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回到最初
宁雪姬懒得浪费时间,直接了当把项宇炫出车祸的事告诉汪颖。
汪颖听得目瞪口呆。
宁雪姬继续:“所以他不记得妳,不记得曾经发生过什么,不记得他和我的婚姻只是一场策略联盟,不记得他根本不爱我”宁雪姬愈说愈激动,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总之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汪颖心里愧疚难当:“对不起。”
前段日子,项宇炫接连给她打了好几通电话,都被她拒了,最后一通,正是他车祸那晚,她正在犹豫要不要先给傅名扬发微信,手在页面编辑文字,怎么打都觉不顺,脑袋糊成一锅粥。
那时,项宇炫电话又进来,响个不停,吵得人心烦意乱,忍无可忍,接通后,她跟他说:项宇炫,别再打电话来,给自己留点体面吧。
挂了后,随即拉黑他。
结果,就在那晚,项宇炫喝了过量的酒,被人开车迎面撞上,后脑着地。
如果,他没有醉,以他的身手,绝对逃得过。
为了她,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值得吗?
宁雪姬恨恨地看着她:“你对不起什么?谁要妳同情,我高兴都来不及。”
汪颖心一窒,不可置信道:“不是,宁雪姬,妳什么意思?妳不会是打算不让他恢复记忆吧。”
“怎么?”宁雪姬挑眉冷笑:“一想到项宇炫心里从此没有妳,很难受啊?”
汪颖眼神锋利:“宁雪姬,从刚才开始,妳一直对我冷嘲热讽,如果真要说谁对不起谁,是妳耍贱招抢走项宇炫,妳”
宁雪姬忍不住低斥:“住口,识趣的话,赶紧离开这里,如果看到项宇炫,就当不认识,对妳对他都好。”汪颖的话如针扎心,她面色铁青。
汪颖不发一语,背往后一靠,平静地看着宁雪姬。
感情没有输赢,谁都知道,只有爱与不爱,只有谁比谁爱的多一点,如果其中一方不爱了,即便你是情场高手又有什么用。
一个男人若不爱你,纵然妳心机多深,多家财万贯,也无济於事。
一会儿,汪颖忽然笑出来:“想趁着他失忆,让他爱上妳。”
宁雪姬脸色当场崩了。
汪颖笑着,那笑温柔且怜悯:“这话好像戳中妳心窝子了。”
宁雪姬水眸微微眯起,盯着她。
这女人不一样了。
已经不是五年前,穿着一件二十块的素衣素裙,和她讲话,手指不断绞紧裙摆的怯懦女大生了。
宁雪姬换腿交叠,抱胸的手紧了紧。
直直逼视汪颖几秒后,终於缓缓启唇,幸灾乐祸笑道:“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准,至少现在我是他老婆,而妳什么都不是。”
汪颖无比同情地说:“宁雪姬,听过一句话吗?”
宁雪姬:“?”
汪颖定定看着她说:“这世上,没有谁会永远是谁的谁,我们三人的事,我早就翻篇了,妳现在的对手不是我,是项宇炫,妳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吧。”
说完,她起身离开。
宁雪姬眸光瞬间暗下去,咬紧牙关,全身颤抖。
五年前,她和项宇炫结婚,以为赢了,结果,用了五年的时间,还是没办法让项宇炫爱上她。
五年后,她以为项宇炫终於可以留在她身边,殊不知,原来痴女还是她自己。
而那个女人对感情如此通透,让她从头到尾都在自欺欺人。
宁雪姬脸色灰白,手撑着额,低下头。
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
宁氏三十周年在兰蒂斯酒店举办,汪颖已不想回到宴会厅,低头打开手机软件叫网约车。
正要点下去,忽然手臂被人拽住,她惊得抬头,是傅名扬。
“带妳看样东西。”说话间,傅名扬手下滑,握住她手心,将她带往电梯,直接到总统套房。
汪颖疑惑,但也不想多问。
这儿她去年来过,隔天,文华寻她晦气,被他逮到,吓得丢了三魂七魄。
心里的疑惑愈来愈深,她真希望项宇炫的事与他无关。
傅名扬边脱外套边说:“不问为什么带妳来这儿?”
