟悉的“评价”，他立刻清醒了。
“超超超杀？你开玩笑么？那是……是评价这位美貌的宰相？”
“真受不了——只看外表的么？亏你还是竞技场承办人！你仔细看看前面那位超杀的精钢级！”
奥斯科向赛拉布雷看去，发现对方的侧脸上没有半点欣赏绝美异性的神色，而是非常紧张。
只不过，赛拉布雷这方面功夫没有猎头兔深，他仅仅只看出雅儿贝徳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觉得有一种违和感罢了。
“这简直是个怪物——天呐！奥斯科，没下次了、再也没下次了！怎么、怎么会有这种怪物——无懈可击、完全没有破绽——我、该死、简直是羊入虎口——！！”
“请问……有什么问题么？”
走在前面的雅儿贝徳，突然停下来，微微侧身询问，看向的人当然就是猎头兔。
大概是，他细若蚊声的低喃被对方捕捉到了吧——明明连紧邻他的奥斯科都只能勉强听见。
发出询问的美女，她蛇一般的瞳孔中并无半点感情的波动，但如果她很注重礼节的话，绝对会对猎头兔发出的杂音感到“不快”吧。基于这种判断——
下一刻，猎头兔毫不犹豫的“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没有问题！完全没有任何问题！无论如何请原谅我！！只是开小差！”
恨不得窝成一团打哆嗦的模样，毫无战士或暗杀者的影子，居然真的就像一只兔子……
众人对他的举动哑口无言——不对，真的哑口无言的只有德萝狄珑，她完全没有看出雅儿贝徳的异常之处。
雅儿贝徳就像对小孩的无心之举感到无可奈何一样，皱着眉头轻轻微笑。
“不，并没有到那种地步呢。快起来吧，你需要行礼的对象并不是我。”
于是猎头兔蹭一下直立起来，深深鞠躬。雅儿贝徳颔首，继续往会见室前进。
——对方说“并没有到那种地步”。也就是说，“那种地步”是确实存在吧！
自此以后，猎头兔再也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他动用了全力进行暗杀任务时的步法，连脚步声也完全消除了。即便奥斯科还想向他询问一些问题，但他再也没有吱过声，不，连看都没看这位老板。
就这样，一行人来到了谒见魔导王的厅堂。
乍一看并不豪华，甚至连金光闪耀亭的房间都可以媲美这里，但是，只要仔细打量，就会发现惊人之处。比如华贵到夸张的御座，比如全部使用贵金属丝线编织而成的精美旗帜。
（这里就是我的战场了！龙王国的命运……就在这里决定！！）
德萝狄珑命令自己打起精神。
其实，德萝狄珑在决定前往魔导国的时候，一直纠结一个“难题”。
那就是，到底是要用“真容”去见魔导王，还是就保持这幅萝莉控们才会喜欢的姿态。
确实，就如同宰相所说的，小女孩的姿态能激发人的保护欲，而且男女通吃，但，那是指对人类同族而言。
面对其他种族的时候，万一，小女孩的柔弱姿态反而激发了对方的“嗜虐欲”怎么办？
这绝不是杞人忧天，而是长久面对兽人进犯所总结出来的“经验”。
不过最终还是决定保持小女孩的姿态，但是，使用更加成熟的语调。原因很简单，魔导王的种族是不死者，不能和兽人一概而论。
也就是说，不能确定小女孩的姿态会不会有负面效果，但是，如果采用原本那种姿态，却一定会丧失赛拉布雷的心。
现在，在正式谒见魔导王、见识到魔导国宰相雅儿贝徳之后，德萝狄珑深深觉得自己保持小女孩的姿态真是太对了！
——因为她的“料”，比雅儿贝徳的还要大。
而这方面的大小，又往往容易引起同性之间的嫉妒。
（啊啊啊，差一点就在可笑的地方引起对方的负面感情了！看来幸运之神还是存在的吧，啊——请继续保佑我吧！拜托拜托……）
（……不对，这里是不是应该向曾祖父大人祈祷呢？）
（把“龙之秘宝”献出去，他大概会生气的吧……但是谁让他对自己建立的王国不管不顾呢？他不该有怨言。）
（再说，他自己好像也是把“曾经的同胞”的东西转赠给我——）
清脆的女声打断她的思路：
“陛下即将莅临。”
（嗯呣呣……她就是龙王国的女王么？既然雅儿贝徳都确认过了，那么肯定没错吧，但是……好小只啊。）
