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表白事迹
近些年z省大力推行教育创新，旬安中学在政策领导下同所有普通高级中学一同实行六选三制度，即从六门课中根据意愿选择其中三门，
他们现在还没分班，是以六门课要一起上，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对于几近满课的高中生来说，真就是弹指一挥间。
越见织看着男生那张熟悉的脸，心底的记忆逐渐复苏，如同碎片般一点一点自她眼前飞过，拼凑到一起时，鲜活得恍若就在昨日。
毕竟，她还从来没有那么丢脸过。
那时他们年级举办了篮球大赛，他们一班同二班于决赛中相逢。
不少女生自告奋勇去帮球员送水，越见织却只静静地坐在看台上，目光越过挤在前面的乌泱泱人头，落到场地里。
他们跑得很用力，打得也很卖力，甚至有不少少年在进球后骚包地往后撩撩刘海，引来一阵阵的欢呼，
只可惜，越见织全然看不懂，她不能体会众人的激动，心境算得上平静无波，也只有会在二班那道身影频频投进三分球时产生几分气恼的情绪，
——毕竟因着心里的那点班级荣誉感，她还是很想一班赢的。
但最终获胜的一方还是二班，罪魁祸首就是那个总是能从三分线外投进球的小前锋，其他人倒是打的松散，根本不足为惧，若不是小前锋力挽狂澜，二班必定是惨败，
越见织从其他人嘴里听到过那个小前锋的名字——莫燃。
球员们下场后，因为没去送水，越见织被委派留下收拾垃圾，她才把自己负责的那一袋子垃圾丢到垃圾桶里，少年们笑着嚷嚷的声音就从她身后不远处篮球场同杂物室的拐角处传来，
他们手里的篮球一阵一阵砸着地，地表震颤感离她越来越近，越见织有些慌乱地转身，
不远处几个高大的少年穿着篮球背心，边聊天边停在杂物室门口，
她装作没看见他们的样子，按捺住因同这么多男生单独在一个空间内而生起的心慌，目不斜视从他们身边经过，
但余光却精准地瞥见那道熟悉的身影，那个叫莫燃的，正被众星拱月包围在其中，漫不经心地垂着眸。
这小子，真是猖狂。
越见织加快脚步，可才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唤声，
“越见织！”
她疑惑望去，那个出声的男生丢了丢手里的篮球，许是才打完胜仗，连语气都牛得不行，他扯着嗓子，
“我们燃哥有话同你说。”
话音落地的那一刻，那群男生互相敲了敲对方，蓦然发出一阵大笑，唯有站在中间的高个少年懒洋洋地掀起眼皮子看过来，
其实越见织当时便应该发现不对劲，可那时的她只觉得这群男生无聊透了，但出于对自己人身安全的考虑，她还是同意了他们的请求，
于是，赛场上所向披靡的小前锋下了场后将她堵在了杂物室的角落里，
彼时少年眉目懒散，他拎着瓶水站在她面前，额前是略带汗意的碎发，语调里满是不紧不慢的云淡风轻，
“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越见织惊住，她仰头问，“为什么？”
声音小小的。
他轻轻笑了下，“没有为什么，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不可否认的是，莫燃真的很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青春期少年独有的朝气和凌厉，可越见织没有什么对人一见钟情的基因，
但她还是答应了，
她想到了场上一个接一个的三分球、想起他们班的落败，想到了他的猖狂、想起了自己的平淡无光的前十六年，
肆无忌惮的邪念狡猾地钻入少女迟钝而又短暂的叛逆期。
帅哥真的是稀缺资源，他们的抢手不知为何总是令人想起“过了这村，没了这店”此类说法，好似摆在商店里供人挑选的精致奢侈品，
越见织觉着，有个会装逼的男朋友应该是件很装逼的事情。
她想试试受众人瞩目的感觉。
可就在她答应的那一瞬间，方才早已“离开”的少年们忽地从角落里一窝蜂钻出来，
他们笑得比方才还大声，一边笑一边上来围住了莫燃，有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莫燃你可真行啊——还真大冒险了哈哈哈”
“学校里还有哪个女生会拒绝咱们燃哥呀哈哈哈哈哈”
什么意思？
越见织仰脸望向同自己表白的少年，视线里他漫不经心的眉眼逐渐被水雾模糊，
吧嗒一声，冰凉的液体直直坠落，
糟糕，她好像哭了。
越见织半点也不想记得自己窝囊透顶的表现，但骨子里的自尊又牢牢锁住当时的感受，又尴尬又屈辱，还很想，
想打人。
越见织算不得心思细腻，写的化学方程式总是缺胳膊少腿，平日里丢三落四也是惯事，但是她的外表总是令人忽略这些。
清灵秀美的少女从小到大都是老师眼中乖巧又优秀的学生，他们往往会将各种事务安排在她身上，
包括各种同学在内，都觉得她是一个可靠的人，只有极少数朋友知晓她真正的性子，
