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第31章
经过这几天的波折, 小摊子再开业已经是两天了。
可能是因为连续几天没有来，加上最近的膳食种类不是很固定，刚升起炉子时候来的人并不多, 直到天色大亮, 路上的行人多了起来, 摊子上才陆陆续续地来满了客人。
今日只有她一个人, 正好趁着人不多的时候将准备好的东西放在锅里煎着，今日照样是水饺包和蒸饺, 唯一不同的是没有了招牌胡辣汤。因为方子被租了出去，按照文书, 就是这个小摊子也不能使用了。想着快到年跟儿了, 程溪就干脆改成了八宝粥，现在用大勺子搅动着锅，香甜的味道就散发出来。
前几天医馆发生的事，基本上在这个小县城已经传开, 有人说是程家娘子可怜, 但也不乏一些人在其中说程溪实在太过不孝。对此，只要不是当着程溪面说的，她一概不论。
“咦, 可是好久没有见到过程家娘子了。今天怎么是您来开的摊子，那两兄妹呢？ ”几个常来的老客一来就发现, 今天的摊子居然换了人。
“莫耀早上出门摔了一跤，我让莫静那小丫头带着他去医馆。”
说到这个事, 程溪也是一肚子火。早上出门的时候, 不知道哪个缺德的在门口的地上撒了一摊油。莫耀拉着车出门的时候，并没有发现那油光，一脚上去, 直接摔在地上，半天不能动弹。好在当时顾思渊看到了，稳了一把推车。才没有要车压到他身上。
“怎么还有这样的人？会不会是你那个叔叔？”
程溪也是这样想的。在这个世界她他有可能有不满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张二婶一家；还有一个就是关在牢里偷房子的那个菜贩子。但那菜贩子还没有出来，余下的便只有张二婶一家了。
看到程娘子不说话。几人也都知道十有八。九。只是这毕竟是家事，别人也插不上手。只能劝慰程溪几句。
一个早上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折，除了因为这几天出摊不规律，还有他的早市也不怎么固定，所以一直到巳时左右才算卖得差不多。
看了一下，发现只剩下两屉白粥加上几碗稀饭，干脆也不再等，决定提前收摊，正好回去看看莫耀如何了。刚将碗筷收起来，两个面色焦急的船工赶了过来，见到她还没走，不由得舒了一口气：
“程娘子，我家掌柜的有请”
都是熟客，程溪也不多言。将摊子托付给一个人，就匆匆跟着其中一个人走了。
他们所说的掌柜的，其实就是青阳商会的二当家。当年和另一个商会的人争夺一个富商海上货物航运负责权。那商人不知道是饕餮性子发作还是如何，拿了一箱子墨鱼干，指明了要吃墨鱼炖肉。还说谁家先做出来，就将这个负责全交给谁家。
两个商会的人，一边在本地招揽厨师，另一边派人告诉总商会，让他们往这边调‘菜将军’。外地的厨役坐船最快也要三两天，本地厨役大多见都没见过这个东西，那些找来的厨师，做出来的墨鱼炖肉，要么就是墨鱼太老已经发硬。要么就是肉熟了，墨鱼没熟。
眼看着到嘴的鸭子就要飞了，庆阳商会的这位金元宝，金二当家听船工说，这附近有一个摊子，上面的早食做得很不错，于是登门拜访，求得了一面，也正是这一面之下，让他大为惊喜，成功地做出了富商所要的食物，才将这笔生意就到了手。
自此之后，金元宝干脆和程溪达成协议，遇到重要客人的宴会，就请程溪来掌厨，结果都是宾主尽欢。只是金元宝也知道程溪不爱出头的性子，每每都是提前约定时间，让两个靠谱的婢女去请来，像是这种冒昧的，除了第一次见面，就是这次了。
“我的小姑奶奶，你可算是来了。”