汪颖笑,走到沙发坐下:“来这儿还能干嘛?”
她态度很是随意。
傅名扬看她一眼,走过去,挨着她坐。
明明笑得如此甜美,如此灿烂
可那对清澈的眸子,如冬天的贝加尔湖,很冷。
那出尘的脸,笑颜仍在,却很疏离。
傅名扬莫名心慌。
汪颖见他一句话都不说,轻浮笑道:“抱歉,今儿个没法儿跟你玩,来亲戚了。”
傅名扬瞥她一眼,没说话。
汪颖左顾右盼,一会儿拿杂志翻两页,放回去,换了一本,最后乾脆伸手拿了颗橙在手中,低头把玩。
接着开始剥橙皮。
偏那皮厚得跟什么,她指甲戳进去,怎么使劲也只剥出一小块皮。
总统套房本来就很大,此刻两人都不出声,各自怀揣心事,像在比谁先沉不住气,谁先捅破那份假淡定。
片刻,手指拨得生疼,汪颖放弃了,放弃剥橙,也放弃与傅名扬较劲,她斗不过傅名扬这种人的。
她抬起头,盯着落地窗两秒,转过头看傅名扬,正要开口
傅名扬回视她,手上拿着摇控器,对着电视方向按下。
屏幕里,韩氏一家颤抖着手乾杯,个个皱巴着脸,含泪吞下一整杯的金黄液体。
影片只有短短的五分钟,但也够呛了。
傅名扬关掉电视,漫不经心道:“本来想让妳亲眼看看,后来想想,还是别污了你的眼。”
汪颖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开心或复仇的快感。
傅名扬散漫笑道:“我说过,不会让妳平白被欺负。”
此刻,汪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要带她来这个宴会,就是要让她亲眼看看项宇炫被他处置成什么样。
是的,这天底下,只有他想不想,没有什么他敢不敢,谁敢惹他不爽,他有千百种方法,弄得对方身败名裂,生不如死。
凌霄霄,林慕男,林慕男舅舅,文华,牛楠,容宥,偌大的容宥家族被他整个端掉,韩氏,还有现在的项宇炫
“怕污了我的眼,却脏了你的手,所以”汪颖冷笑一声:“你在向我炫耀你有多厉害,是吗?”
傅名扬盯着她,目光沉静下来。
汪颖别过脸,再度面向落地窗,cbd上的建筑物都很高,每栋都在六十层以上,墙面上投放着一幕幕七彩斑烂的广告。
四周的空气像气球慢慢地被灌饱,随时有爆的可能。
半晌。
既然挑明了,就不必再装模作样。
汪颖慢吞吞地吐出憋了很久的话:“是你吧。”
这句话,不是问句,是肯定句,她其实想问的是:是你吗?
虽然知道答案八九不离十,却还是想亲口听他证实,让自己澈底死心。
仿佛心有灵犀,傅名扬眉眼凌厉一瞬,看她:“是我又怎样,不是我又怎样?”
偏偏他给了个似是而非的答案,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留给人无限想像。
不过,汪颖不甩他这种套路了,直接认为他就是默认。
她从齒缝里说:“你这人怎么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我真没想到,原来妳这么想我?”傅名扬的声音出奇的平静。
“难道不是吗?”
汪颖慢慢转过头,两人凝眸对视。
在彼此的凝视里,汪颖注意到,那对美的无以伦比的桃花眸,已无暖色,取而代之的是复杂难解的神情与冷凝。
一时之间,两人都不再开口。
这种时候,沉默是把凌迟的刀,割裂彼此的心志。
汪颖只想赶紧离开这里,再待下去,她怕自己会哭,而她不喜欢在别人面前流眼泪。
她深深地呼吸,接着说:“傅名扬,我们到此为止吧。”
淡淡的一句话,一字一字地砸进他心里。
傅名扬一动不动,眼神幽深望着她。
上次他那样甩门而去,之后他便后悔了。
哪怕她心里还在气他,但单伯杰说:两人吵架,不论谁对谁错,男人都要先低头,是以,他送上这视屏,让她解气。
那知居然换来一句我们到此为止。
他好似有些犯难,苦恼道:“妳要这样跟我闹性子闹到什么时候?”
