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第30章
被众人指着鼻子骂, 程田一个壮汉子也觉得羞恼，更别说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了。
程九往日的扬武扬威都是建立在父母身上，现在看着自己引以为豪的父母被人骂得头都不敢抬, 心里某处轰然倒塌, 瑟瑟地躲进程田的怀里, 不敢再玩闹。
一家三口像是过街老鼠一样夹着尾巴逃走。留下来的莫静一一谢过帮忙说话的几个人才擦着眼泪归家。众人看着她小小的背影, 都感叹程娘子的不易，自己生活尚且艰辛, 还能善心兼顾她人，实属难得啊。
顾三看着莫静远去的背影, 捅了捅身边的胳膊, 笑说道：“也不知道这程娘子是什么人，能养出这样机灵的仆婢。”
顾五不感兴趣了看了看，然后催着顾三：
“我对什么程娘子可不感兴趣，你若是没事, 抓紧将那厨役的事办完咱们回去。”
一听这话, 顾三蔫了下来：“也不知道当年将军到底是从哪边走的，这几个月排查下来愣是没找到一点踪迹，这怕是最后一个地方了, 若是没有，也不知道去哪里寻小郎君。”
“不管是从哪里走, 都躲不过是个极为安全的地方，不然那些人怎么找不到咱们将军？”、
两个人对视一眼, 长长叹了口气, 停止吐槽，找了人问了路，去了城郊那处据说能修补手镯的地方。
之前的几个城镇到也有修理玉镯的地方, 只不过那几家要求手镯的完整度高，且主要以金子熔断成水，再用金水为墨将痕迹遮盖，只是这样一来的工费、材料费简直到了一个惊人的数目。
厨役虽说有些银钱，但这笔费用，是绝对出不起的。两个人按照路人的指引，顺利地来到这家店。
店铺说是郊区，实则是一个小镇的中心处，周围的食肆、酒家一应俱全。
远远地就看到这一家店铺门口人来人往，全是穿着规整的丫鬟小厮，偶尔也有几个打扮平凡的妇人出入。两个人进了门，入门的大厅很干净，居然没什么人。掌柜得站在柜台后面，一手翻着账本，一手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见到有人进来，头也不抬地嚷着小二：“来个人给两位贵客引路。”，
一嗓子之后，便有一个穿着店内服饰的小二出现。他个头不高，看起来十分机灵的样子，见到二人还没说话就带着三分笑：“见过两位贵客，两位后面请。”
顾三第一次见这种模式，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后院是什么地方？”
“回二位贵客的话，咱们玉器修复这行，都讲究个行规，这玉镯价格高低不同，主人的身份高低也是不一般，咱们家这是为了各家主子的私密性考虑，因此每天都是一屋，一客，一匠。”
“两位今日来得巧，咱们一位老匠人刚好完成手上的活计，倒也不用排队，直接过去先给老匠看看，若是能修复，便请一位郎君去掌柜那里交银子拿契书，若是不成，我再把二位好好地送出来，绝对不要一分。”
小二说完就笑着等二人回复：“几位郎君意下如何？”
“这倒是有点意思。”顾三笑着回道：“那就带路，我们去看看。”
后院说着院子，实际上是一个两层的排楼，每个屋子的房间门都是关上的。小二带着他们无声的上了二楼进了最右边的一间，给老匠人交代过后就退在门口等着了。
顾三将怀里用油纸包裹的镯子递过去，老匠人拿着工具拼了一会儿才抬头看着两人：“这镯子有两周修法，一种是传统的金镶玉或者银镶玉，还有一种就是咱们店特色的碎玉镯子，将这镯子碎片选几个不错的，两头用银片包裹，再用银针为环穿起来变成碎玉手链，你们商量一下选哪种。”
两个人就是冲着碎玉手链来的，自然就是选了后者。
接下来就是选样。老匠人递过来一本厚厚的书籍，随便翻开几页都是各式各样的款式。两个人对这方面没什么审美，随便地选了一个图案就递过去。老匠人拿着图案，又对比的大致用的材料，才拉着一下桌边的铃，让小二带他们去交钱拿契书。
顾五不想干等，拍了拍顾三的肩膀就跟着小二出去了。
顾三坐在里面看着老匠人又量又画的，不由感叹梁国人心思巧，结果老匠人一听就笑了：
“这原是你们东阳那边传来的，怎么又说是我们梁国的巧了。”
“不会吧，我在东阳待了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这样修复的呢，”顾三说着说着又有些不确定：“不过以往我也没关注这方面的，也说不准真是东阳的。”
“什么叫说不准，这东西就是你们东阳国那边教的！”老匠人忽然来了脾气，絮絮叨叨的：“我们是跟你们学习的，可没有学的时间长了就是我们创出来的道理，你看这个。”
老匠人将册子翻到最后一页，上面是一个画得极为细致精美的手链图示，顾三依稀觉得哪里眼熟，老匠人已经继续往下说了：
“这就是当初那东阳国的人画的，下面还有他的签名呢！当年那郎君来为自家娘子买首饰，结果刚出门镯子就摔碎了，当时我看那小郎君可怜，说是想办法给他修一下，但那镯子缺了一个片，怎么也找不到，最后那郎君就拿笔画了一个这个，求我给他做了——只可惜命不好，四五年前就没了。”
顾三在老匠人的絮叨中接过本子，果然在右下角发现一个小小的炭笔写的名字。两国文化有些许的差距，类似一个简体一个繁体，东阳国主要通行的文字就是繁体。顾三一看就傻眼了，这字不仅是东阳的字，笔锋还尤其的眼熟，正是自家将军好几年前的字迹。
东阳国，四五年前，再加上这字，说是巧合，这未免也太巧了吧！不过刚才老匠人说的话……