金元宝人如其名。长得富硕也就罢了，身上还挂着零零碎碎十几样金首饰，再加上手里盘着的两个圆乎乎的大金珠，看起来像是财神爷下凡了一样。
“今日发生了什么，怎么这样匆忙？”
“上次的那个老板又来了，这次可是一笔大大大生意。他点名要是再吃一次你上次做的墨鱼炖肉。”金元宝说着对着程溪一拱手，霸气说道：“这次要是成了，我送程娘子你一套宅子。”
“宅子就不用了”程溪笑了笑：“还是那句话，如果日后有用得上金老板的时候，还请金老板鼎力相助。”
“那是自然。”金元宝搓着手里的两个大珠子。试探地问道：“就是我想知道，程娘子你老说有事用得到我的地方，到底是什么啊？”
程溪没有回答，她能说原书里顾思文被人拐卖，就是从码头走的吗？当年那起拐卖案，不仅仅只有顾思文失踪，还有邻近两个县城，大约二十多个孩子，有男有女，年龄不一。
现在顾思文在她的看护下无忧，但那些孩子如果可以，程溪也想救一救，只是这些毕竟是原书里看来的，真假它也不知，自然不能与外人道也。
金老板没有问出什么，干脆也就识趣的不问。将程溪推到早已备好的厨房，就是对她做了个求救的手势，“这边就麻烦程娘子啦，我先去那边照看着，别让钱老三这个孙子再坏我的好事。”
金元宝说着就急匆匆的走了，而此时，程溪的摊子上也迎来三位东阳人。
“这就是你说的摊子？”顾文昱看着可以称作破旧的小摊子发问。
顾三忙不迭地点头：“回将，郎君的话，正是这里”
这一行三人正是顾文昱等人。顾三在匠人口中得知消息后，不敢耽误，直接往返准备回去，没想到在边界遇到了伪装成商人的顾文昱，两个人见面说了情况之后，就连夜赶了回来。
摊子位于一个避风的拐角，只简单地摆着五六张桌子并着凳子，旁边两名打着赤膊的劳力正在将桌子面面相对架起来，看到来人，以为又是慕名而来的人。他们这些人受过程娘子照拂，加上领头当家也是有求程娘子，因为两人态度还算不错：
“三位是来吃早点的吗？今日程娘子已经打烊了，要吃的话只能等明日了。不过咱们周围的几家也各有特色，几位可以先用着。”
“程娘子呢？”顾文昱打断船工的话，黑色的眸子盯着船工，空气里弥漫的早食的香味已经渐渐淡了，但只要闻到这个香味，顾文昱就觉得这些年因为丢失宝物而暴躁不安的心被一下的轻柔安抚。
肯定是她！绝对是她！只能是她！
脑袋被这几个念头充满，一直压抑控制的情感让他几乎控制不住。船工见几人来者不善，担心是程娘子的仇人，一开始还警惕不想说，但对着领头郎君黑漆漆的眸子时，忍不住瑟缩一下。
冷。
刺骨的寒意从后背蔓延，和他对视的那一瞬间，好像被什么凶狠的猎物锁定，船工敏锐地察觉，如果面前人得不到答案，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程娘子外出采买食材去了。”船工咬着牙，装出无事的样子：“这摊子上的东西可都是精挑细选的良品，我们对食材把控可是很严格的，几位若是无事，就明日再来吧。”
船工笑着，拿着抹布的手却微微发抖，他撑着笑，却没有再敢和面前人对视。
顾五一眼就看出船工撒谎，想上前教训一下。顾文昱无声制止，看到摊子对面有个茶馆，对着顾三挥了挥手：“去将那个位置包下来，包一个月的。”
一天可以不出摊，两天可以躲着，三天也能藏着，但十天半个月呢？
船工终于冷了脸：“郎君若是愿意去就去吧。”
等到几人真进了茶楼，刚刚应话的那个人立刻变了神色，语速飞快地交代：“快去回禀二当家，东阳那边的杀神来了！”
程溪还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此时她还在静静准备着墨鱼炖鸡。