汪颖定定与他对望,声音没有情绪起伏:“我没跟你闹。”
傅名扬靠过去抱着她,放低身段,柔声安抚:“颖颖,乖,别赌气。”
熟悉的沉檀木冷香窜入鼻尖,汪颖定了定神:“没人跟你赌气,我不玩了,我们结束吧。”
声音提高,双手推着他胸膛。
傅名扬眸色深沉地看着她,那倔强执拗的脸,完全不容妥协。
他忽然笑出来,半自嘲半好奇地问她:“问妳个问题,我在妳心里当真一点位置都没有?”
眸光中浮现与笑不合的幽冷。
“没有,还有”汪颖不假思索回答,抬手用力扯下脖子上的项錬,抛到他面前:“这个还你,我们以后别再见面了。”
项錬从他矫劲的大腿滑到地毯,莫名地,她的心也跟着往下坠。
傅名扬像木雕,动也不动地坐着,脸上的笑一点一滴地消失,直至平静。
心脏仿佛被狠狠插下一刀,那把刀还不能拔,否则会血流不止,再坚强的他,恐怕也受不了。
他慢慢的弯下身,拾起项錬,放在掌心,抽出西装的帕巾,仔仔细细地擦拭,再小心翼翼地包在帕巾里,放回口袋。
满腔的怒与恨,像沸腾的水从燃烧,慢慢冷却到凝固成冰。
风暴捲过的桃花眸,眼角染红,异常的瑰丽妖魅,他嗓音嘶哑地缓缓诉说:“这是我母亲在我七岁时,送我的生日礼物,那年后来她死了这也是她留给我唯一的东西。”
那年他被绑了,他母亲也死了。
而他至今还没有走出来,甚至备受煎熬。
汪颖看着他脸上的绝望与苦涩,心紧紧地绞成一团,慌乱油然而生,怔怔望住眼前的男人。
似懂又非懂,内心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是什么?
无言执眼相看,两人的眼底也无风雨也无晴。
傅名扬:“我很多人喜欢的,妳就这么不喜欢我?”
汪颖愣了愣:“?”
傅名扬嗤笑一声:“行了,别苦恼,不然脑子想坏了,又要赖我。”
她之於他,一直是这样: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
可他的感情对她,看来是比垃圾还不如。
傅名扬感觉,自己这二十年来,喜怒哀乐好像都从她身上尝了个遍。
纵然他要什么都唾手可得,可不爱的人最大,他没有谈过恋爱,第一次谈就是她,也只会是她,没想到,会在她这儿,栽这么大跟头。
感觉再继续纠缠下去,连乞丐都不如了。
可是他做不到她那么洒脱啊!
傅名扬拿了根烟,低头点着,看她一眼,烟雾在两人之间形成一道薄薄的距离:“还不走?留下来等我请妳吃夜宵啊?”
他背往后一靠,一手搭着扶手,慵懒又散漫,可桃花眸里暗潮汹涌,带上一种死也不放手的执念。
这是他第一次在汪颖面前抽烟。
汪颖站起来,头也不回离开,傅名扬想伸手去抓,都来不及,像要逃离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所有的不甘,不愿,沮丧,挫折在这时,一股脑儿,翻涌而上。
傅名扬沉声喊住她:“汪颖。”
汪颖走到玄关站住,背对他。
傅名扬呼了口烟,缓慢张口,懒散撂话:“记住妳今天说的话,总有一天,我会让妳自己回到我身边。”
她刺在他心上的那把刀,他也会让她亲手拔,出来,到时,就不是这个傅名扬了。
汪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开门,关门,定在门外,原地发呆。
结束了!
可是怎么会如此捨不得?
脸颊凉凉的,下意识地,她抬掌抹了抹,再度迈开脚步,泪却愈掉愈凶。
隐约听见心底有个小声音:如果不爱,怎么会痛?
她扶着墙,熟悉的感觉如水灞决堤,在她胸口翻江倒海,这一刻,她终於明白,原来她的心,不知道在何时,早就沉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