德萝狄珑是唯一站着行礼的，但即使是这样，她也并不比跪下的人高出多少。
浑身上下，除了举止非常得体、衣着非常精美之外，几乎找不出和寻常小女孩不同的地方。
硬要说的话，就是她五官极为端正、美丽，以这个世界为标准的话，在安滋的印象中，大概只有黄金公主和她站在同一水平吧。
但是安滋可不会因此轻敌。
对方是混合着龙王血统的人类种族，虽然和塞巴斯那种拟态为人类样貌的异形种族“龙人”有着本质区别，但不能排除拥有血脉带来的增益的可能性。
尤其是，她的称号是「黑鳞龙王」，可从眼下的外貌来看却丝毫没有能对应的特征，那么，这种小女孩的姿态只是形态之一，她还另有真容的可能性就非常之大了。
虽然安滋完全不觉得她在战斗力上能和自己抗衡——哪怕自己目前穿戴的是完全不考虑属性值的光鲜衣服——但是大意是绝对不可取的，一般来说，只要牵扯到“龙”这种生物，事情就会变得复杂。
更何况，这还是这个世界特有的“真龙王”呢。
（即使拿出如临大敌的心态，也不为过吧！……好！）
安滋坐直了身体，摆出久经练习的王者架势，就差没散发出黑色灵气了。
德萝狄珑一行人不由得咽下唾沫。
——太可怕了。撇开力量什么的不说，不死者，明明应该是受人唾弃的东西，然而眼前的现实却是，这具骸骨竟然和那身华丽耀眼的衣袍相得益彰，浑身散发着货真价实的帝王气势！
奥斯科更为震惊。他将眼前的安滋和自己以前曾谒见过的鲜血帝加以比较——发现即使是在气场的层面上，也是这个不死者更胜一筹。
（原、原来如此…魔导王陛下之前光顾竞技场的时候，大概是故意有所收敛吧…！不愧是皇帝愿意臣服的对象……如此看来、恐怕并不能责怪那位皇帝呢。）
“欢迎你的到来，龙王国的女王，德萝狄珑奥里克吕斯——虽然我非常想这么说，但是我恐怕必须先询问一句：我与贵国事先并没有什么交流，那么贵国为什么不先派遣使者前来呢？是有什么特殊的理由么？”
安滋的话说简单些就是诘问：我也没邀请你，你也不打招呼，怎么突然就跑来？你没有常识么？
（真讨厌，给我添麻烦，不速之客…简直就像不打招呼登门拜访的远房亲戚。）
闻言，德萝狄珑露出了哀伤的面容、再度行礼：
“给您造成了不便，真是万分抱歉，魔导王陛下。确实，我国理应先派遣使者告知来意，征求贵国意向之后再来拜访。然而……”
“有什么困难之处么？”
“正是。如陛下所知，我们两国之间隔着辽阔的卡兹平原，虽然难以启齿，但对于我国来说，想要穿过卡兹平原必须付出大量的人力物力，以及——时间。”
一般来说，不可能直接就表示“我国很弱、我国做不到xxx”，但是既然目的就是求援，逞强才是无知之举。
“哦、这样……不过你似乎特别强调了「时间」，也就是说，嗯，你们到我国的目的，果然是「那个」了吧？——是为了寻求帮助而来的喽？”
德萝狄珑第三次行礼。
这对一国之君来说根本就是不可想象的举动，被外人说成是抛弃尊严也毫不过分。但，这也算是德萝狄珑保持自己小女孩姿态的另一个理由。
小女孩的姿态，可以非常自然的做出这样的举动，事后甚至可以硬说成“是因为对方是长辈，出于礼貌才接连行礼、和国格无关！”
“陛下果然已经知道我国的困境了么？”
龙王国丝毫没有掩盖自身困境的打算，反而采取了允许情报外流的做法。这种举动本身就意味着向所有其他国家发出“无声的求助”。
当然，并没有国家愿意响应呢。
但是这种“无声的求助”依然有另一层好处——在最极端的情况下，龙王国遭到毁灭，那么残存的人民就会变成四处流浪的难民。
此时，所有不响应“无声求助”的国家，都会陷入道义上的被动，在接不接受难民的问题上、不可避免的稍稍倾向于接受。
“……知道一些。兽人，对吧？”
听到兽人一词，德萝狄珑浑身发出一阵冷颤——但这只是一种表演。
“原来如此。我大致能明白你想说的了。”
但是安滋并没有让德萝狄珑说下去，而是散发出一种“我在思考、不要打扰”的气氛，让全场陷入沉寂。
只有安滋的手指轻轻敲动座位扶手的声音，回响着。德萝狄珑觉得那简直就像敲在自己心头上。
——对方正在思考自己的命运。