这道菜其实比较特殊，在后世的话，有各种压力锅，所以做起来就很方便。在这个时代，锅子的概念有，但是如果说高压锅是肯定别想了，因此只能换种方式了。
将墨鱼用热水反复的浇烫，等到表面褐色的皮松弛下来后，就快速地扯住墨鱼皮的一角顺着方向将外皮脱下来。干墨鱼的肉不像鲜墨鱼那样的洁白，反而透出被油脂浸染，玉质的温润。
用刀将墨鱼斩成小条，备用的鸡也是洗好切成大段的放着。等到锅里的油一热，就先将墨鱼条丢进去翻炒。
墨鱼条上面还带着水分，此时接触到锅中热油，立刻就噼里啪啦地爆出油点。
程溪眉目不变，用勺子翻炒几下后就将鸡肉倒进去。
鸡肉的加入，让锅里的位置变得有些小，程溪干脆又换了一个大砂锅。
这道菜可以分成两种，喜欢油汤的，就先炒再炖；喜欢白汤的，就直接炖，不用炒制。今天这位贵客是喜欢油汤的，程溪就先将准备好的食材炒制了一下，然后连着下面一起倒入了砂锅。
砂锅是专门特制的，能容纳两只鸡的容量，程溪这一锅倒下去，还空了一半，干脆就用放点菌子一类的配料。
合上盖慢慢的炖着，程溪又决定准备点别的菜。既然是巳时来寻她，那必然中午是要在这用膳食的了。船上的小厨房里的东西一应俱全，就是没个人搭手的话做的太慢。
拿出一条炸好的鱼，程溪小心的从翅上掰了一点下来放进嘴里，入口就是微苦，应该是炸的太久了。这种鱼一般人吃可能吃不出什么，但要是拿到老饕面前，就是贻笑大方了。
从缸里拿出一条活鱼，宰杀之后连着腹中黑膜和鱼线都去掉，大火烈油，沾了点金元宝从陈家那边买来的淀粉，又拍了点面粉，两粉混合后，用勺子撑住鱼身滑下锅去，利用勺子将鱼身定型，呈现出一种跳动而出的样子。
这道菜的鱼要复炸三遍，第一次是定型，第二次则是炸熟，第三次就是彻底的炸酥，这种酥不仅体现的鱼肉，更是连着骨头都是酥脆。炸的时间火候都很重要，一不小心没看住，就会发苦发黑。
程溪对这道菜很有心得，第三次结束的时候，鱼身金灿，昂头摆尾，造型十分好看，将成品放在一边，留待备用。这道菜等到要上桌前还有一步，现在就不急着弄了。
糕品甜点是由金元宝找人去铺子买的，倒是不担心。唯独这羊肉让程溪有点犯愁。
这个时节按照道理是羹汤最佳，但先前已经有了一盅正炖着了，现下的时间不管哪样都需要时间，最快连洗带切，加上最后炒制时间也得需要将近半个时辰，但听着外面的动静，应该没一会就得上菜了。
为了保持菜品不串味，刚开始的清淡的几道菜都是单独小厨房做的，只有到了后面的重头戏才会上程溪这边的菜。
程溪脑子里飞快的盘旋着能做什么的时候，忽然看到一边的火钳子，眼睛一亮有了主意。
花船里，来自东阳的富商正与金元宝和钱老三举杯对饮。
原本是没邀钱老三的，谁也不知道这个滑头是怎么溜上来的，当金元宝带着富商进花船的时候，钱老三正坐在副位，呲着牙对他们笑着。搞得金元宝恨得牙痒痒。
富商倒没什么感觉，有竞争好啊，有竞争说不定价格还能往下压压。
酒过三旬，钱老三不痛不痒说了几句都被金元宝有惊无险的挡了回来，眼看到到了正席，金元宝正想找个人催催程溪，就见侍女捧着一盘什么过来了。
那东西看不出来是个什么，只远远的就闻到一股霸道的香味，仅仅十来步的功夫，屋子里已经被这道菜的香气扑满。
富商是个名副其实的老饕，此时也不管两个人的眉眼关系，只对着侍女招手：“放我面前来。”
侍女从善如流的放了菜退下了。
只见一个木板上放着四个碟子，两个大碟，两个小碟。
大碟里面一盘是油灿金黄的烤肉，一盘是薄如蝉翼的小饼，两个小碟子则是切得细细的葱丝并着蒜片。
烤肉模样怪异，每块都不相同，仅有指肚大小，夹起来薄薄的一片，上面撒满了各种香料。富商闻了一下便说出四五种，金元宝和钱老三在旁边捧着，富商也不多言，先白口吃了一口。