相比于那些自信张扬的漂亮女生，越见织简直低调得过分，也许只有在化学课上能收获点不值一提的关注，
是以当时的她全然想不通莫燃同他那些朋友把她作为大冒险对象的缘由，
直到后来她才在蹲厕所时听见外头有人谈及这段糗事，彼时少女们边净手边唠嗑，仿佛水龙头喷出水时微不足道的声音能掩盖住一切，
“你们知道莫燃和越见织那件事吗？”
“越见织是谁”
“一班的一个女生啦，话说我都不知道她长啥样”
“啊——副校草和小透明啊，他们俩能有什么关系——”
“我朋友说，莫燃因为少进了一个三分球打赌输了去做大冒险，要他在杂物室门口找第一个路过的女生表白，然后他就和越见织表白了。”
“后来呢后来呢”
卫生间里的少女面上泛着薄红，一泓秋水般的黑眸浮上羞恼，她抿着唇，在瞬间撕碎了手里的卫生纸。
越见织不是个记仇的人，也不想寻对方的麻烦，
——那只会反反复复要别人想起自己的丢脸场景。
可就算如此，她与莫燃的事迹也被闹得几乎是人尽皆知的地步，
是以当莫燃同周素表白时，越见织能察觉到不少目光向她投来，
众目睽睽下，少女乌黑的长睫微垂，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可眼尾却已不受控制地泛上薄红，连藏在衬衫雪白袖口下的指尖也微微蜷起，
怎么办，她马尾上的发丝还漏了一根没有扎进去
偏偏是在这种场合
好在眼前宛若言情小说里男女主角的故事还在上演，原本稀稀拉拉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又重新挪了回去，
此时正巧有大片云飘荡过来，阳光被涂抹掉大半，只有些微几许顽强地留了下来，跃至女主角漂亮的脸上，
女主角思忖了几瞬，却被众人的屏息拉出了一个世纪般长久，她笑着说，
“莫同学，再让我考虑一下，毕竟现阶段我们还是要以学习为主。”
她是越见织极羡慕的女孩子，长得明媚大气，不仅是文艺部的副部长，还是是学校主持人队的一员，
是以才能有底气说“再考虑一下”，毕竟对于她而言，她自己才是所谓男朋友能炫耀的资本。
围观的众人很失望，越见织听到不少人唉声叹气，毕竟这对还是他们学校的热门cp，多的是人希望他们能在一起。
故事结束了，大家也该散场了，莫燃看着周素回了教室，这才不紧不慢将篮球揽到腰间，扣在上面的大掌因常年打篮球的缘故格外宽大，手背上的青筋脉络也根根分明，
他才要侧身离去，没想到一下子对上了越见织因为人流拥挤还未离开的视线，
他微愣住，眼前的女孩却先一步移开了眼。
她长睫微颤，端秀清灵的脸上满是淡然，可通红的耳朵尖却泄露了几分不平稳的心绪。
这场好戏足足持续了十几分钟，越见织回到教室时，原本二十五分钟的大课间也只剩下最后两分钟。
她看着桌上摊着的化学作业本不免懊恼至极，早知道刚刚就该憋着不去走廊，今天的作业还没做完呢。
好在下节课正巧是自习，铃声响起的那一刻，越见织轻轻叹息着把桌上的笔夹到指间，目光在第一题和化学课本之间反复横跳。
可这次课的内容实在是太难了，她看了半天，挑出来的几个送分题也只占了全篇幅的十分之一，剩下的全都化作蚊子在她耳边嗡嗡嗡，宛如伴奏曲般令人发困。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化学老师似乎是考虑到了练习的难度，把作业提交截止时间设置在了最后一节晚自习后。
越见织细细打了个哈欠，眼角泛出泪水，模糊的视线里，她最终沉痛地作出抉择。
纤细的手指费劲地挑起桌面上厚厚一沓作业本，她把手头的蓝色化学练习本塞在了最下面，轻舒一口气后，才捡起最上头的语文作业做起。
——至于化学作业，之后一定做。
周一的课程满满当当，一整天下来自习课也只有一节，还有老师丧心病狂地霸占晚自习，学生只得牺牲无数下课时间赶作业，走廊外静悄悄的。
越见织细心地纠查完数学卷子上最后一个漏洞，乌黑的长睫随之紧张地轻颤，她平缓地揪了揪手指头，这才重新翻开了化学作业本。
果然强压下人们赶ddl的速度就是不一般，最后一节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时，越见织已做完四分之三的题，
她奋笔疾书地继续垂死挣扎，周边有不少同学和她一样埋头苦干，但他们绝不敢把化学作业放到最后做，
柿子还得挑软的捏，根据老师的秉性与宽容程度，语文作业或是英语作业就成了该被拖欠的最佳选择。
水笔里的墨水肆意流淌在白色软纸上，女孩的中指指节早已被极高的写字强度磨得起了厚茧，教室黑板上的时钟不紧不慢跳到下一秒。
明亮的排灯整整齐齐挂在天花板上，熟悉的清冽气息才渡来，作业本就已被他落下的阴影牢牢覆盖住，
少年干脆利落的下颌线映入眼帘，他单手捧着一沓作业本，垂眸望来时，鸦黑的长睫落了阴影在眸底，
似乎是注意到她惊诧的目光，崔悟铭轻轻点了点作业本水蓝色的封皮，修长的手指在白炽灯下透着病态般的白皙，
他缓声开口，
“越同学，就差你了。”