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
第45章
顾文昱将东西送到兵营, 简单地将事情和三个叔父说了时候，就带着请功的折子回了长安。
他们一行人轻装上阵，快马加鞭, 原本三个多月的路程缩减了一半。等到了长安, 年节的气氛还没有消退, 屋檐上挂着各色的灯笼, 往来行人皆是簇新的衣衫，脸上带着喜悦之色, 和这一路往来面色困苦的百姓完全不同。
顾家大门紧闭，周围几家房门屋檐上都挂着大红绸缎, 大门敞开着, 两个门童左右各站一个，见到有人来就先一叠声的吉祥话，然后才通告管家或迎或拒，只有顾家在门外挂了两个红灯笼, 大门紧闭, 全然没有多少过年的喜气。
“顾三”顾文昱侧头叫了一声，顾三立刻驱马上前等候命令。顾文昱握着马鞭，指着顾府：“去敲门”
“得令”顾三抱拳, 翻身下去，咚咚咚地敲起了门：“来人！将军回来了, 快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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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于是顾家前几年买的门童，这顾府大门原本是两个人守着的, 但顾老夫人年前发了话要谢客, 因此过年的时候他们这些仆人反而清闲了下来。顾府心善，过了初一就说要为原本的顾老将军和顾大将军祈福，给府中的人排了表, 按照日子轮值。
安于是个孤儿，也没有什么亲友要走，干脆将假都卖给了另一个门童。自己在顾府有吃有喝还有赏钱拿，他才不出去浪费钱呢。
这一天原本是个稀疏平常的一日，他早早地起来，吃了饭，就去门内守着。
顾家人心好，他们这些门童也不用像别人家整日站着，没人来的时候，就坐着门后的凳子上松松筋骨。
正靠着门发呆，忽然感觉身后的门被敲动，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安于一个机灵，站起来打开门，第一眼就见到多日未曾见过的将军。
“请顾将军安”安于欢喜的行礼，引了人进来，然后朝着院子内跑着：“顾将军回来了！顾将军回来了。”
顾老夫人原本在小佛堂内燃香礼佛，忽然听到外面的叫嚷声，侧身看向身边的赵嬷嬷：“外面在吵闹些什么？不是吩咐下去，这段时间给老爷和大爷诵经，让他们安静些吗？”
赵嬷嬷小声应着：“许是哪个不长眼的得了什么东西闹嚷嚷的，老奴去看看。”见顾老夫人没有反对，她才躬身退下。院子里还算安稳，大丫头翠心正跨过门槛进院子，看到赵嬷嬷眼睛一亮，脚下加快到了赵嬷嬷面前行礼，声音里压抑不住的兴奋：“赵嬷嬷，顾将军回来了。”
“哗啦”赵嬷嬷还没有什么反应，小佛堂忽然传来了什么掉落的动静，紧接着顾老夫人出现在门口：“你说是老二回来了？”
不怪几人那么大动静，实在是他们对于顾文昱了解得太透彻。顾文昱从小就是性子矜贵的那一类。最厌烦的就是被人欺瞒，哄骗。当时老大媳妇做的那个事之后，顾文昱将证据摊在顾老夫人面前就直接离开了，也没有过问后续是怎么处理的，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这是气大发了。若不是现在顾家都只能靠着他过活，恐怕这个事刚发生的第二天，他就会分府另过了。
当初的事顾文昱指着老夫人公道处事，这种嫂嫂陷害小叔子的事，放在别人家不仅仅是休书分家，若是男方咽不下这口气，打上女方门索要赔偿也不是不可以。但顾老夫人自觉对不起大房，愣是把这个事掩了下来，没有给大房一丝没脸的意思，甚至还想着逼顾文昱娶东阳郡主，将这个事做实。
现在想想，当初那件事自己可能的确做得糊涂些了。顾老夫人心底叹了口气，脸上的愁苦更重，可是她又能怎么做呢？老二现在身子康健无忧，日后还能加官进爵 ，老大家却只剩下一个寡妇，她心有不甘也是情有可原的。
只是越是这样劝慰自己，午夜梦回她就越心虚。每每想到老二出发去边境前来拜见她的眼神，她就觉得自己可能又要失去一个孩子了。没想到今日，老二居然回来了。
“这孩子，怎么回来前也不递个信，现在这个点也不知道有没有用过膳食。”顾老夫人年纪大了，身子骨却很康健。也不用赵嬷嬷扶着，自己就一边交代着，一边往前院去：“吩咐下去让厨房那边做个火肉白菜汤，老二最喜欢喝那个。归家饺子送行面，再让他们煮上一锅饺子给老二身边人分一分。”
赵嬷嬷一一记下，看顾老夫人走得飞快，笑着劝道：“老夫人走得慢些吧，二爷既然回来了定然不会只停留一两天，人既不会跑了，老夫人还是慢点好。”