纯正的羊肉味充斥整个口腔。这羊肉其实有点膻味，但对于喜欢吃的人来说，这就是香。羊肉应该是用什么腌制过，但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每一片羊肉火候都极为到位。富商也自认为吃过不少的烤肉，但以往的都是表皮焦香，里面软嫩多汁。这次的烤肉属于是干香，最为难的是每一片都是如此。
“二当家手下人果然是有一手。”富商卷了几个小饼吃了，才接过婢女递上来的手巾擦着。
“李老板能吃中，就是我们的荣幸了。”金元宝此时两个大金珠也收起来了，一开心就笑的眉不见眼。钱老三冷哼一声，一反常态的没有说话。
有了这珠玉在前，后面的‘松鼠桂鱼’、‘乌鸡炖鸡’自然也获得了李晋的赞叹，等到吃饱喝足之后，才将桌子撤下，让人上了清茶，这就是打算正式谈生意了。
金元宝的那两个大金珠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摸了出来，一边摸着一边对着钱老三笑：“钱家兄弟，你们商会吃不起饭，我请了一顿就罢了，现下是想留着再吃一顿晚膳？”
钱老三盯着金元宝，见李晋一脸的置身之外，视而不见的样子，知道自己肯定是来迟了，这两人说不定又在外面达成了什么约定，故意来涮自己，这样一想，简直连笑的都维持不下去，一甩袖子就直接离开了。
码头下面早就有人等着，见到自家掌柜的一脸不快，就知道今日之事，定是没成。一个个都缩着脑袋不敢说话。
“去给我查！金元宝找来的那个厨子到底是什么来头！”钱老三咬牙切齿的吩咐道，全然不顾以往的形象：“找到之后就给我带来！”
“是，是。”
早在几个月前，钱老三就下了命令。但是金元宝比较精，借口找的厨子是京城那边的老厨子，今天说四五十岁，明天说五六十岁。当下厨娘少见，谁人也没往年轻娘子身上想，因此这几个月抓了几个，审问过之后又都放了。
顾文昱站在茶楼上看着楼下的小摊子出神，这里确实让他感觉到有点熟悉，但又不是特别熟悉。
他派了人去了程娘子的村子打听，打听来的结果和那老匠人给的信息差不多，手下人回来后还带回来几个盒子，说是老宅那边遗留下来的。
程溪当初将房子卖出去后，顾婶子并没有去住，只是不定时的打扫一下，宅子久没有人住就会破败。顾文昱手下人去了之后，在宅子里发现了这几个盒子之后，就找人买下了这个宅子，将着契书和盒子一起送给了顾文昱。
顾文昱盯着上面掉漆的的木质盒子，手搭在上面，却没有打开。半晌，他终于垂眸打开，第一个盒子是几张小像，里面有单张的，也有两人的，每张画像上面都有他的签名。纸张已经泛黄，顾文昱努力克制自己，轻轻的摸着画上女子的手腕，那里有一串碎玉镯子。
楼下，程溪经过茶楼，不知道为什么心跳的飞快，她茫然的抬头环视四周，总感觉好像多了什么东西。一眼扫过，全是熟悉的场景，只有旁边茶楼探出一个陌生的男子，两个人对视一眼就收回目光、程溪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真的是想太多了，拎着手里的食盒往医馆的方向赶去。
“这小地方还有这样标志的娘子呢。”顾五不经意一扫，看到一个面若芙蓉的小娘子，忍不住惊奇：“这模样放在京城怕也没几个比及吧。”
顾文昱不敢兴趣的一扫，只看到一个一个背影匆匆的脚步，目光不由定住，滑向女子手腕，那里一圈莹润无光的白底玉镯。
作者有话要说： 专栏预收求收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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