“你这意思是当年给你画这个画像的人还有媳妇？”顾三几乎是神情恍惚地问出这句话。
这么多年来，可从未听将军说过他还有什么夫人这一说啊！
“何止呢，”老匠人叹了口气，那个年轻人是真的很有才华的一个人，他这双眼睛见过了那么多人，但唯独还是那郎君最让人印象深刻。
“那人出事的时候，家中娇妻还怀着孩子，听闻噩耗就难产了。”
“那，那，那岂不就是一尸两命？！”顾三惊叫出声，后背忍不住绷直，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你这郎君说话怎么这么难听。”老匠人白了一眼面前一惊一乍的年轻人，没了交谈的心思，随便地糊弄道：“人家活得好着呢，家中两个孩子都很有出息，现在就在县城开铺子。——你这东西一天未必能修好，先回去吧，三天后拿着契书来取。”
“两个……两个”
顾三几乎完全傻了半年前他来边疆的时候，老妇人还专门提点过让他给将军相看人家，结果半年后就有两个大孙子跳出来。
“什么两个”顾五一进来就听到顾三念念有词，忍不住问道。
“咱们将军有两个娃。”
？？？
傻眼的人又多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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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娘子，你不知道他们有多可笑，那毒妇被人骂得头都不敢抬，用手遮着脸跑的。”
莫静一回家就给程溪讲过经过，还故意模仿了几句张二婶的动作语言，引得一家人都笑个不停，就连性子越来越冷清的顾思渊都没忍住给了个笑脸。莫静见状更加起劲，一个人模仿两个人的动作跳来跳去。
“呀，这大中午的怎么就扮上了？”王大娘一进来就看着一家子坐着，中间的莫静像个猴儿一样地跳来跳去，笑着打趣：“这还没到正月，现在扮上也是没赏钱拿的。”
莫静凑到程溪身边，拉着程溪的袖子撒娇道：“我们大娘子好着呢，就是不是正月也会给我们赏钱呢。”
“你这丫头。”王大娘被回了一句嘴也不生气，将手里的篮子放在卷云纹茶几上。
“这是什么？”
“别提了，我那傻儿子和傻外孙，两个人去西街，去了没有一刻钟就让人扛了两筐子白菜过来，说是什么看人家老农可怜！我就不可怜了！家中本就不怎么开火，现在给我弄来几十颗，我都不知道怎么处理了。”
“腌制起来呢？”程溪给出主意：“现在这个天正好可以腌点咸菜什么的放着。”
“要是好生生的白菜，我也就找人腌了，但你看看，都是些蔫吧东西，腌是不行了，我干脆就每家分个一篮子，总也好过吃不完糟蹋了。”
王大娘边说边掀了罩在上面的布，只见里面放着的几颗外皮峻的大白菜，因为长时间缺水，已经有点发黄了。
“你们要是不嫌弃就撕下来给小鸡吃。”前些天王大娘弄了一窝鸡，结果那些鸡实在难缠，将袁举人的好些花都啄死了，干脆就送给程溪一家养着玩了。
程溪拿起白菜，上下地的看了看，又撕开两个叶子，笑了：“外头的给鸡吃就罢了，这中间的菜心可是才好的一样菜呢。刚好到了饭时，婶子，今日别走了，我用这白菜给你整一道菜。”
“那我就厚着脸皮叨扰了。”王大娘也不客气，和祖婆婆一起带着顾思文读书。
看程溪进厨房，莫耀就让开了位置：“大娘子，今日要做什么吃食？”
“鸡油白菜。”
这道菜来历已经无从考据了，因为材料处理对程溪来说有点麻烦，所以就一直没有做，今日正巧有了机会。
将白菜已经脱水的叶子扒开，底下发硬的根去掉，取出里面尚且算的上嫩的菜心，丢在水里先泡着，程溪又让莫耀将上午炸出来的鸡油拿过来。
这道菜极为简单。
热锅后将鸡油在锅中化开，然后将洗净的白菜心直接倒进去翻炒，这过程中一点的配菜都不能放。等到白菜的菜心因为鸡油而不再脆生，鸡油的香味也渐渐散发出来的时候去掉柴火，用余热煨到菜心绵软。
这道菜在民间有不同的做法，很多人喜欢放些蘑菇或者青菜什么的一起炒，但程溪觉得那样反而会失去这道菜应有的清甜，于是干脆什么都不放。等到锅中热气渐少，程溪拿起盐罐，加了一勺在菜里。
“别的调料都不用吗？”莫耀看着程溪加过盐就要将菜倒出来，忍不住发问。
“这道菜的精华之处就在这里。”程溪用勺子单独盛了一一点递给莫耀：“尝尝看？”
盘子里的菜心看起来平平无奇，莫耀不太能想象到这道菜是什么味道，这和清水白菜有什么区别？
用筷子夹起，莫耀小心的咬了一口。
入口便是清甜，鸡油的味道很淡，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味道。说熟悉是因为一吃就知道是白菜，说陌生则是因为平常的白菜都是作为配料出现，它的味道是随着主菜变化而变化。但这道菜，清甜，绵软，有没有生蔬菜的涩味，唇齿翻动间，每一下都是香甜，淡淡的却不容忽视。
“好奇怪 。”莫耀盯着剩下的白菜，喃喃说道。
“没什么奇怪的，每道菜都有它自身的味道，没事的时候可以多试试。”程溪第一次吃到这菜式刚毕业的时候，那时候她还不懂白菜有什么好吃的，一点滋味都没有，但直到入口才知道自己有多肤浅。
“作为一个厨师，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不知晓食材的本味。”这是老师教她的，现在她将这句话教给她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