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第40章
程溪一觉睡醒, 身边已经没有人了。整张炕烧得暖烘烘的,让她忍不住眯起眼。
院子里几个人的玩闹声突兀响起,程溪侧耳听了一会, 发现是在打雪仗, 眼睛一亮, 一翻身就起来了。肩膀上的伤原本就没有伤到大碍, 休养了这段时间,基本上也没什么事了。
现在一听到外面在打雪仗, 再也忍不住了,自己穿了衣服, 随便的盘了头发也出了去。
外面已然是一个白色的世界。院中的一切都盖上了厚厚的白色冬衣。顾思文带着新来的小侍卫一起堆着雪人。外面的雪还没有停, 淅淅沥沥地飘着小雪。
莫静原本只是看着,等到顾思文一招呼也就迫不及待地加入了打雪仗的大军。顾思渊和祖婆婆在台下看着,堂屋方向昨日的两个侍女正端着熟悉的锅子往那边去。
听到动静,几个人都转过身来招呼着。
顾文昱看着程溪的袄裙皱了皱眉, 让祖婆婆去取了今早送来的斗篷, 拿过去给程溪结结实实地围好,才大发慈悲地一挥手,允许他们几个人在院子里打闹。
这种情况顾文昱是不敢加入, 不仅仅是因为他已经不喜欢这种活动,更多的是这几年战场杀敌, 他的手劲大而不自知,万一要是伤到了哪个, 估计程溪又要来找他的事了。
还有两天就到过年的时候了, 家家户户都在趁着这时候张贴红字。往日这一天袁举人都会提前写好几百张分发给邻居和隔壁的人。今年多了一个学生,等到他晨练完毕,先给他一叠昨日写好的福字和对联, 又叮嘱了他晚上过来一起多写一些,等到年三十那天分发出去。
对于老师,顾思渊一直很尊重,当下就答应了下来。
还没走到家,就听到隔壁孩童的笑喊声,等到一推门,一团白色松软的雪球正中他的肩膀。程溪得意一笑:“怎么样,娘亲厉不厉害。”
顾思渊没有说话,将手里的东西递给莫耀,然后飞快地团了几把雪丢过去。
他学武有段时间了,用劲有巧劲,加上准头好,把程溪和顾思文砸得一个院子乱跑。程溪被砸了四五下,看到顾文昱,“呲溜”一下像个小兔子一样地溜过去,委屈哒哒地将被冻得通红的手塞到他手腕,告状:“你看,思渊砸我!”
顾文昱像个大火炉,他拉着程溪的手放到自己的脖子处,等到感到程溪的手不再冰凉才松开,低声道:“我去给你报仇。”
顾思渊看到顾文昱下场了,更是兴奋,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雪球团压得更紧凑一点,趁着顾文昱手中没有雪球,直面打击。
顾文昱脚步微错,闪过过去,顺脚一踢,踢出一片雪,右手一旋转,将雪球攒成小小的一颗,朝着顾思渊弹射过去。顾思渊腰往后一折,就着劲打了几个圈,起身的瞬间同样抓了一把雪撒过去。
两个人都是练武。顾思渊自然是打不过顾文昱的,但是他心思多,一会这里打一下,一会那里闪一下,打得顾文昱防不胜防。顾文昱虽然能力强,但架不住程溪在一边虎视眈眈地看着,不敢真打痛顾思渊,最后干脆借着打雪球带着顾思渊运动了会,直到顾英和莫静说着已经准备好了锅子才算停手。
顾思文早在大哥和爹爹开始战斗的初期就识趣地退出院子,窝在程溪身边看着两个人你来我往,小小的嘴巴张得老圆,眼神里写满了羡慕。
这一番折腾下来,几个人的身上衣服都湿了不少,又各去屋子里换了一身衣服才好去用膳。
程家几个人都是能吃辣的,只是看着顾思文年幼,程溪不同意他吃辣,因此单独给他弄了一碗牛乳鸡蛋羹,让他慢慢冷着吃。
今日吃的锅子是废了心的,锅底是程溪新研制出来的,加了王大娘新送来的牛油,经过两天一。夜才制成的三五块。今日只取了其中的一块。
用猪油炒开,加入几样小葱香料翻炒出香味,加入滚烫的鸡汤,烧开。
周围放了二十来碟的各色肉片,又备了还算新鲜的菜和两盘萝卜白菜一类的。程溪和顾思渊喝的酒,其余小崽子喝着果饮,几个人喝了一杯之后,才开始热热闹闹地吃起来锅子。
吃了饭,程溪给隔壁送了礼,然后才带着顾文昱几个人去西街逛着。
这兴许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了,西街这个时候也撤去了门票,放开了让众人玩耍,里面说是人挤人也不为过。顾文昱抱着顾思文,跟着两个人在里面四处地看着,走到一个卖糖葫芦的人身边,顾思文瞬间想到了当年发生的事,趴在顾文昱耳边说要吃糖葫芦。
一边说着,一边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顾思渊。