（……嘛，关于龙王国的事情，迪米乌哥斯他们其实早就商量好了呢。）
（在将人类这几个国家整合完全之前，先不干涉那些兽人的国家。然后，等魔导国将大陆这个拐角完全统领之后，再以龙王国和都市联盟作为跳板、进入大陆中部……原本应该是这样的计划吧……我没记错吧？）
（嗯，应该是没记错的……说到底！到底为什么要我去征服整个大陆呢？！……哎算了，再怎么感叹也无济于事么……）
（迪米乌哥斯那家伙，当然也已经想好了，要从龙王国那里得到什么。嗯……既然对方自己提前过来了，我干脆就按照他拟定的计划提前开始？）
（没、没冲突吧？不会让他困扰吧？应该…应该没问题吧！反正都是预定好的计划啊！）
安滋一边思考，一边有些不安的环视，他这才看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疑？你……我记得你是帝国的…对了，是帝国大竞技场的承办人？”
“哦哦，感谢陛下记得在下！正是，我是帝国竞技场的承办人之一，奥斯科。”
“哈哈，好久不见了……不过你怎么来了？还和龙王国的人在一起？”
“啊！在下只是有一些小事想要和陛下商量，如果，能在龙王国女王陛下之后，顺便再赐给我一些时间…就真的感激不尽。”
“嗯…倒也无妨……雅儿贝徳，之后有什么特别的安排么？”
“回大人，时间的层面上并没有冲突，只要大人愿意，稍稍延长此次接见并无不妥。”
其实安滋是希望雅儿贝徳能回答自己“你还有其他安排，时间很紧”的……这样他就能顺理成章把奥斯科打发走了。
安滋不晓得这个商人有什么事找自己，想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果然，自己闲的很，完全不能用没时间做挡箭牌，尤其是在这种对方都已经来了的情况下。
“是么……那奥斯科，我之后会接见你，但是现在嘛…”
“当然！在下明白，在下当然不敢旁听！”得到了应允，奥斯科眼睛亮了许多。
“你能理解就好，那么，我接下来要和龙王国的女王相谈……菲丝，你把其他客人先领到别室去休息吧。”
听从主人的命令，一直站在门边消除存在感的女仆动了起来，将奥斯科和猎头兔……
“菲丝，还有这位长发的青年，也把他带出去吧。”
德萝狄珑和赛拉布雷倒抽一口凉气。
“等、请等一下！魔导王陛下，我是龙王国的精钢级冒险者，此次是作为女王陛下的贴身——”
一道包裹着森冷寒气的女声，打断了他的陈述。
“人类，这个世界上没有能反驳安滋大人命令的存在。”
雅儿贝徳散发出的不仅是敌意，还有恶意——虽然她明明只是加深了微笑而已。
猎头兔牙齿打抖，用看杀父仇人的眼神瞪视赛拉布雷。对战士的能力水平异常敏感的他，虽然自知对上赛拉布雷胜算不到3成，但依然想扑上去把他的脑袋扭下来。
因为他居然惹怒绝对不应该惹怒的人。
（——啊啊啊！人类为什么就不懂呢！这个存在！这是一个能把所有人像蚂蚁一样捏死的存在！人类为什么就不懂呢！！）
“…没事的，赛拉布雷，你就先去外面等一下吧。”
“但、但是女王陛下，您一个人……”
“——这是女王的命令，退下吧，赛拉布雷。”
“……我明白了。”
就这样，菲丝将他们三人领了出去、关上房门。
“好了，那，让我们谈谈吧？——德萝狄珑奥里克吕斯。”
被叫到名字的人浑身一震，这次不是表演了，因为她听出来，魔导王呼喊自己的声音可以说轻描淡写，完全、完完全全没有了对一个异国女王应有的尊重。
“…是。”
“我们单刀直入吧。如何？”
“是。”
“虽然情报并不完全，但是要解救你的国家，我想并不困难。”
德萝狄珑小小的身躯里热血沸腾。
这句话如果是鲜血帝来说，德萝狄珑只会嗤之以鼻。哪怕换成是教国神官长，她也会将信将疑。
但是这句话从支配着众多传说级不死者的魔导王口中说出来，仿佛立刻变成了一个不争的事实——仿佛福音。
那种能三两下杀死第七代武王的不死者，不要多，只要十几具！就足以让龙王国争取到喘息的时间了吧！——并不完全了解死亡骑士的她这么想着。
然而，“福音”话锋一转。