“他那个狗脾气你还不知道，心里指不定记恨我当初帮着老大家的委屈他了，若是他心里不舒服直接跑了怎么办？我这把老骨头可拦不住。”
这话说得太直白，赵嬷嬷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接。只能跟着顾老夫人到了前院，看着母子两个人开始说话，自己才退下去小厨房吩咐膳食一类。
“文昱。”
顾文昱坐在前厅的椅子上闭眼假寐，他这一趟路跑得着实艰辛，即使是他也有些累了，只是心中挂念着思渊的事才强撑着没有休息。正盘算着一会儿该怎么和嫂嫂说，就听到一个饱含激动的苍老声音，一睁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处的顾老夫人。
心下无奈，上前扶着顾老夫人：“母亲怎么过来了？”
“我儿子回家，我这个当娘的还不能来看看了？”顾老夫人嘴硬，手紧紧地握着顾文昱，半晌又低声道：“我知道那事委屈你了，但是我们对不起你大嫂啊。你大哥去了之后，一直都是你大嫂在外面和那些夫人虚与逶迤才将这家撑到你回来。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是娘对不起你啊。”
顾文昱看着面前老态龙钟的母亲，垂眸：“我知道。”只是知道不是理解。
顾老夫人今日穿着一身素色袄子，头发被规矩地盘在脑后，发髻之间银丝又比上次离开的时候多了不少，周身没有半点饰品，仅用了一根银簪固定。
“母亲年岁大了，好好安养晚年就是，不必再考虑这个事。”顾文昱安抚两句，送顾老夫人回后院。
顾老夫人的院子处于顾府的中间。去的时候要路过大房的院子，这原本是整个顾府最繁华的地方，现在院门紧闭，守在门口的婆子见到主家也是没有什么表情，只屈身行礼。
“大嫂在这里？”
顾老夫人神情有些慌乱地解释：“原本是送到庄子上了，但是年节时候圣上宣了她入宫，回来的时候赏赐了几个婆子，直接送回这院子的。”
说到这里，顾文昱也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圣上那边应该还是没有放弃自己和东阳郡主的婚事。想想也是，自己手里握着那么大的兵力，即使将虎符送上去，那位也不敢收，只能垂涎地看着。若是自己真和东阳郡主成婚，他可就有着手段来陷害自己——正如十年前的顾府一样。
“我去看看大嫂。”顾文昱对着顾老夫人说道：“母亲与我一起去吧。”
守门的婆子倒是没敢拦着顾文昱。这位可是出了名的杀神，连那位都不敢正面对上，更何况自己一个奴仆？
院子里倒没有什么太大改变，只是到底是冬日，院中的花草树木枯黄，带来一种悲凉萧瑟之象。院子里只有一个小丫头在扫着落叶，看到顾文昱的瞬间，吓得脸色大变，连哭带喊地往屋子里跑：“夫人，夫人，顾将军来了。”
小丫鬟是顾大夫人身边人，对着之前的事和大爷的脾气再了解不过，现在见了顾文昱，只当他是忍不住当初耻辱，回来杀人泄愤来了。
屋内的顾大夫人也是这么想的。
她原本正在屋里盯着新裁制好的衣衫发呆，若是自己当年的孩子活了下来，这衣衫穿着应该就刚好吧。正想着，就看到小丫头一脸泪水地翻爬进屋：“大夫人，将军来了，将军来了。”
顾文昱一行舟车劳碌，根本没有时间整顿形象，入长安之前他们还顺便解决了一个作恶多端的寨子，此时身上的袍子还残留着已经干涸的血迹。
当初顾老将军在的时候，每每归家就是这样一副模样，顾老夫人倒没什么感触，但那小丫头可是第一次见，这一身带血长袍加上传言里的杀神名号，小丫头没当场晕过去已经是忠心至极了。
顾夫人心下大骇，当初做那事的时候凭借的是一腔恶意和怨恨。现在这段时间闭门思过她又转过了神，也为现在的自己而羞愧，她不怕死，怕的是九泉之下见到夫君没办法和他交代自己干的这鬼迷心窍恶事。
“你是来要我的命吗？”顾夫人强撑出一副镇定的样子：“你可知道嗜杀兄嫂是个什么罪名？你若是真对我下手，就算你手握重兵，我夫君部下，家族众人也会为我报仇的，你，你可要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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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肉白菜汤’出自红楼梦八十七回紫鹃给黛玉去厨房点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