顾思渊自然是听到的,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当初只是想着要给家省点钱,谁知道这小子居然这么记仇,记到了现在。
顾文昱不知道几人之间的官司,买了三根,除了他每个人一根。顾思文拿着红彤彤的糖葫芦看得眼睛都直了,忙忙地往嘴里塞,咬了一口之后看顾文昱没有,又恋恋不舍的伸到顾文昱嘴边:“爹爹,吃,甜的。”
“爹爹不吃甜的。你们吃。”顾文昱最怕的就是酸,当下就拒绝了。顾思文观察了一会,看顾文昱是真的不想吃,才心满意足的继续啃着糖衣。
过了吃食摊子就是当年的灯谜摊子。当初的老者还在上面给新人讲解着规矩。他还记得程溪几个人,看到他们还拱了拱手当做打手照顾。
一路上来来往往的各色摊子,有杂耍卖艺,有江湖奇人,也有斗鸡关扑,一个人原本是吃饱了来的,一直逛到花灯挂起才扶着肚子归家。
在小摊子上都吃的十成十的饱,顾思渊简单洗漱一下便去了隔壁写门幅、顾文昱将顾思文送给祖婆婆,自己则在院子里就着冰冷的井水简单的洗了一下手。程溪原本是打算泡个澡的,透过窗户看到这,连忙出门将人扯进屋,将自己的那桶水贡献出来,让顾文昱泡个澡。
顾文昱两只眼亮晶晶,带着几分害羞和欣喜,道:“咱们一起洗吗?”
“……”
程溪哭笑不得:“这桶又不大,你自己洗着吧,哪天再去制备个大桶。”
这是推托之词。
现在的木匠早就停业了,就算是有开门的,也是卖着常用的,想要买一个容纳两个人的大桶,也得专门去定做。等定做好了,说不得顾文昱早就回东阳了。
程溪出了门再吩咐烧一锅热水。顾文昱坐在浴桶里。他比程溪健壮太多,桶里的水是比量着程溪的身骨加的,他一进去,水瞬间就溢了出来。将周围的一圈地面都浸湿了,他靠坐在浴桶中,听着外面的动静,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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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思渊到袁举人家中时候,他们家中几人正在往桌子上铺着裁好的红纸,看到顾思渊来了,几个人招呼着让他快点过来帮忙。
半年前顾思渊的字还丑得不堪入目,但现在已经好了许多。这得益于他这半年疯狂联系的结果。他本身就极有天赋,加上有一个善于提点人的老师,现在行字的时候,已经隐隐能见到其中的风骨。
袁安和袁举人两个人写着对联,顾思渊和袁锴则负责写福。几个人写了快天亮才算停笔。
王大娘借来了三五块门板,拼好放在门口,几个人用帮忙将写好晾干的字分类放在桌子上,用细绳在上面形成条纹格的压着,等到几人弄好,王大娘又拿了一个略微有些旧的木箱放在旁边。
“我们的字摆在这里,穷困人家不要钱自取,家里有富裕的就投几个铜板,等到字被取完,我们就将箱子里的钱都取出来送到育婴堂。”袁全怕顾思渊不懂,在一边解释道:“姥姥说过年就得有过年的气氛,我们写得不多,也不会抢了别人多少生意,主要就是给那些买不起的人填个喜庆,送育婴堂的钱都是姥姥的嫁妆钱。”
正说着,远远地就来了一个穿着破败袄子的老人。老人身上的袄子已经脏乱不堪,透过袄子破洞能看到里面的棉花已经打结,不知道已经穿了多久了。
老人先是挨个道谢行礼,然后看了很久才选了一副对联和两个福,他将那两个贴身放好,对着几个人再次道谢,然后又颤巍巍地从袖口掏出一个铜板。铜板在他充满裂痕的手上显得尤为的小,上面不知道是沾染了什么。老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又在袄子上擦了擦,蹭了蹭,才郑重地放到木箱了。
这是第一个。
紧接着随着天渐渐亮起来,来的人越来越多。
有带着孩子的寡妇,也有穿着体面的小厮,还有欢喜的一家人。来来往往,每个人都保持着安静,脸上都充满的感激。等到最后一张纸送出去,王大娘才煮了饺子让几个人吃过去补觉,她自己则是带着剩下的饺子和木箱里的钱去了顾家。
程溪一夜没怎么睡安稳,等到王大娘来敲门的时候才记起之前约的今天去育婴堂。连忙穿了衣服,拿了昨天吩咐莫耀几个人做的豆沙馒头和几样糖果子一起去了育婴堂。
作者有话要说: 宋《山家清供》中拨霞供,清汤火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