“不过，我是魔导国的一国之君，而不是童话里的烂好人。能让我帮助其他国家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利益」。”
“……是。”
即便有所觉悟，冰冷的话语依然让她心中结起寒冰。
德萝狄珑没有更多犹豫，便跪了下来。
女孩跪下去之后，缩小了更多。但是安滋没说什么，雅儿贝徳更没说什么。
“说到利益的话，一般来说会想到主权的转让。但是据我所知，你们采用的是以血脉为王权依据的政体？”
“诚如此。我国以真龙王的血缘为王室之本。”
“嗯，这样一来，主权转让就是一件麻烦的事。但是你们能付出其他东西吸引到我么……”
本来，安滋想在此引入自己真正想说的“提案”，但是德萝狄珑却抢先一步。
“有，陛下。”
“……哎？”
“我们愿意付出……”
“抱歉打断你，但是金钱之类的，可打动不了我哦？”
“并非金钱。此物……请陛下过目！”
在散发出“哎！怎么尽是些意料外的插曲”这种气氛的安滋面前，雅儿贝徳呈上了从德萝狄珑那里拿来的东西。
一个小盒子。安滋打开，发现里面安放着一枚…“类似戒指的物品”。
说类似戒指，是因为它形状扭曲，就好像是扭曲的紫色荆棘，只不过恰好能当成戒指戴上而已。
安滋有些无奈的将它拿起来。
“此乃我国的国宝——独一无二的 『龙之秘宝』！能够大幅提升持有者的魔力量，我想，这和身为魔法吟唱者的陛下非常搭配！”
虽然龙王国内部，也有让人使用「道具鉴定」魔法，但是可惜，居然统统没有效果——根本鉴定不出来能理解的信息。
只知道，装备上的魔法吟唱者，其魔力量会大幅上涨——原本只能用四发火球的人，变得能用六发了呢。
但是因为龙王国并没有非常厉害的魔法吟唱者，所以在对抗兽人的战争中又起不到关键性作用就是了。
“……那我就来看看好了……「道具高阶鉴定」…嗯？”
戒指的信息流入脑中，但是，那却是令人摸不着头脑的信息。
（什么……？『■■指环』？为什么我无法得知它具体的名字？）
而它的说明是，■■龙王转变自身时，因规则遭到曲解而自然诞生的副产物之一。到此为止就没下文了。
（怎么回事？翻译机能有bug么？那么按理说我的技能，「熟练黑暗语言」应该会起一些效果……怎么回事，为什么我就是理解不到这个词语？）
可以说，只有这个无法被理解的词语勾起了安滋的好奇心。至于这枚戒指的实际作用嘛……对安滋来说实在有些无聊。
唯一的效果就是能提升魔力量，而具体提升的量，则是装备者最后取得的职业提升三级所能自然增加的量。
且不说安滋最后的职业是“日蚀”，对mp这方面并没有特别出彩的地方，就算换成能大幅提升mp的职业，安滋也不会特别想要呢。
原因很简单，能装备的戒指数量有限，安滋早就装备了更加出色的神器级道具，实在没理由换成这个有些鸡肋的东西。
但是要说感不感兴趣，答案是肯定的，原因就是那个安滋无法理解的词汇。他直觉这并不是翻译机能的bug——并没有那么单纯。
“哼……好吧，戒指我就收下了。但是从结果上说，这枚戒指仅够我向你表达谢意——但远远不到换取援军的地步。”
“——！怎么这样……”
“德萝狄珑奥里克吕斯，你好好思考一下，你付出代价，所想要换取的究竟是什么？”
“难、难道不是陛下的援军么？”
“不是，完全不是。你将要换取的，是自己整个国家的安全！而且我是一个做事喜欢透彻的人……我会给你的国家永远的和平与安宁！”
“！永远的……和平？陛下、陛下是想将龙王国直接并入魔导国么？”
“不、不，刚才不是说了么，你们的政体很不方便。”
“那——那究竟要怎样……？”
“德萝狄珑奥里克吕斯，让我先问问你，你为了自己国家的和平、人民的安居乐业，为了这些，你能付出到什么地步呢？”
德萝狄珑微微犹豫。不是因为思考，而是因为知道这前面有陷阱在等着自己。
然后她苦笑一下，跳入了那个陷阱。
“全部。陛下，如果是为了您所承诺的「和平与安宁」的话！我德萝狄珑奥里克吕斯愿意奉上全部。”
“很好。那么就单刀直入吧，「黑鳞龙王」。”
“——我想要的，是你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